科索沃问题的由来和现状

人在旅途

1999年，北约大举轰炸南联盟；中国大使馆被炸并有三位记者牺牲，引发国内强烈抗议；南联盟总统被国际刑事法庭逮捕并审讯……这些都是因科索沃引起的。时至今日，“科索沃”仍然是一个热门词汇。科索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二十多年后依旧热度不减？上述问题，对于一般群众来说，始终是一头雾水，弄不明白。

科索沃位置图

巴尔干地区流传着一句话：“一切始于科索沃，一切终于科索沃”，意思是巴尔干地区的诸多问题都因科索沃而起，并且，只有解决了科索沃问题，巴尔干地区才能最终实现和平。

在塞尔维亚人的叙事中，科索沃被称为“黑鸟之地”（在塞尔维亚语中，“科索沃”这个词的原意就是“黑鸟”，因为这里有许多黑色的大鸟），这个地区在塞尔维亚民族历史上具有不一般的意义，它被认为是塞尔维亚王国的起源地和原始领土。可是，在1389年6月28日的一场战争中，塞尔维亚王国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打败，被从科索沃地区赶出去，这块土地才成为阿尔巴尼亚族穆斯林的居住地。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乌克兰在俄罗斯人的头脑中的地位，俄罗斯人认为，俄罗斯的原始领土就在乌克兰的基辅一带，自己本来的名字就叫“基辅罗斯”，它怎么会允许乌克兰渐行渐远，逐渐投入西方怀抱呢？

可是在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的叙事中，科索沃是阿族的原始居住地，他们认为，阿尔巴尼亚人从远古时期就住在这里。阿族人不承认自己与斯拉夫人有什么共同之处。阿尔巴尼亚语属于古老的印欧语系，他们信仰伊斯兰教（1389年科索沃被奥斯曼帝国占领，奥斯曼统治者以免除部分税负和得到部分公民权为诱饵，引诱当地人皈依伊斯兰教）。而斯拉夫人（塞尔维亚人属于斯拉夫的一支）是在公元六世纪末才从东欧迁来，并霸占了这块土地的。斯拉夫人信仰的是东正教，他们纯粹是外来的入侵者。

竖立在科索沃小城米特罗维察的拉扎尔王子塑像

现在的科索沃，居民总数约200万人，其中90%是阿族，塞族只占10%，原因是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那些不愿意皈依伊斯兰教的塞族人陆续迁走了，造成目前阿族占绝对优势的局面。

从1912年科索沃被并入塞尔维亚王国时起，阿族与塞族的冲突和矛盾就一日没有停止过。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阿尔巴尼亚族和塞尔维亚族一直处在冲突中，直到二战结束后，南斯拉夫通过武力镇压当地的抵抗运动，才把科索沃强行纳入以铁托为首的南斯拉夫联盟中，归属于塞尔维亚。不过，铁托给予阿族人相当大的自治权力，以平衡塞族人和阿族人之间的利益关系。

“6月28日”，这个日子在塞尔维亚人的记忆里有着特殊意义，就像中国人对“9月18日”的感觉一样，是一个铭刻着民族耻辱的日子。1389年6月28日，塞尔维亚王国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打败，丢失了科索沃地区；1914年6月28日，塞族青年普林西普在萨拉热窝的拉丁桥刺杀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大公和他的妻子，刺杀的日子不是随机的，而是刻意选择在这一天。到了1989年6月28日这一天，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又在这个敏感的日子来到位于科索沃的格拉查尼察修道院，向聚会的塞族人群宣告：“没有什么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有攻击你们的权力！”伴随着人群的呼喊声，民族主义的怒火开始熊熊燃烧，很快波及整个南斯拉夫。随后，塞尔维亚共和国以公投的方式修改宪法，大大压缩了科索沃的自治权力。由此，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族群众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

科索沃首府克林顿大街上的画像

1995年11月，在处理波黑内战的《代顿协议》签订后，科索沃的阿族人看到，在波黑战争中，貌似强大的塞族人也能够被打败，在停战后，波黑还得到了国际社会五十亿美元的援助。对比之下，阿族人感到，科索沃作为第一个受到塞尔维亚迫害的对象却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所以，他们认为，如果继续保持沉默的话，自己就不会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于是，在1996年，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族人成立了自己的武装队伍，起名叫“科索沃解放军”，展开了一系列针对塞尔维亚的武装进攻。据不太可靠的报道说，到了1998年2月，这支队伍已经发展到二万余名成员，占领了科索沃40%的土地。

面对科索沃阿族人的独立运动，塞尔维亚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它派出了四万人的军队前往镇压，动用了武装直升机、迫击炮、坦克车等重型武器。塞族武装对阿族群众实行的是种族灭绝政策，除了屠杀胆敢抵抗的阿族民众以外，就是大肆驱赶阿族普通民众，从而造成了欧洲现代史上最大规模的难民潮。

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迅速介入这场冲突。美国的本来意图是主张科索沃继续留在塞尔维亚体制内，只是要求塞尔维亚多给它一些自治权力，并且希望北约军队能驻扎在科索沃，以维持当地和平。对多给科索沃一些自治权的要求，塞尔维亚大多数都同意了，只是坚决不同意北约在科索沃驻军。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僵局。

克林顿大街上一座楼顶上的美国自由女神塑像

在这样的情况下，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未经过联合国授权，于1999年3月23日起，悍然开始对南联盟进行大规模轰炸。作为回应，南联盟部队加紧在科索沃的镇压、屠杀和驱赶，形势急剧恶化。同时，科索沃的阿族人也对塞族群众进行驱赶，大批塞族群众不得不逃离家园。

面对北约强大的攻势，南联盟无力继续抵抗，随后，北约军队开进科索沃，造成后来科索沃与塞尔维亚互相隔绝的既成事实。随后，科索沃于2008年宣告独立，并很快得到美国及其它一些西方国家的承认。不过，至今为止，中国和俄罗斯及更多国家并没有承认科索沃是一个独立国家。

游记《血与蜜之地》的作者刘子超详细记述了他在科索沃的所见所闻，本文挑选一些典型场景介绍给读者，由他的描述中可以看出科索沃目前的实际情况。

先说概况。总体而言，科索沃目前的状态是民族对立情绪依然严重，不同族群彼此之间相互隔绝，同时，科索沃由于战乱带来经济社会的发展严重落后，群众生活水准明显下降。在刘子超眼里，这是欧洲一个特殊地区。目光所及是一片萧条破落，战争疮痍比比皆是。作者感叹道，欧洲竟然还有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实在出乎人们意料。

科索沃景色

刘子超乘坐班车从塞尔维亚进入科索沃，必须经过边境检查。在科索沃一侧，距离边界不远的这一带，是塞族人居住的地方，房屋破落，荒草萋萋，既荒凉又冷清。这里虽然属于科索沃，可是塞族人都喜欢悬挂塞尔维亚车牌，并不认可科索沃车牌。不过，科索沃当局规定，不挂科索沃车牌的车辆不准行驶，这样，塞族人只好挂两块车牌。

离边界不远有一座小城，名字是米特洛维察，伊巴尔河穿城而过，这条河是塞族人的居住区与阿族人的居住区之间的天然分界线，在通往河对岸的桥上驻守着联合国维和部队，随时准备着防止双方发生冲突。河这岸的塞族居住区悬挂着许多塞尔维亚国旗，墙壁上画满了涂鸦，国旗和涂鸦都在表达着强烈的民族情绪，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身临前线的感觉。在街道中央的一个环岛上，耸立着一座雕像，他是在奥斯曼帝国入侵时，率领塞族抵抗侵略者的领袖人物塞尔维亚王国的拉扎尔王子，在1389年与奥斯曼帝国的战斗中英勇牺牲。

科索沃首府普里什蒂纳景色

车不能开过桥去，乘客需要在桥头下车步行到对岸，换乘别的车辆才行。刘子超去的时间，阿族和塞族正处于关系紧张阶段，桥上居然有三拨记者在作现场报道。

刘子超在阿族这边住的旅社没有暖气，室内温度很低。科索沃和黑山一样没有自己的货币，一律使用欧元。他手中的美元需要兑换成欧元才能使用。他去银行换钱，银行说只有储户才能换，而要建账户必须要有本地居住证明才行。无奈，他问银行职员，那我怎么才能兑换欧元呢？回答是“去黑市”。全世界可能这是唯一让顾客去黑市换钱的银行。刘子超找到黑市，居然很顺利地换到了欧元。

科索沃首府名叫普里什蒂纳，令人奇怪的是，它的一条主要大街叫“克林顿大街”。克林顿大街旁的一座大楼顶端耸立着一尊美国纽约的“自由女神”塑像，在一个十字路口还有一座克林顿的塑像，微笑屹立着。在一座大楼的墙壁上有一幅巨幅图画，上半部绘制着克林顿的肖像，下半部是一面美国国旗。经过询问当地人，才弄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原来，科索沃群众普遍认为，美国总统克林顿下令轰炸南联盟是对科索沃阿尔巴尼亚族的极大支持，没有美国的支持，科索沃不可能得到独立。他们对克林顿和美国心存感激之情。

北约轰炸南联盟

中国政府抗议美国轰炸中国大使馆

现在的科索沃，仍然驻扎着四千人的北约军队，这是导致塞尔维亚不敢使用武力直接镇压科索沃的威慑力量。尽管科索沃得到国际社会的一些经济援助，不过，目前看来，经济复苏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失业率大约占50%，许多年轻人看不到希望，纷纷出国去欧洲寻找出路，留在国内的人只有在困境中苦苦挣扎。

在科索沃南部一座小城普里滋伦，刘子超意外的发现了一家小酒吧是用“致中国人”命名的，经向服务生打听得知，十几年前曾经有三位中国人在这里开设了一家出售丝绸品的商店，后来关张回国了。至于中国人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开店，让人很难理解。服务生对刘子超说，你是到店里来的第一位中国人。他拉着刘子超合影，并立即把照片发到网上，高兴地告诉朋友们，“致中国人”酒吧迎来了第一位中国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