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共赴一场青雨

浪迹天涯

　 　与你共赴一场青雨

岁月为证。在这凉薄的季节，冷清的河畔，遥望隐匿进夜色里的古城宜春，仿佛是一场千年不散的筵席，觥筹交错间，烛火摇曳，红妆蹁跹。隔着茫茫人海，青雨和你不约而至，如我这般十丈红尘外的看客，身侧孤茶半盏，身后烟花璀璨。

青雨来了，你也来了。逆着光看青雨丝丝缕缕从天而降，落在头顶时，恰似是盖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而当她一颗颗落入眼睑时，冰冷的雨唤醒温热的泪，顺着眼角缓缓流淌。冬天的第一场雨，青淋淋的，来得有些冷艳，有些矜持，也有些安静，来人间只为一场没有归途的旅行，无关旧事，无关未知。你的黑发和青衣带着冬的寒意，伸出右手彼此紧紧相握，暖流泉水般喷涌，从指尖向心间蔓延。你笑着问，在这样的雨夜，这么正式的握手会不会显得过于疏离？我听后愣住了，怎样的初见会如重逢一般孰念，而怎样的重逢又如擦肩而过的淡定？青雨也许知道答案。

疏离，也是一种际遇。从前，宜春以一座樵楼的形象矗立在我眼前，门窗紧闭、青苔丛生，两千多年的时光俨然成了风居住的街道，金黄的银杏叶日渐凋零，梧桐叶不知去向，记忆里铁匠、木匠、棉花匠都不见了，城墙、浮桥、吊脚楼全消失了，唯留人去楼空的春台和谯楼，无声地思念光阴里的宜春。用诗词歌赋描红的宜春，尽染沧桑的旧事，终归于我这样的后来者而言，一无所知，一无所有，怀念都显得是那么地苍白无力。现在，宜春以一片落叶的形象躺在我的手上，红似火，绿如蓝。清晰的经脉，脆弱的叶子，干枯的印迹，这难道就是疏离之后的结局？我再也读不懂冬天落叶飘飞的宜春，正如正在疏远的你我，青雨中行走的孤寂各自品尝。

青雨淋淋，寒风瑟瑟。你来了，青雨也来了。我隔着一帘青雨，看你眉发欲雪的样子，想说的，想问的，终是无法说出口。我该说些什么？说我常常在幽暗的夜色中迷失方向，无力揣测水畔的倒影是谁的模样，清楚地知道荒凉的日子乱了流年，却又说不出身处何方？曾经我贪恋宜春的柔和与温暖，像父亲的肩膀，母亲的笑容，使我一往无前，无畏无惧。然，数不清多少个找不到出口的日子，独自在秀江彷徨，低咽的水声像谁的哭诉，使我清楚地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一一孤寂、悲凉、冷情的我。你必定无法感受这种与柔和、温暖剥离的痛楚，而我却已经预见未来的自己连痛楚都无法感知，只剩下叹息和悲凉，行将就木地活着，曾经的记忆仅剩下千疮百孔和悲凉忧伤。不问了吧，雨后自会天晴，所有的日子终将归于平静，宜春的岁月不会因谁停留。若干年后，谁还会知道宜春都有谁？谁又在宜春？！

疏离，是必然。长年在宜春的街道上行走，我却无法清楚准确地说出高士路都有谁的故事，“看不见”鹧鸪巷里的故人，听不到状元洲绵长的歌声，宜春留给我的都是模糊的“背影”。后来，定格了的记忆，慢慢地将“背影”淡忘了，久到我以为那曾惊艳的“玉兰花开满城”“秀江杨柳垂钓”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记忆散场了。你来或者不来宜春，我都在这里，守着零乱不堪的记忆，和渐渐疏离的遗忘，把春、夏、秋三季都挡在城外，等着一场青雨把雪送进城中。一片白的城，一头白的发，恰似宜春的冬天，银妆素裹，分外妖娆。

青雨过后，暖阳高照的日子拉开了序幕。秀江水清碧如镜。偌大的宜春高铁站每天在不断重复相见和别离，总有人在宜春上车下车，也有途经宜春的带着喜悦或者忧愁，憧憬或是迷茫的过客，遇见一场青淋淋的宜春雨。

我猜，你或许在宜春冬天某一场雨中一眼就看见了我，只是不忍打扰。而我切切实实地在雨中看见了你，你不说，我不说，淋了一场雨，然后各自离去。这就是宜春的冬天，青淋淋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