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散曲小令

 墨韵莲心淡泊宁静

　　小令（单曲小令带过曲）小令又叫“叶儿”，是单支曲子，分属不同的宫调，是散曲的基本单位，单片只曲，调短字少是其基本特征。

“带过曲”“集曲”“重头”“换头”等都是小令的特殊形式，其名称源自唐代的酒令。《唱论》曰：“时行小令唤‘叶儿’。”小令又称之为“叶儿”，意思是曲调短小。小令与词相比，词一般是双片，而曲之小令一般是单片。小令与套数相比，一为只曲，一为组曲。

小令创作是散曲中最基本的，清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说：“曲家高手，往往尤重小令。盖小令一阕中，要具事之首尾，又要言外有馀味，所以为难，不似套数可以任我铺排也。”纵观全元散曲，“令雅套俗”，这是从总体而言的，实际上小令有雅也有俗，套曲有俗也有雅。

从现存的元人小令作品来看，文体风格大多清丽典雅。杜肇昆对《全元散曲》的做过统计分析总结说，“雄浑清丽”类作品数占90％左右，以俚俗戏谑为特点的“本色”类作品，只占10％左右，具有戏谑类散曲总数不超过400首套。《元曲鉴赏辞典》所收录的散曲，除去套曲，单曲小令中清丽典雅的，要占95%，从数量比例看，“雅多俗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从散曲史的轨迹看，今天我们看到的流传下来的《全元散曲》，大多出于元代上层作家之手，这些作家有的官居高位，有的是文人雅士，他们有雄厚的诗词功底，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也是由于张可久等文人的介入，才使散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因此有学者认为小令应是由俗变雅的文学，小令在曲发展不够成熟的阶段，俗化特点多，但后来在越来越多的文人介入后,雅的特征则逐步明显，这是有道理的。在《全元散曲》中，下层人物的作品，即使真的很俗，也几乎没有流传下来，比如那些无名氏的作品，我们今天就难以考证。当然，这些也只是个大概情况，小令中也有雅的，也有俗的，不能绝对化，雅俗兼备的提法可能更确切些。

由于近代吴梅任讷等人研究元散曲的成就突出，特别是上个世纪30年代，任中敏的第一部《元曲三百首》问世影响太大，元曲被很多人误解为就仅仅是散曲，元杂剧反而被人忽视，把散曲诗体的风格和杂剧剧曲的风格等同起来，这种错误认识影响了当代散曲的创作。我想在当代，如果能把《全元散曲》分类编出，比如《全元杂剧卷》《全元散曲套曲卷（入剧曲的不计）》《全元散曲小令卷》。这种分类可能有助于还原元散曲的真实面貌，使散曲爱好者从源头来了解元曲全貌，对元杂剧和元散曲中的套曲小令得出一个公正客观的认识，将会有助于散曲在当代的普及振兴发展。“套”曲相比小令多俗。套曲不避俚俗，多用方言，游戏纸笔，率意落墨，加之古人多用套曲写一些不雅的内容，故有此说。小令（包括带过曲）则不同，它被文人们以词绳之，故多文采。

“诗庄词媚曲俗”这个观点具有很大的误导性，而且影响似乎深入到所有人的骨子里了，但是，其实这一观点混淆了元曲和散曲的概念区别，没有正确认识“曲”的内涵和外延。

小令有单曲小令、带过曲、集曲、重头、联章等，下面分别讲解。

1.单曲小令（寻常小令）：

只有一支曲辞的小令谓之单曲小令。散曲的基本篇制是单曲小令，以一支曲子为独立单位。其特点为单片，就其定格而言：调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然而也有变通，可以使用衬字，有些曲牌的韵脚字可以平声上声互代等。小令多数句句入韵，而且一韵到底，平仄通押，韵较密集，有一定的声律规定。

常用小令曲牌：

黄钟宫

【节节高】【昼夜乐】【红衲袄】【贺圣朝】【人月圆】【出队子】【刮地风】

正宫

【叨叨令】【塞鸿秋】【小梁州】【醉太平】【白鹤子】【双鸳鸯】【黑漆弩】【甘草子】【汉东山】

仙吕宫

【寄生草】【游四门】【后庭花】【青哥儿】【醉扶归】【醉中天】【忆王孙】【一半儿】【四季花】【六幺遍】【锦橙梅】【三番玉楼人】【太常引】

南吕宫

【四块玉】【干荷叶】【金字经】。

中吕宫

【迎仙客】【上小楼】【朝天子】【满庭芳】【红绣鞋】【普天乐】【醉高歌】【喜春来】【卖花声】【乔捉蛇】【山坡羊】

商调

【梧叶儿】【百字知秋】【望远行】【凉亭乐】【秦楼月】【满堂红】

越调

【小桃红】【天净沙】【酒旗儿】【寨儿令】【凭栏人】【唐多令】【霜角】。

双调

【驻马听】【沉醉东风】【得胜令】【折桂令】【百字折桂令】【碧玉箫】【清江引】【步步娇】【落梅风】【庆宣和】【水仙子】【庆东原】【拨不断】【大德歌】【殿前欢】【播海令】【楚天遥】【青玉案】【皂旗儿】【枳郎儿】【山丹花】【骤雨打新荷】【河西六娘子】【阿纳忽】【风入松】【胡十八】【一锭银】【春闺怨】【对玉环】【快活年】【新时令】【十棒鼓】【祆神急】【得胜乐】【鱼游春水】

小石调

【青杏儿】

幺篇

“幺篇”是作者创作了一支小令，感到意犹未尽，可以用同样的曲牌再写一篇，称之为“幺篇”(“幺”或写作“么”)，这个“幺”字是“後”字的简笔，故幺篇即后一篇的意思。这是词的体式特点的遗留，不应看作小令曲的体式特征。幺篇有“换头”和“不换头”。

换头是指一套曲子中连用同一曲牌时，后一曲改变了前一曲的第一句或前几句的格式，增减其字或者平仄格式。在北曲中，换头被称作“幺篇换头”；在南曲中，则被称作“前腔换头”。

“幺篇”一般在一个曲牌之下只使用一次，第二支曲子可以不再标出曲调和曲牌，加[幺][幺篇]字样即可。因为是同样形式的小令,幺篇与前篇具有相同的曲调及押相同的曲韵。哪些曲牌有幺篇换头如何换头，一般曲谱上都有注明，幺篇是不可换韵的，它必须按首曲的音韵，一韵到底。

《元北曲谱简编》所收的326个常用北曲曲牌名中，可连用“幺篇”的曲牌为56个。其中必须连用的为37个，可用可不用或极少用的为19个。某个曲牌是否可以连用“幺篇”，与其“幺篇”的基本定式，是元人都早已确定下来的。我们在创作曲子时，不能随意把曲牌加上“幺篇”，而造成画蛇添足。“幺篇”既可用于小令，也可用于套数（“重头”仅限用于小令）。

常用的带有幺篇的小令有：

[黄钟·出队子]

[黄钟·昼夜乐]

[黄钟·人月圆]

[正宫·小梁州]

[正宫·白鹤子]

[正宫·黑漆弩]

[仙吕·六幺遍]

[仙吕·太常引]

[大石调·念奴娇]

[小石调·青杏儿]

[商调·秦楼月]

[双调·驻马听]

[双调·骤雨打新荷]等。

例曲：

〔仙吕·一半儿〕题情

王和卿

书来和泪怕开缄，又不归来空再三。这样病儿谁惯耽？越恁瘦岩岩，一半儿增添一半儿减。

注释：

和泪：带泪。

惯耽：拖延。

恁：这样。

岩岩：形容瘦的样子。

译文:

书信来了，女子却带着眼泪怕拆开，怕他在书中说回来却又不回来。这样的因相思成病，谁禁得住？越拖延越消瘦。看了书信一半儿增添了痛苦，一半儿又清减了香肌。

赏析：

按说人在伤别怀远中，应该是意中人企盼来信的，会因无书而愁，这是常情。但这支小令起句却反其情而写，另辟蹊径。女主人公收到鸿雁传书，却双泪垂流，不敢拆看。一个“怕”字写尽了女子的相思渴念之态。因为一旦拆开，怕他在信中又说“又不归来空再三”，空惹相思。“这样病儿谁惯耽?越恁瘦岩岩。”不尽相思和失望的熬煎，谁能忍受呢？只会使人越来越瘦，但又百般无奈，只能是一边增添相思的痛苦，一边又消瘦一圈。 全曲缠绵悱恻，凄婉情深。

〔双调·水仙子〕寻梅

乔吉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昏黄。

注解：

两履霜：双脚踏冰霜。缟袂绡xiāo裳：缟gǎo 白绢衣裳，薄绸裙子，都是喻梅花的冰晶玉洁。

译文：

冬日前前后后走遍了多少村庄，溪南溪北走来双脚踏着冰霜，在杭州孤山上树上树下到处寻访。冷风吹，何处传来一股幽香?忽然看到一片梅花像是白绢做的衣袖，薄绸做的衣裳。此时酒醒，寒冷惊破了我寻梅的梦幻，凄清的笛声吹断了伤春的愁肠。那淡淡昏黄的月色令人惆怅。

赏析：

这首小令写的是踏雪寻梅和酒醒梦觉之后的失落感。全曲分三个层次。

第一层前三句用工整的鼎足对，描写作者苦苦寻梅的足迹。几村庄两履霜言其寻梅之苦，寻梅之诚，曲语朴实中透着踏雪寻梅的浓浓之情。

第二层“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两句，一个“忽”字传神，写出找到梅花喜悦的心情。

第三层作者笔锋陡然一转，“酒醒寒惊梦”，可能是作者醉酒寻梅，对梅而酌，为梅沉醉。一觉醒来，却已是“淡月昏黄”的夜色，那种无端沉重的失落感突然袭上心头。远处传来的笛声，更添惆怅。全曲在伤春惜梅的悲凉气氛中戛然而止。全曲围绕“寻梅”主题，感情时起时落，充分表现了作者对梅花的一往情深。

〔双调·水仙子〕山斋小集

张可久

玉笙吹老碧桃花，石鼎烹来紫笋芽，山斋看了黄筌画。酴醿香满把，自然不尚奢华。醉李白名千载，富陶朱能几家，贫不了诗酒生涯。

注释：

石鼎：古时石制煎烹器皿。紫笋芽：名贵茶叶之一种。黄筌：五代画家，善画花鸟，自成一家。酴醿tú mí：花名，开白花，有浓香。陶朱：即是春秋时越国大夫范蠡。相传他功成身退，泛舟五湖，后至陶地改名经商致富，称陶朱公。后也泛指富翁。

译文：

玉笙吹老了碧桃花，石鼎烹煮采来的笋芽，山斋里观赏了黄筌的山水画。酴醿花香，手握一把把，这花自然本色不奢华。醉酒的李白留名千载，豪富的陶朱可有几家？清贫影响不了我的诗酒生涯。

赏析：

全曲分三个层次。

第一层为起三句成鼎足对，“玉笙吹老碧桃花,石鼎烹来紫笋芽，山斋看了黄筌画”，三句用“玉笙碧桃花石鼎紫笋芽山斋黄筌画”这些意象描绘了一幅清雅的山斋居图画面，显示作者的生活雅致清幽。

第二层，“酴醿香满把,自然不尚奢华”两句,借景言志，意在不慕奢华，用比兴的手法写出一种清雅淡泊。

第三层则用典抒怀，“醉李白名千载,富陶朱能几家，贫不了诗酒生涯。”一个“贫”字体现了作者淡泊名利的人生态度。

〔中吕·普天乐〕垂虹夜月

徐再思

玉华寒，冰壶冻。云间玉兔，水面苍龙。酒一樽，琴三弄。唤起凌波仙人梦，倚阑干满面天风。楼台远近，乾坤表里，江汉西东。

注释：

垂虹：指吴江上的垂虹桥。桥有七十二洞，俗称长桥。因桥形若虹，故名。今已不存。水面苍龙：垂虹桥的比喻。琴三弄：三支曲子。凌波仙人：曹植《洛神赋》中的洛水女神。江汉：长江与汉水。

译文：

月光清寒，好象冰壶那样皎洁明净。月亮像是玉兔出没在云间，长桥像是苍龙横卧水面。美酒一樽，瑶琴三弄。唤来凌波仙女，我依着阑干任天风拂面。放眼望去楼台殿阁远远近近，天地辽阔，江水浩瀚。

赏析：

徐再思以清丽工巧见长，擅长用白描手法写江南自然景物，抒情深细，对仗工整，吴梅《顾曲麈谈》卷下评曰：“语语俊，字字绝，真可压倒群英，奚止为一时之冠。”，《太和正音谱》评他的作品如“桂林秋月”。这首小令，情致幽深，气势浩大，是其代表作。

全曲分三个层次，起四句为第一个层次，写垂虹桥上的月色，紧扣题目。“云间玉兔，水面苍龙”，一个灵动可爱，一个气势雄伟，两两相映，颇得趣味。第二层四句“酒一樽，琴三弄。唤起凌波仙人梦，倚阑干满面天风。”，则是从客观景物转到作者自身，饮酒弄琴，唤起仙人，雅兴大发，平添了一种浪漫意蕴。第三层，最后三句，笔墨又推向辽阔江天，目之所及，乾坤江汉，肆意泼墨中见深邃沉挚，语虽尽而意未绝，引人深思。

〔双调·折桂令〕春情

徐再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注释：

身似浮云：形容身体虚弱，走路摇摇晃晃，像飘浮的云一样。千金：喻珍贵。千金游子：远去的情人是富家子弟。证候：疾病，此处指相思的痛苦。

译文：

我一生不知道什么是相思，刚刚懂得什么是相思，却深受着相思的折磨。身体像飘浮的云，心像纷飞的柳絮，气像缕缕游丝。空留下一缕余香在此，我盼望的情侣又到哪里去了呢？相思的痛苦什么时候最猛烈呢？应该是灯光半昏半明时，月亮半隐半现时。

赏析：

这首小令写闺妇思夫，极尽相思之状，悱恻动人，是元散曲中的经典之作。全曲分为四个层次：

第一层，首三句点出主人公尚是初恋。情窦初开，才解相思，便被相思所苦。这种叙事别具一格，有别于传统诗词，语言率真大胆，自然夭成，“不才便”三字下的何其精准，形象传神。

第二层“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三句，构成漂亮的鼎足对，描摹女子处于相思中的心理与神情举止，淋漓尽致地刻画了相思之苦恋情之深。

第三层“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以两个34拗句式，承接上文，交代女主人公相思的原因。笔法有虚有实，虚实相生。这里的“千金”是指在外游子的身份。

第四层，最后四句的曲语和首拍三句的明白如话不同，以含蓄的笔墨用景语而结，写出女主人公所思之情，景语亦情语也，曲折尽致，雅俗相济于此可见作者娴熟驾驭文字的功力一斑。

本曲风格通俗而自然，声情并美，历来即为方家家之盛赞：郑振铎评曰：“娇媚可喜”。任中敏云：“首尾各以数语同押一韵，全属自然声赖，何可多得。末四句仅各四字，而唱歎转折，能一一尽其情致，真是神来之笔。”

〔双调·庆东原〕京口夜泊

汤式

故园一千里，孤帆数日程，倚篷窗自叹飘泊命。城头鼓声，江心浪声，山顶钟声。一夜梦难成，三处愁相并。

注释：

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三处愁相并：三处，指城头江心和山顶。

译文：

故乡远在千里之外，帆船也要行驶数天。独自倚靠在篷窗叹息，生来是漂泊的命。城头上响起报时的鼓声，江心的波涛澎湃作声，山顶寺庙里传来钟声。一声声归梦难成，三处声音三处愁，愁与愁一一相并。

赏析：

此曲写夜泊思乡，抒发流离飘泊的失意怅惘之情。这支曲子大约是诗人由元入明之际，流离江南时写的，既抒游子思乡之情，又发自怜身世之慨。中间三句的鼎足对，以鼓声浪声钟声来渲染环境，衬托心境，是极有感染力的名句。第一层：“故园一千里，孤帆数日程，倚逢窗自叹飘泊命。”前三句点明主旨，起句分别从空间和时间，言乡路遥远；强调“孤帆”，是说羁旅之寂寞与孤独。从而引出“倚篷窗自叹飘泊命”的叹息。

第二层：倚篷窗叹，愁怀本已无可复加，但作者笔锋一转，忽写更鼓声波涛声晚钟声。“城头鼓声，江心浪声，山顶钟声”三句，既烘托出夜泊的环境，又使抽象的乡愁有了具体的依托。这三句皆是作者的眼前之景，无不映照着他那颗伤感的客旅之心。

全篇寓情于景，以景衬情，渲染寂寞悲凉的气氛，表达了失意惆怅的情怀。四五六三句，语气平淡而意蕴隽永。“城头鼓声”，暗示时光流逝，使人易生光阴蹉跎的感慨，“江心浪声”，象征人生旅途的险恶，使人感发“世途风波恶，人间行路难”的浩叹；“山顶钟声”，则显然和唐代诗人张继所听到的寒山寺夜半钟鸣一样，使人深感客中的凄凉和惆怅。这三种声音，构成一部情调悲凉的交响乐章，发人遐想。

此曲手法新颖，气氛浓烈。曲语朴实凝炼，工整而有节奏感，意蕴深永，发人遐想。

〔南吕·四块玉〕浔阳江

马致远

送客时，秋江冷。商女琵琶断肠声。可知道司马和愁听。月又明，酒又酲，客乍醒。

注释：

冷：凄冷，萧条。酲（chéng）：喝醉了神志不清。喻指酒浓。醒：醒悟，觉醒。

译文：

送客人走的时候，正是秋日，江面凄冷。歌会弹唱着送别的曲调，让人分外感伤。她可曾知道我在和着愁绪倾听。月亮已挂上了天空，酒意已浓，客居的人猛然惊醒。

赏析：

全曲共分两个层次。第一层：“送客时，秋江冷。商女琵琶断肠声。可知道司马和愁听。”秋水瑟瑟，秋月朗朗，江滨送客，以酒饯行，歌女弹着送别的曲调，牵引出作者万般的离愁别绪，和着愁绪倾听着这断肠的曲调，时间仿佛己倒流，依稀可见当年唐朝诗人白居易贬谪江州时，浔阳江头夜送客，写下《瑟琶行》的情景。

第二层：“月又明，酒又酲，客乍醒”，月明酒醒，主人和客人也己醒来。月儿暗了又明，人醉了又醒，一个“醒”字耐人寻味。明写酒醒客醒，实则指作者从宦游生涯中醒来，产了强烈的隐归山野之心。一个“醒”字，表明了作者的醒悟，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仕途已到此为止，再在宦海沉浮已无多大意义，只有隐归山林，享受山村野趣，才是自己应该选择的道路。作者把自己的经历感受融迸了对历史往事的追思中，反映了元代知识分子沉浮宦海郁郁不得志所产生的矛盾心情。

〔南吕·四块玉〕别情

关汉卿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译文：

自从送别后，我心里总是对你难舍难分，满腔的思念在心中萦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再相思？记得送别时，我斜倚着栏干，曾经用衣袖拂去片片像雪一样的柳絮，以免妨碍视线。然而极目所见，只有弯弯曲曲的小溪向东流去，重重的山峦遮住了你远去的道路，人真的走远了。

赏析：

这是一首描写离别情绪的小令。全曲分两个层次。

第一层：起三句“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自从送别以后，心中万分难舍，一点相思之情，绵绵不断，不知何时能停止？作者以一个与爱人分离的女子口吻写来，直抒其缠绵的相思真挚的爱情。

第二层：“凭阑袖拂杨花雪”。主人公靠着栏杆，极目远眺，然而迎面扑来却是雪片似扬花飞絮，不见归人，她只能失望用衣袖轻轻拂去。“溪又斜，山又遮，”还是那溪，还是那山，但情人远去身影却不见了。因而感觉溪有些斜，山有些遮。

一个“也”字下的极其传神，把这个痴情女子若有所失怅惘凄婉的深情刻画得入木三分，关汉卿散曲雅俗共赏本色当行的特色于此可见。贯云石评曰：关汉卿庚吉甫造语妖娇，适如少女临杯，使人不忍对殊。朱权评曰：关汉卿之词，如琼筵醉客。观其词语，乃可上可下之才。

〔双调•大德歌〕春

关汉卿

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

注释：

鱼雁：书信的代称。斗：竞相，争着。

译文：

春天的杜鹃叫了，好像在说“不如归去”。你走的时候说是春天就回来，而今春已到，人还未归。最近我已显得疲惫憔悴，心绪不定，好似那虚飘飘的柳絮。春天已经来了，你却音讯全无，只看见那一对对燕子争相衔泥筑巢。

赏析：

关汉卿的大德歌分别写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以一位闺中女子的口吻抒发其久久盼望离人归来，而屡屡失望的相思之苦。这首是写春的，以一位闺中女子的口吻，面对春归人未归之际，抒发其盼望离人哀怨情愫。

全曲分三个层次：第一层：“子规啼，不如归，道是春归人未归。”，此曲以“归”为曲眼。首句“子规啼”，因其声若“不如归去”，能发闺妇怀远之情。前两句既写景，又写时。春天的杜鹃叫声，好像在说“不如归去”。声声响在少妇耳旁，深深触动了她怀念远人的情怀。所以第三句写道：“道是春归人未归。”由于盼人人不至，精神饱受折磨，为下文两句铺垫。二三句妙用三个“归”字，贴切自然流畅，强烈地传达出思念的情感。

第二层：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几日憔悴”是从外形上描绘其愁苦。接着又进一步从内部揭示少妇心灵上的创伤。在飘飘柳絮衬托之下，“添”字尤见精神，准确地把握了因“思”而起的恍惚神态。“虚飘飘柳絮飞”，表面写的是景，实际是比喻少妇的心理状态。少妇因情侣久去不归，在外是凶是吉是祸是福都不得而知，不能不令人担心。因而心绪不定，忽上忽下，正如虚飘飘的柳絮，无所适从。作者这样从外而内两个方面刻画，便把一个愁苦的少妇在等待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春天，同时也使下句的“一春”有了依据。

第三层：“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末句写眼前景，以双燕衔泥营巢继续映衬和强化浓郁的思念和独寂之情。一等再等，结果九十春光已过，不仅人未归，连消息也没有得到，最后就不能不伤感地明确点出“一春鱼雁无消息”了。在这七个字中，虽未着一“思”字，而少妇思念远人的炽烈感情已溢于言表。不用说，这时的少妇痛苦已极，凄迷纷乱，百无聊赖。妙的是作者未从正面明写这种感情，而是宕开一笔，用“则见双燕斗衔泥”来反衬。燕是“双燕”，它们为筑爱巢在比赛着衔泥。此情此景，和孤居独处落落寡欢的少妇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禁使人又添几分苦涩。

全曲运用既典雅又通俗的语言，蕴藉含蓄地表现闺中少妇绵绵不断的相思之情。此曲开头以子规鸟的啼叫引起少妇的思念，用的是比兴手法。中间写少妇的离别之苦，由表及里，层层深入。最后用双燕衔泥反衬少妇的孤独之苦。全篇紧紧围绕一个“春”字，从各个侧面描绘，突出了少妇的思念。行文上惜墨如金，不蔓不枝。

〔仙吕•一半儿〕落花

张可久

酒边红树碎珊瑚，楼下名姬坠绿珠，枝上翠阴啼鹧鸪。谩嗟吁，一半儿因风一半儿雨。

注释：

碎珊瑚：《世说新语》载西晋时石崇与王恺斗富，王恺是国戚，得到晋武帝的援助，赐他一株二尺来高的珊瑚树，作为炫耀的资本。殊不料石崇举起铁如意，当场狠命一击，珊瑚宝树顿时应声而碎。石崇随即取出六七株三四尺高瑚树作为赔偿，王恺羞惭而去。绿珠：西晋石崇的歌姬，后为报主知遇之恩而坠楼自杀。谩：徒然。嗟吁jiē yù：伤感长叹。

译文：

这落花像酒桌上击碎了珊瑚树，红色的碎片四下散抛；又像名姬绿珠从楼上坠下，玉殒香消。枝上换成了一片翠绿，鹧鸪在叶荫间哀怨地啼叫。我禁不住为落花叹息，可惜只是徒劳，一半儿是因为风狂，一半儿是因为雨暴。

赏析：

全曲共分两个层次。第一层：起三句为鼎足对。“酒边红树碎珊瑚，楼下名姬坠绿珠，枝上翠阴啼鹧鸪。”。第一句用典，“酒边”是为了映衬珊瑚之红，以宝物的碎溅来比喻落花的飞散，于形象之外更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效果。“楼下名姬坠绿珠”也是用典。侍中孙秀垂涎石崇的爱姬绿珠，指名索取，石崇坚决拒绝。孙秀就逮捕了石崇。《晋书·石崇传》对此有一段简练而传神的叙写：“崇正宴于楼上，介士到门。崇谓绿珠曰：‘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官前。’因自投于楼下而死。”以美人坠楼喻落花殒香，同样是既逼真又惨怛。“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杜牧《金谷园》）可见这一比喻是诗人的通感。第三句“枝上翠阴啼鹧鸪”语意直白，有杜牧的《叹花》之意：“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狂风落尽深红色”，不就是“落花”命运的写照。作者在“绿叶成阴”即所谓“枝上翠阴”中，还添上了“鹧鸪”的悲啼，让它来悲挽落花的飞尽。

　 三句紧扣落花主题，严谨有度。首句从树上繁英纷落的角度着笔，即所谓花雨；次句则是落花飘坠的特写，暗含“一片花飞减却春”（杜甫《曲江》句）的寓意；第三句返回枝上，则是绿叶成荫，片红全无，彻底消抹了落花的存在。这样的三部曲步步推进，转接无痕，使人浑然不觉对仗的存在，却强烈地表达出“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李煜《乌夜啼》）的惋伤。　　

第二层：谩嗟吁，一半儿因风一半儿雨。诗人把落花的蒙难归咎雨，两者各负“一半儿”责任。“谩嗟吁”，则一派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神情。与张可久同时的曲家徐再思，也有一首《一半儿·落花》：

“河阳香散唤提壶，金谷魂销啼鹧鸪，隋苑春归闻杜宇。片红无，一半儿狂风一半儿雨。”

两曲不存在渊源关系，却出现了结尾的巧合，可见“风雨落花愁”的意识，在古人是根深蒂固的。

[双调·沉醉东风]合肥三国城遗址公园观牡丹

郑永钤

朝承露风情万种，晚收霞醉态千红。暮春天，皇都梦，寻芳处三国遗踪。漫说姚黄许洛中，淝水畔天香更浓。

[正宫·醉太平]自寿自省

燕语

才几回转蓬，已半百人生，徒增马齿费糜羹，愧亲辱朋。容颜丑陋疏鸾镜，运途蹇劣缘刚性，宦囊羞涩懒虚名。今儿自省。

[双调·折桂令]岁暮书怀

蔡松君

任长天浣雪流霜，瘦了嫣红，肥了苍凉。不问收成，淡然荣辱，未改疏狂。一场戏生来旦往，半日仙水色山光。兴起何妨，笔蘸鹅池，韵谱鸡窗。

带幺篇的小令

例曲：

元好问

〔黄钟·人月圆〕卜居外家东园

重冈已隔红尘断，村落更年丰。移居要就，窗中远岫，舍后长松。 （幺） 十年种木，一年种谷，都付儿童。老夫惟有，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译文：

虽然重重叠叠的山峰隔断了繁华喧闹的都市，但这个村落年丰人寿。我想要移居到此地，这里，窗户对着碧绿的山峰，屋后有茂密的松柏。种植十年成材的树木，耕作一年收获的谷物，这些事都交给年轻人吧。老夫我要做的，醒来，欣赏窗外的明月；醉饱之后享受那山间的清风拂面。

创作背景：

蒙古太宗十一年（1239），历尽磨难的元好问回到家乡秀容，择居在母亲张氏娘家东园。颠沛流离多年方始安定，眼见家乡宁静太平，年成丰收，他如释重负，作了这首曲。元好问在曲中表现的主题虽然是欣慰与满足，但在字句中也隐约透出国亡后闲居无所作为的无奈。

赏析：

《人月圆·重冈已隔红尘断》是带幺篇换头的小令。全曲描写与尘世隔绝的乡村隐居生活和心态。共分四个层次，前曲两个层次，幺篇两个层次。

第一层“重冈已隔红尘断，村落更年丰”，就表明作者与世无争的乡居生活，起拍很稳，抒发了一种超然红尘的态度和悠然自得的情绪。

第二层描写饱览山村美景，承上启下。交代卜居之地，这大概是诗人心中向往的优美的幽居佳境。

第三层具体落墨作者卜居的生活方式，第四层则呼应前文。此曲以白描手法勾勒，用语和词语无别。全曲表面是对山林间的生活，没有任何一字提及诗人对当时的元朝暴政的不满之情。但细细咀嚼，又字字句句语含沉痛，但情藏景中，委婉含蓄第表达了一种悲愤之情。霍松林认为：“字字酸楚，句句沉痛。”

白贲

〔正宫·鹦鹉曲〕 渔父

侬家鹦鹉洲边住，是个不识字渔父。浪花中一叶扁舟，睡煞江南烟雨。 （幺）觉来时满眼青山，抖擞绿蓑归去。算从前错怨天公，甚也有安排我处。

译文：

我家就在鹦鹉洲旁居住，我是个不识字的渔夫。乘一叶扁舟任它在浪花里飘流，在江南烟雨蒙蒙中酣然睡眠。醒来时天晴雨住，满眼青山更加苍翠，抖动着蓑衣回去。看来是从前错怨了老天爷，其实也有安置我的去处。

赏析：

乍看该曲是礼赞隐逸生活，实则是抒发怀才不遇的愤懑。说自己是个不识字渔夫实为对社会的愤激之语。以下所描绘的自由自在的渔父生活，也可作如是观。“算从前错怨天公”的“算”字，是习用的勉强承认的词。“错怨天公”作者是怨天公没有给他安排一个能够发挥才能的地位。“甚也有安排我处”也并非从心里表示满意。此处“甚”字，也是带有勉强承认的语气，实质是对天公的安排极大不满，暗含着怀才不遇的怨愤。

这种情绪在元代一般汉族文人中普遍存在。当时在民族歧视政策下，汉族文士多不能为国所用。白贲自然亦然，只是作些地方小官，且为时短暂。这支曲道出了当时一般文士共有的心声。

倪瓒

〔黄钟·人月圆〕

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 （幺）怅然孤啸，青山故国，齐木苍苔。当时月明，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译文：

不要问那些前朝伤心的往事，我又重登越王台。鹧鸪鸟啼叫，春风里草已绿了，残阳中山花开放。我惆怅地独自仰天长啸，崇山依旧，故国不在，满目尽是乔木苍苔。还是故国的明月，依依素影，它是何处里飞来的呢？

创作背景：

作者生活在元末明初，作为元代遗民，他始终不能忘记元兵南下宋朝灭亡那段悲惨的历史。因此，他一生都没有在元政权下做官，隐逸山林，在他晚年时常追忆旧事，缅怀故国，抒写愁思。此曲是作者重游前朝旧地，登上当年勾践点兵复仇的越王台，感慨万端。赏析：全曲分四层。第一层“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起句就定下怀古“伤心”的基调。怀念故国，心情惆怅，抒情味极浓。作者主要活动虽然在在元代中后期，但他作为一个汉族的知识分子，仍然不能忘记元兵南下宋朝灭亡的那一段悲惨的历史。因此，他一生都没有在元政权下做官，而是隐逸山林。

第二层“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用一组工稳的鼎足对，以鹧鸪草绿残照三个意象，用比兴手法，写出全是揪心的苍凉之色，景中寓情，沉痛可见。前两层化用窦巩《南游感兴》诗（“伤心欲问前朝事，惟见江流去不回。日暮东风春草绿，鹧鸪飞上越王台”）语。

第三层以“怅然孤啸”起领，是全曲高潮之处。山河依旧，但满目苍凉，一个“啸”字，悲怅激昂。

第四层在悲愤情感中，作者突然发问：“当时月明，依依素影，何处飞来？”，全曲戛然而止，给人以余音不绝之深思。后两层化用刘禹锡《石头城》诗（“淮水西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语意。清代词论家许昂霄评曰：“如同己出，自成高境。”（《词综偶评》）

陈廷焯评曰：“此种笔墨。悲壮风流，独有千古。情景兼到，神味无穷。”

汤式 〔正宫·小梁州〕 九日渡江（其二）

秋风江上掉孤航，烟水茫茫，白云西去雁南翔。推篷望，情思满沧浪。 （幺）东篱载酒陶元亮，等闲间过了重阳。自感伤，何情况，黄花惆怅，空作去年香。

赏析：

这是一篇借景抒情之作，前景后情。前曲五句写“渡江”之秋景，而视角不尽相同．

第一层；“秋风江上掉孤航，烟水茫茫，白云西去雁南翔。”因为是渡江，起首三句写江景，作者是将自己乘坐的“孤航”也作为江景的构成部分，强调了“秋风江上”“烟水茫茫”“白云西去”的江景，一个“孤”字点出自己此时渡江的孤独。

第二层；“推篷望，情思满沧浪。”推篷遥望，江景历历，自己孤航东下，看到白云西去，大雁南翔，感慨游子漂泊，寂寞的心态跃然而出。曹丕《燕歌行》说“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渲染自己羁客他乡举目无亲的悲凉处境．以“清思满沧浪”一句，巧妙地将大江浩淼清冷的特征与自己的满腔愁思结合起来表现，且使“沧浪”也因之带上了动态．这一段描述江景虽皆为写实性的，但因出自舟中孤客的观照，便无不带上了人物的主观感情色彩。

第三层；“东篱载酒陶元亮，等闲间过了重阳。”抒发羁旅思乡之情，扣“九日”的题面。前文云“清思满沧浪”，自然是心事浩茫，思绪万千。诗人从“九日”的节令，想起了东晋陶渊明东篱载酒的典故，因而禁不住以之与自己的处境相比．陶渊明把酒赏菊，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度过了重阳；而自己呢？值此佳节，还在江上的“孤航”之中，等闲寂寞伤感间过了重阳。第四层；“自感伤，何情况！”一个“何”字，流露一种多么沉重的喟叹！故园的“黄花”会像去年那样清香四溢，可是自己远离家乡，无缘观赏，“空作去年香”，黄花依旧，人事全非，借景言情借虚衬实，作者的伤悲沉痛，一览无余。

2. 重头小令和联章

“重头”又叫“联章”，见于北曲，指同一曲调肯曲牌的反复或联缀，即同一旋律的重复与再现，数量不限。重头小令是用来叙述一件事情或者描写某处风景，相当于一组散套，用同一宫调和曲牌重复再写若干首小令,而且在同一个总题目下各有各自的小标题，重复次数不拘，少则两三首，多则十几首，甚至上百首。押韵不拘，可以同押一韵，也可以各篇异韵。

另一种说法是：重头小令各支曲子一般围绕同一个主题或同一类题材，或合述一事，或分咏一事，各篇不能独立成篇，但每支曲子仍然有完整独立性，不管是否写出总标题或者分标题，只要具备这种含义就是重头小令。

两种说法有一点是共同的，都围绕同一个主题或同一类题来写的，各篇不能毫不相干。

重头小令有同调重头小令和异调重头小令。

联章体一般多是四首或以上，每首多独立成篇，多有小题目，多押同一韵，也可异韵，如分咏四季酒色财气，琴棋书画，十二月景（十二支曲子）等。

很多散曲理论书上，重头小令和联章不分。比如刘长年的《元曲格律新编》只说重头小令，不提联章体；李昌集的《中国古代散曲史》只提联章体，不提重头。

总的讲重头和联章体区别不大。所以我们这里只主要谈重头小令。

同调重头小令

同调重头小令就是主题相同，曲牌相同而韵部不同的几支小令曲子的组合。可以押同一韵部，也可以押不同韵部。

①同调同韵重头小令：

例曲：

关汉卿〔正宫·白鹤子〕（四首）：

四时春富贵，万物酒风流。澄澄水如蓝，灼灼花如绣。花边停骏马，柳外缆轻舟。湖内画船交，湖上骅骝骤。鸟啼花影里，人立粉墙头。春意两丝牵，秋水双波溜。香焚金鸭鼎，闲傍小红楼。月在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②同调异韵重头小令：

例曲：张养浩 〔中吕·朝天曲〕 咏四景

　《春》：

远村，近村，烟霭都遮尽。阴阴林树晓未分，时听黄鹂韵。竹杖芒鞋，行穿花径，约渔樵共赏春。日新，又新，是老子山林兴。

《夏》：自酌，自歌，自把新诗和。人间甲子一任他，壶里乾坤大。流水当门，青山围座，每日家叫三十声闲快活。就着这绿蓑，醉呵，向云锦香中卧。

《秋》：此花，甚佳，淡秋色东篱下。人间凡卉不似他，倒傲得风霜怕。玉蕊珑葱，琼枝低压，雪香春何足夸。羡煞，爱煞，端的是觑一觑千金价。（咏水仙妆白菊花）

《冬》：此杯，莫推，雪片儿云间坠。火炉头上酒自煨，直吃的醺醺醉。不避风寒，将诗寻觅。笑襄阳老子痴，近着这剡溪，夜黑，险冻的来不得。

鲜于必仁的[中吕·普天乐] 潇湘八景（选四首）如下：

潇湘夜雨

白蘋洲，黄芦岸。密云堆冷，乱雨飞寒。渔人罢钓归，客子推篷看。浊浪排空孤灯灿，想鼋鼍出没其间。魂消闷颜，愁舒倦眼，何处家山？（寒山）

平沙落雁

稻粱收，菰莆秀。山光凝暮，江影涵秋。潮平远水宽，天阔孤帆瘦。雁阵惊寒埋云岫，下长空飞满沧洲。西风渡头，斜阳岸口，不尽诗愁。（尤候）

山市晴岚

似屏围，如图画。依依村市，簇簇人家。小桥流水间，古木疏烟下。雾敛晴峰铜钲挂，闹腥风争买鱼虾。尘飞乱沙，云开断霞，网晒枯槎（家麻）。

渔村落照

楚云寒，湘天暮。斜阳影里，几个渔夫。柴门红树村，钓艇青山渡。惊起沙鸥飞无数，倒晴光金缕扶疏。鱼穿短蒲，酒盈小壶，饮尽重沽。（鱼模）

简析：

这组散曲的内容取自北宋画家宋迪的八幅组画“潇湘八景”，为写景之作。曲文华美，意境辽远，境界开阔。

异调重头小令

异调重头小令是通过不同几个曲调反复使用，以描写一个较为复杂的主题，而且个有自己的分标题和各自成韵，第一首相当于一个楔子，用来引出剧情。这样组合也相当于一组散套。

如王晔朱凯合写的《双渐小卿问答十六首》用[庆东原] [折桂令] [殿前欢][水仙子]四个曲调，十六支曲子错综排列，相间而列，采用问答形式重复填写，组接情节，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读来妙趣层出，深为时人称道。

下面以《双渐小卿问答》第2第3支曲子为例，内容写的是审判官与苏卿之间的讯问与答词。

〔双调·折桂令〕

问苏卿：俏排场战曾经，自古惺惺，爱惜惺。燕友莺朋，花阴柳影，海誓山盟。哪一个坚心志诚？哪一个薄幸杂情？则问苏卿，是爱冯魁，是爱双生？

答: 平生恨落风尘，虚度年华，减尽精神。月枕云窗，锦衾绣褥，柳户花门。一个将百十引江茶问肯，一个将数十联诗句求亲。心事纷纭：待嫁了茶商，怕误了诗人。

按：《问苏卿》一曲，作者采用层层深入步步进逼的手法写讯问过程。首以述理开篇。“俏排场”言苏卿当日惯于以色相诱，周旋应对，讲究排场，也算高手。故今日应惺惺相惜，当同气相求。“惺惺”，聪慧貌。

如《西厢记》：“隔墙儿酬和到天明，方信道惺惺的自古惜惺惺。”次以套路为戒，告诫苏卿不要迷信昔日的“海誓山盟”，而沉醉于燕莺蜂蝶之间，流连于“花阴柳影”之下。再次以对比警示。要她仔细辨清谁“坚心志诚”？谁“薄幸杂情”？这就在客观上否定了封建礼教的“三从四德”，而重在有无真爱。最后以直陈讯问。爱的究竟是冯魁？还是双生？此曲突出四“问”，锋芒所向，直戳苏卿心灵深处。苏卿《答》词，对此逼“问”，毫不躲闪，逐一回复：首先表态“恨落风尘”，切盼跳出火海。再以往昔为训，那“柳户花门”的风月生涯，“锦衾绣褥”的屈辱生活绝非所愿。次以对比坦露心迹，冯魁以“财”引诱问“肯”否？“百十引江茶”可是实实在在的财富！而双渐以“才”“求亲”，“数十联诗句”则是金榜题名高中为官的征兆！“财”“才”相较，令人犹豫彷徨，一时难以决断。最后表示自己的意向：“待嫁了茶商，怕误了诗人”。曲末五字，字字珠玑，把一个左右为难摇摆不定的苏卿，提升为崇尚真爱的女性，让人感佩，令人同情。

以上两曲，是审判官和苏卿的第一次交锋。作者用直陈白描的赋的手法，写出审判官犀利的言词凌厉的攻势，令人为苏卿担忧；而苏卿的回答则坦陈心曲，虽颇有为难之处，却也机智灵巧，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选择，倾情于双生。（以上赏析见《古诗文网》）。

联章体：

如马致远的[仙吕·青哥儿]十二首分咏一年十二个月（原有十二首，选录正月五月九月十二月四首）：

正月

春城春宵无价，照星桥火树银花。妙舞清歌最是他，翡翠坡前那人家，鳌山下。

五月

榴花葵花争笑，先生醉读《离骚》。卧看风檐燕垒巢。忽听得江津戏兰桡 ，船儿闹。

九月

前年维舟寒漱，对篷窗丛菊花发。陈迹犹存戏马台。说道丹阳寄奴来，愁无奈。

十二月

隆冬严寒时节，岁功来待将迁谢。爱惜梅花积下雪。分付与东君略添些，丰年也。

简析：

这组联章体十二支小令咏唱的是同一类题材，用的同一个曲调，同一个曲牌。但分别押不同的韵部，用了不同的题目。

注释：

“照星桥”句：地上元宵佳节的灯火与天上的银河交相辉映。星桥，实即星河，也就是银河。鳌山：装饰成海龟负山形状的巨型灯火。风檐：即屋檐。江津戏兰桡：江边渡口人们正在赛龙船。桡（rao），桨。前面冠以“兰”字是形容桨的质地好。维舟寒濑：把船停靠在秋天的江湾里。濑，本指激流，这里指水回旋处。戏马台：在今江苏铜川县南，东晋义熙年间刘裕（后来的宋武帝）曾在这里大会宾客，饮酒赋诗。寄奴：刘裕的小名。全句大意是说，当年桓玄听说刘裕从京口一带起兵讨伐他，愁得不得了。岁功：指一年的时序，即四季的轮换。来：语助词，无义。迁谢：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