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中国作家网</p><p class="ql-block">2024-10-2822:37北京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官方账号</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张炜：学诗笔记</p><p class="ql-block">编者按</p><p class="ql-block">如何读书、写作，以及评判一篇文章的优缺，大家见地各异，主张不一。鉴于此，中国作家网特推出“名家谈写作”系列文章，让古今中外的名家与您“面对面”倾授他们的写作经验，或许某一句话便能让茫茫书海中的您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敬请期待。</p><p class="ql-block">——栏目主持：刘雅</p><p class="ql-block">图片，点击识别内容</p><p class="ql-block">张炜，1956年生，山东栖霞人。1975年开始发表作品。2020年出版《张炜文集》50卷。作品译为四十余种文字。著有长篇小说《古船》《九月寓言》《刺猬歌》《外省书》《你在高原》等23部；诗学专著《也说李白与杜甫》《陶渊明的遗产》等多部；诗集《皈依之路》《夜宿湾园》等10部；长诗《不践约书》《铁与绸》等。作品获茅盾文学奖、中国出版政府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入选“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世界华语小说百年百强”等。</p><p class="ql-block">学诗笔记</p><p class="ql-block">张 炜</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真正弄懂和理解什么是“诗”，需要经历漫长的阅读与文字训练，在读“诗”写“诗”的曲折坎坷中摸索体味，以进入超越和思悟。可能这一切存在于生命的深处，既是本有的一种能力，也会在某个瞬间得到神启一般的领会：哦，这是“诗”，原来“诗”在这里。可这感知又会稍纵即逝，“诗”又不见了。一行行长长短短的句子，押韵或无韵的句子还在，可什么是“诗”又模糊起来。我们读“诗”的时候，面对一些参差错落的句子，怎样寻觅印证？即便是一首“诗”，它本身，又何以证明自己是“诗”？</p><p class="ql-block">我们可以说什么不像“诗”、不是“诗”。我们也可以说什么好像是“诗”、什么就是“诗”，是好“诗”或不那么好的“诗”。较真地说，讲清到底什么是“诗”，是十分费力的事。“诗”太难界定，尽管我们许多人都在写“诗”，尽管书店里有一本本“诗”集，甚至是烫金点银的“诗”集。“诗”通过印刷的方式保存下来，集中起来。可是我们要从中找到它们确凿无疑的身影，像面对一个实在物体那样指出它的显在位置，还是非常困难的。“诗”只在感受之中，无言之中，那往往是一闪之见，是短暂的开启，要固定它留住它，让它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实在是不容易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我们试图通过词语的方式将“诗”加以固定并锁住。具体方法是写下来读出来，最好是写在纸上，以这种方法让它成形。因为凡事物只要有形也就可观，可以传递可以交换，互通有无。</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似乎只要是现代自由诗，就可以获得一种豁免权，怎样都可以；似乎“现代”或“后现代”，庶几等同于无厘头和游戏，等于现代汉语的一次破碎和毁坏。至于其他，比如怎样建立和重组，怎样赋予心灵，暂时可以不管。</p><p class="ql-block">可以莫名其妙，可以皇帝的新衣，因为无论怎样都属于“现代”和“后现代”，属于它的一部分，是它的题中应有之义。它的边界如此无边无际，也就允许任意挥洒涂抹。说白了，这不过是另一种恣意、荒诞和胡扯。作为一个问题的严重性，并不是我们今天的国人才感受和忧虑的，而是更早，是从现代自由诗的发源地那儿开始的。既然如此，那么今天碰到的就不是什么新问题。</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纯诗”这个概念是伴随现代自由诗的成长而出现的。在汉语诗学里它是一种相当新鲜却又早已存在的意涵。古风和律诗中就有所谓的“纯诗”，它通常指与一般的叙事和记事言志诗不同的部分，如相对隐晦的语义和多重诠释的空间、复杂而精微的审美指向。它在很大程度上排除或舍弃了讲述和论说的功能。这与舶来的“史诗”及大部分传统诗作是不同的。</p><p class="ql-block">现代自由诗的方向是“纯诗”。若非如此，诗的意义就会被其他文学形式取代，如小说、散文及文论等。但唯其艰难，芜杂也就难免，如皇帝的新衣、阅读上的不可承受之重等等。</p><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现代自由诗，汉语“纯诗”，用频繁的折句寻找和控制速度和节奏、坡度与亮度，固然成就斐然。但如何与汉诗传统照应和对接？如果犹如古律的相对齐整的句式和朗朗上口的语感犹存，那么是否可以深入研判其平仄和韵脚、对仗和赋比兴，探寻它们今天的功用？这里当然仅就形式而言，但诗的形式一定直逼内容。拗口之诗，无论意旨多么高妙，似乎先自失败了一半。套用一句时言：现代自由诗的汉语淬炼永远在路上。</p><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叙事”和“伪叙事”，这在诗中是一次次博弈。它们二者相互借力，但通向的却非同一个目的地。这是至难之事。这有点像古诗传统中“兴”的功用。“兴”之所言也足够具体和清晰，但实际上却在引出“他事”、服务于“他物”。这种情形尽管在其他现代叙事体裁中也很常见，但诗毕竟是大为不同的。超过千行的“纯诗”，对“叙事”因素的强力排除，当是其成功与否的最大难点和要点。</p><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诗行在触目的瞬间必要完成一些任务，而另一些任务则要留待后来。它的“世俗”“通俗”与“繁复”“智性”同样重要。在轻轻的触感里，在深沉的领悟中，获取之物当是迥然有别的，但二者最后一定会相加一起。诗最起码在这两种功能上，是绝不可以丢分的。</p><p class="ql-block">7</p><p class="ql-block">只要以君临“纯诗”的心态和方式走近它，一点都不难读。这就像不能以听通俗歌曲的方法去欣赏一场交响乐的道理一样。我们一再说到“通感”“联想”“直感”之类，但这些能力，仍然还要依赖一个人的生命经验，包括他的人文素养。生命情怀与诗路相接，这里别无他途。所有概念化的诗解，一定会阻碍“纯诗”的进入。所以，放弃成见再读诗，这是十分必要的。</p><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野蛮与文明都是墙，不同的墙，却会从不同的方向隔开神秘的诗意。固有的认知方式和认知能力解决不了诗的核心问题。诗的存在价值一直不能为其他所取代，其原因也正在于此。“诗”与“诗意”不同，“诗”是极为凝聚的核心之物，而“诗意”只是它的投射范围。“诗”不可以直取。人不能无限地接近诗，却要一再地、不间断地做出这种冒险和尝试。诗的魅力即在于此。</p><p class="ql-block">9</p><p class="ql-block">诗人以诗的方式，即最晦涩难言的方式，去处理全部的历史与哲学问题。这是一次无测的包容和触摸，那种分寸感只有“进行时”才能有所了悟。所以一旦离开了这个“进行时”，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诗的奥妙可能就在这种离场与入场的间隙中，灵光一闪。</p><p class="ql-block">相关链接：</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波拉尼奥：短篇小说创作技巧</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罗伟章：累人的小说</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张清华：如何向一个古老的叙事致意</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东西：要人物，亲爱的</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莫言：小说的气味</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魏微：文学的向内生长与向外延伸</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徐则臣：寻找理想作家</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宗仁发：短篇小说的篇幅问题</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索南才让：“那一段时间是漫长无限的，太阳就是不落山……”</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东西：真实不等于正确</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张楚：世界穿过针眼，依然整齐鲜亮——我的小说观</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刘震云：哲学停止的地方，文学出现了</p><p class="ql-block">名家谈写作 | 残雪：30岁才开始写作的双重生活</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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