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书法：心思皆在字里尘间

平和凡人

傅山（1607年—1684年）字青竹，改字青主，又有浊翁、观化等别名，汉族，山西阳曲人（今山西省太原市尖草坪区向阳镇西村）；明末清初道家思想家、书画家、诗人、医学家。———题记。 傳山肖像我珍藏有明末清初傅山的一幅书法珍品，绢本条幅上写着他充满个性十足行草书法，墨色淋漓酣畅，线条劲挺洒脱、张驰有度：故国春归未有涯，小栏高槛别人家。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傅山书写的此诗原作乃是唐代司空图的诗《华下》。傅山生活于明末，而司空图则是在晚唐诗人。司空图自幼随家人从祖籍临淮（今安徽泗县东南），迁居河中虞乡（今山西永济），此诗是作者旅居华下，即华州（今陕西华县）所写，这诗译文大意是：春回故乡美妙的景象无边无涯，那优美的小栏高槛是别人的家。五更时惆怅苦闷又回到我心上，仍是孤灯一盏照着这片片落花。从诗意我们可以窥见到此时此刻的诗人内心思乡之情：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啊，所处之地的东西是属于别人的，不是自己的家，深夜自己独自一人睡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十分惆怅，孤独地看着即将燃尽的烛灯映照着窗外的落花。这首诗将环境的凄凉冷落写得逼真形象，表达了诗人对故乡的思念与渴望回到故乡之情。兴许是诗意触碰到傅山内心深处的痛处，所以才让他挥毫落墨，表明心迹。唐代诗人的心境与此时傅山所处明末时代的遭遇及内心的感受，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何必知今月。至今我们对傅山其人其书乃是毁誉参半。其实，平心而论，要真正地理解傅山，不能仅仅满足于欣赏他书法作品中那令人赞叹的线条外在之美。我们需要深入挖掘他的生平经历，去了解他所经历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每一次心灵的挣扎。我们要将思想置身于他所处的时代，去感受那个动荡时代的脉搏，去体会他在历史漩涡中的挣扎与无奈。只有这样，我们对傅山的喜爱才不会是一种仅停留一面之词附庸风雅，而是一种跨越时空的灵魂共鸣。 傅山书法作品（馆藏） 中国传统书法艺术如那浩瀚无垠、星光璀璨的银河系，而傅山就像一颗散发着神秘而独特光芒的巨星，他独特的书法艺术以及非凡的书法面貌、书法艺术家的魅力吸引着世人目光。然而，令人深思的是，许多人对傅山的喜爱，却只停留在他的书法艺术的才情上，而对他的抗争人格乃至于他被逼无奈活于清朝等等遭遇多有异议，可谓贬誉参半，这种只停留在浅层表皮上批评，盖因世人多不能真正的理解他，并未真正的触及到傅山这位艺术巨匠的灵魂深处，也未能全面理解他所承载的复杂的历史以及人文内涵。傅山身处于明末风云变幻、动荡不安的乱世。这是一个王朝行将崩塌的时代，政治腐败、乱党治世如同蔓延的毒瘤，侵蚀了社会的根基，忠臣良将无奈仰天长啸向问；战乱频仍似无情的风暴，席卷着百姓的安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傅山却艰难地踏上了仕途，他怀揣着经世济民的理想，试图在错综复杂的官场中为家国和人民谋求一线生机。他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努力向着心中那一丝曙光前行。傅山39岁时明朝衰亡，傅山出家为道。年内多寓居平定、寿阳、盂县等地，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傅山秉持着文人的操守和责任感，面对明朝廷内部的党争倾轧、奸佞当道，他虽艰难但坚定地捍卫着自己的政治理念。然而，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明朝的覆灭是历史的洪流，傅山在这股洪流中被裹挟着，泥沙俱下，身不由己。 朝代更迭，晚年的傅山终于在他73岁，康熙诏开博学鸿词科，傅山被迫晋京，但他到了离京城30里外，拒不入城，住在崇文门外园教寺。第二年他74岁，三月殿试博学鸿词，傅山七日不食，称病卧床。康熙皇帝又赐他“中书舍人”，这一行为在历史的评判中为他带来了某些争议。有人指责他失节，未能与大明王朝保全自己，实则他是极力抗争乃被迫无奈，他的内心实则饱受煎熬，一方面是对旧朝的眷恋和忠诚，那是他生长并为之奋斗的土壤，承载着他的青春理想；另一方面是新朝的压力和秉持一线希望、苟且生存的现实需求。这种复杂而矛盾的人生境遇与生存环境，如同重重枷锁，束缚着他的灵魂，拷问着他的良知，这种困顿挣扎、矛盾纠纷、化解危机意识等等交织在一起，却也成为了他书法艺术中剪不断、理还乱的独特韵味的源头。 傅山书法作品（馆藏） 古训有云：“书不宗晋，终入野道。”傳山深得晋人书法之精髓，他在继承的基础上大胆创新。他对传统书法的研习堪称深入骨髓，以晋代书法为宗，尤其是对颜真卿、张旭书法的领悟达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从艺术的视角审视傅山的书法，我们会发现其有着深不可测、高不可及的品质格调。观其笔法，刚劲之中透着雄浑，每一笔划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那线条恰似长枪大戟，充满了一种有节奏起伏跌宕的张力，又有如藤蔓缠绕碗延的劲挺骨骼。其独特的涨墨与宿墨法，更是书法史上的一大创举。浓墨沉重之处，宛如巨石压顶，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那厚重感仿佛承载着历史的沧桑；而淡墨晕染之处，则似轻云薄纱，空灵飘逸，营造出一种虚实相生、变幻莫测的艺术氛围。这种独特的艺术手法就如同颜真卿以独特的长枪大戟挥舞着的线条轨迹，又有张旭狂放不拘的线条运动质感，以及别具一格的书法章法空间布局，而在书法史上独树一帜。傅山凭借自己的继承与创新精神，在明末清初的书法艺术的领域里，开拓出了一片独具特色的新天地。“博极群书，时称学海”，对儒学佛学、经史子集、文学诗词、书法绘画、金石考据、医学医术无所不通，知识之广，成就之大，在明末清初诸儒中，无出其右者。傅山的书法被时人尊为“清初第一写家”！ 我们再来欣赏傅山这幅书法佳作，欣赏唐代诗人的这首诗，何尝不是傅山此时此刻的内心真实写照：故国春归未有涯，小栏高槛别人家。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傅山在书法中所倾注的，又岂是简单的笔墨游戏？那是他一生的悲欢离合，是他对所处时代的无奈与抗争。在清朝的日子里尤如身处曹营心在汉的苦涩挣扎，他的每一次挥毫，都是内心痛苦和精神的极致释放。他的书法犹如一首无声的悲歌，诉说着对旧朝的眷恋、对自己命运的悲叹，以及在历史洪流中个体的渺小与无助。 世人还能只知傅山字写的好吆？殊不知，自是“花自怒发月自明，几人解得风情。”诗与字就如傅山的愁与苦，又有几人能懂能解？！真可谓是：自古好花好月知多少，可弄花月吟有几人？！ ——2024年小雪于厦门。 傅山先生纪念馆 欣赏：（明）傅山书法立轴，132x29厘米，绢本。（笔者收藏）————————————————— 感谢有你，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