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的离别

想一想

愈加浓稠的夜色里，

车轮滚滚前行，

大丰，盐城渐渐远去。

我先是望不见毗邻新四军纪念馆的美食街，

我才在这里用了午餐，

很是丰盛。

一路的菜品，

总散出江南水乡的味。

鱼的鲜，绿的莱，

软糯又醇香的，

入口即化的酱红肉，

丝丝入滑的百叶细丝，

并且储满了极鲜又爽口的汤汁……

好几位朋友，才与此街盘着吉祥龙、镌着古意的食屋打过照面，

合着祈祷个平安、健康。

唉，此刻，

街，

我望不见了。

快速地，这里的城，街亮着的灯光，城依稀的轮廓，

亦被墨色的夜所掩没，

被前行的车轮所离远。

我是好有些忧伤，分分的不舍。

我是没来得及告别，

没来得及向白驹纪念馆那位 700 寿的施老先生作别。

我，

其实早先即在先生的近处。大约，

我的灵魂，

与先生有某种的神交。

我似见先生早早地起了身，

先生一身素装，

简衣轻履。

屋前的竹径，

落下其晨昏的、生命气息。

其笔下的风云，波涛，

或在此里，在脑际升腾、翻卷。

夜里，

施先生会点亮一支火烛，

细微跳动的烛火下，

辈出的豪杰、英雄，

从先生的思维，

变成血肉俱在的肉身。

并且，此些英杰，

一直活着，

活成千岁、万岁的不朽，

活成人间的永存。

我还不舍知青馆馆舍的所有：

进馆破败的手扶，

展馆旧式的炉灶，

展陈的，我相识或不相识朋友年轻时的点滴信息。

他们，当然我，

也是他们中的个体。

素色的照片见证了那段激扬的光阴：

在泥水里，

在打谷场，

在灼热或严寒的田地间，

在小河的浅水里，

在新砌知青居的屋梁上，

在春暖的三月、四月，

或是谷果溢香的秋天……

他们，

年轻着，周身燃烧着青春的火，和炽热的血。

女孩，

扎着简单、朴素的发辫，盈盈地笑着，男孩也是同样。

他们努力地学习各种的，

与土地、庄稼、收成、劳作有关的知识，

劳动和土地教育了他们，

也给予他们极多的宽容、照顾……

我真是不舍离别，

留有我青春印迹，

滴落过咸的汗滴、温热血的土地……

野鹿荡，

我是头次来呢，

我说令人心生欢喜的麋鹿，

你的身份好高贵，

你的福分令人羡慕。

不过我今天是客人，

我乘着游船，

宽阔的天空，无垠的湖荡扑向我的眼帘，

望不见边的水域，

细风里泛起碎碎的、金色的波纹，

水湖里凸起的小土丘，

成高贵栖息者的乐园。

瞧鹿一小拨一小拨地聚成一圈，作成最基本的、祥和安乐的、鹿的家。

或者，鹿，也有着她与他的爱？

爱，存于所有的世间。

高贵、可爱、慵懒的鹿，

非常抱歉，

太匆忙，

我有新的拜望，

只能说声再见。

也许，彼我会有后次的相约。

好好地活着：水荡里浮水、觅食、嬉闹、恋爱……

下次，候春暖花开的三月，我再来作客。

我其实还不舍大丰的街市。

年青时我曾经与此里有缘，

缘里的白日，

尤冬天，街，好是寂寞、清冷。

哪有崭新高起的楼？宽阔的街？

喧声四起的街市？

落晚，招待所的客舍也好是落寞，

浴室，浅浅的水池，

能说是，

浴室？

我是想寻一寻旧年的印迹：

浅水池，尘土飞扬的马路，

杂乱、冷清的候车场……

全是不见了！

替代的，则是宽宽的街，

时尚的，

发散浓烈异域风情的，

城市新居民的居所，

河道在新居旁日夜流过，绿坪成新区域的华衣、嫁妆……

置身其中，你会否生出几番错觉？

错觉游了他邦、异域？

嗨，

愿大丰城，明天更好。

隆丰的三卯酉河，

前日我离你好近，

我本期望多行几步，

故河聆听你的流声，

我想同你打个招呼，

叙叙旧，

比如：聊聊鸣笛声响时，小河热络的景象：

聊聊那些男孩女孩，

投入所有的气力、热情，

徒手地，将一船船的，水泥、砖块、毛竹、碎石、钢材，

从船的铺面、仓底，用各式的盛具，抬着、拽着、扛着，

卸船的，

那些的往事，

她和他，肩破了，手有了水泡，

汗水浸满了薄或厚的衣衫，

阳光灼晒下，衫的面上，凝出了白色的盐花……

三卯酉河，你说是吧？

他们是男孩和女孩。

是光荣的男孩和女孩。

今天，

男孩女孩的生命有了升华，

他们就像秋天的果子一般，

熟得弥出暗暗果香，

传远千里万里，溢香春、冬、秋、夏……

非常抱歉，

只能隔着夜和数百里远的空间，

与你叙旧，

我想，你会应着。

说声吉祥语：

祝愿昔年的、永远的朋友，长流千古，润泽苍生，

润泽我，

曾经的家园。

夜，真的深了，

妻早入了睡，我估摸，小区多数熟悉或陌生的朋友，

也入睡了。

可我不能漏了与身处盐城的“新四军展馆”打个招呼，

我景仰立宽阔展馆广场、昂首吹号的无名战士，

正是这位战士激越、悲壮的号声，

让受日寇铁蹄践踏、蹂躏的国人同胞，

凝成了坚韧的绳索，

挺起了斗争、反抗的脊骨。

穷苦的农民、工人、受剥削者，

持最简陋的铁器，

与日寇，其的帮凶，

作殊死的战斗。

他们牺牲，

他们拼死的战斗，

他们勇敢地死去……

生命同鲜血，成胜利和新世界的产娘……

那一副副慷慨、

壮烈的画面，那牺牲英烈的容貌、遗言，那庄重、翔实展陈的，

照片、实物，

无不歌着献生者的勇敢，

歌着他们的高贵，

歌着他们的永存……

别了，新四军的英烈，

你们的献生，

换得苏南，大丰，盐城今日的繁荣、兴盛：

换得后生者，有享和平、劳动、休息的权利，

他们再无须惊恐战乱，

担心遭外族的压榨、欺凌、侮辱……

别了，大丰，盐城，知青馆，

隆丰……

以及热情而慷慨的主人，

此域的水和所有土地，

谢谢你们的给予，

谢谢你曾陪伴我很长段的青春，

我会常日的念想你，记怀你。

记怀曾经的晨风，晚霞，日出：

记怀月周而复始的圆缺交替：

记怀农作，青春人的欢歌，委屈，迷茫，和爱……

我愿你

展翅，成飞翔的巨鸟，

愿你永远地，

朝前，

高高的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