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主义

海永贞

人道主义

——永贞 行者

按照交通规则，人们习惯把车走的路叫马路，把人走的路叫人行道。仔细琢磨一下，挺有道理：车走车马路，人走人行道。亦或简而言之：车走马路，人走人道。

作为一个生活在我们引以为自豪的现代文明的人，不知为什么，我经常感觉自己好像没有按规矩走在人道上，而是被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的洪流冲到了马路上。有时候觉得自己更像车马，被某种力量驾驭着、驱赶着，却依然“乐此不疲”的奔走着。

走人的行人道，已经被承载着经济的车马路挤得支离破碎。人行道与经济路之间的矛盾，其实是“人”与“经济”的矛盾。经过几十年主流正统教育且还凑合算是个好学生的我，越来越想不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和“以人为本”之间的逻辑关系。我理解，“中心”的意思是说地位最重要，是目标，是需要其它东西围绕着的。“本”是根本，是实现目标最重要的手段，是要为其它东西打基础的。如果我对“中心”和“本”的概念理解的偏差不大的话，我们就会发现，若分开来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和“以人为本”都能说得通。可是如果我们一旦把他俩放在一起，不免会觉得似是而非，甚至有本末倒置之嫌。

经济的地位和作用固然重要，可以理解，发展经济是目标可以一知半解，可非要让人这个东西围绕经济这个中心转，转得晕头转向、疲惫不堪，就实在难以理解了。人是根本、是基础，很好理解。可是要说“人”这个东西要为“经济”这个东西打基础，甚至说“经济”这个东西是“人”这个东西的目标，而“人”这个东西是“经济”这个东西的手段，我实在理解不了。

人和经济，到底谁是东西？！谁不是东西？！

老子在《道德经》的最后一章，语重心长地提醒后人：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当我们听闻现今之社会“利少害多”，当我们发现现实之人世“为少争多”的时候，我总算是搞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这么多现代文明人像车马一样“乐此不疲”地奔走的原因了。

中国正在努力地赶超老美——主要是指在经济方面。我们的许多城市，包括不少乡村，看起来已经很美国了——一个在车轮上喝石油的国家。这车轮在承载着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在碾压着一些东西。由于这无情而快速的碾压，曾抚养我们生命的大地，正悄悄地变化：原本硬实的她，随着石油和矿藏等资源的开采，变得愈发虚弱；原本柔美的她，随着各种硬化路面的肆意蔓延，变得愈发死硬。猛然间，我感觉这大地的变化，不正是现代国人生命的特征吗：紧张的状态中是脆弱的心态，僵硬的躯体里是烦躁的无奈。我们不禁要问：我们身处繁荣的时代、强大的国度，可为什么那么多人的内心里却有那么多的不安和焦虑！

房子、车子在现代生活中，越来越重要。可看到一些人把车子和房子看得比妻子和孩子更重要时，我迷惑了。我不知道，这辆由经济发展和信息膨胀双轮驱动的时代列车，载着我们要驶向何方？这辆车很快，快得几乎不容得我们慢下来思考：我们究竟想去哪里，究竟想要什么——这样一些最基础、最简单、也最要命的问题。

此时，我好像正坐在飞驰的列车上，耳畔隐约响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此刻，我不由得又想起那次让我至今仍心有余悸的经历。那时还并不擅长滑雪的我，是第三次滑雪，可自己却自以为是地站到了高级道的起点上。在快速向前冲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无畏的豪情和速度的激情。随着速度的加快，刹那间，无畏的豪情被刹不住车的恐惧所取代，速度的激情被失控的慌乱所取代。结果可想而知，我摔断了一条腿，幸运的是没要了命。坐在不知要冲向何方的快车上，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幸运地保住小命。

纵横交错的经济之路，已经把人道挤出了城市，并即将挤出乡村。我们没有力量，改变这个时代，我们只能“与时俱进”：既然我们不得不像车马一样奔走在马路上，我们最起码应该像爱马、爱车那样爱护我们的身心。经常洗车，提前加油，定期保养。减少磨损，避免被修理。有一副好的车身之后，我们就可以在“与时俱进”的同时，悄悄地、安然地去找寻，去开拓那让我们心驰神往的、本就属于我们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