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 小雪 赵雨雨

进勇

甲辰 小雪

赵雨雨

都说，人类社会大致起源于三大不同的体系：农耕、游牧、海洋。农耕，诸如中国、印度，等等；游牧，比如土耳其、中亚及阿拉伯诸国；海洋，当数英美、北欧。其实，通俗地说，就是种地的农民、放羊的牧民、打渔的渔民。当然，这三种体系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了当时自然环境的影响。至于而后造就了扩张型、掠夺型和安居乐业型云云则另说。

在上古，农耕就得靠天吃饭。《诗经·小雅·苕之华》多少透露了那时遭遇灾祸的惨景：“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作者在说，早知这个世界饥荒年年，不如不降生啊！

其实，就是号称八方纳贡万国来朝的大唐，一年的收成也得任由气候的摆布。白居易在《杜陵叟》里就有这样的描述：“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干。”意思是：本该有雨的三月份却没有落雨，还刮着旱风，麦苗不开花大多枯黄而死。深秋的九月份，降霜刚过，寒冷来得早了点，禾穗未遑成熟就已经干枯。

陆龟蒙怕是猜出，白乐天的这番说道，当然会让杜陵老头难受之极。于是，赶紧说：“邻翁意绪相安慰，多说明年是稔年。”句中的“稔年”就是丰收之年，陆龟蒙心好却也掩饰不住无限的酸楚。这句子就出现在他的《小雪后书事》里。

其实，祈盼天公作美的心态，清人赵翼也懂。瞧吧，他见着大雪缤纷就直呼：“晓窗惊见雪成堆，预卜丰登遍九垓。”句中的“九垓”，解释是“中央至八极之地。”一场大雪就能决定天下五谷丰登，正好诠释了靠天吃饭的无奈。所以，《左传·昭公四年》就记载了先民们虔诚地祈祷：“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这是在希冀不要出现有悖节令的气候：诸如冬天不要有反常温暖的太阳，夏天则没有过于阴凉的天气，春天别来凄冷的寒风，秋天没有连绵的阴雨。由此，还带出不少意思类似的成语，比如天地交泰，比如雨旸时若，比如时和岁稔，等等。

与其坐等风调雨顺，不如观天象测风云。我们的先民的确很努力。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就是在长年的观测下，才逐一被确立。据说，公元前七世纪，我们的古人通过土圭测日影的方法最先确定了夏至。这无疑是一个地标级的节气。自此，我们的先民在认识自然上，有了质的飞跃。难怪，到了夏至这一天，汉王朝都要宣告天下，放假庆祝。汉人没有数典忘祖。

若是细读元代文人吴澄编著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至少会感慨古人坚持不懈也心细如发。譬如，雨后的彩虹。清明节气的第三候就叫着“虹始见”，这是在友情提醒，别惊讶哈，清明时节的最后五天，雨后的天空就会时常出现彩虹了。而小雪则“一候虹藏不见”。那又是在告诉我们，小雪时节的头五天，彩虹就不再显现了哈。虹霓在啥时候出现到啥季节消失，一清二楚。

不过，限于当时的认知条件，《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的诸多候应，却也存在一些惊掉下巴的解释。比如清明二候的“田鼠化为鴽”；比如惊蛰三候的“鹰化为鸠”；比如寒露二候的“雀入大水为蛤”，等等。依今天来看，当然视为幼稚可笑的：田鼠怎么会变为鹌鹑？老鹰咋会化为了斑鸠，黄雀与蛤蜊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不过，古人不管这些，还固执：“夫理有常有变，然有变而常者，有变而变者。其在于物，雀变为蛤，鹰变为鸠，此应气之变，变之常也。”

再比如，上面提及的彩虹，今人都知道，那不过就是一种光学现象而已。但古人却认为它是一只饮用雨滴的虫。就连很权威的《说文》都云：“尝见虹入溪饮水，其首如驴，恐天地闲亦有此种物也。”说你学富五车，不会陷于谬误中，但北宋大科学家沈括却信。他在著名的《梦溪笔谈》里就信誓旦旦地说：“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信然。”意思是，人们相传虹能到溪流或山涧里喝水，确实是这样。因为他举例亲眼所见：“予使契丹，至其极北黑水境永安山下卓帐。是时新雨霁，虹下帐前涧中。予与同职扣涧观之，虹两头皆垂涧中。”他记述的是：我出使契丹，到了极北方黑水境内的永安山下建起帐篷。那时刚好雨后初晴，见着彩虹出现在帐篷前的山涧中，我和同伴靠近山涧观赏它，只见一条虹的两端都垂到涧中。于是就“信然”了哈。猜想，“长虹饮涧”的成语大约就此风靡一时。所以，彩虹的“虹”字为啥是虫字旁，懂了么？当然，南宋大儒朱熹又有自己的看法：“与雨交倏，然成质，阴阳不当交而交者，天地淫气也”。这里的“淫”字，应当作为恣肆、放纵讲。 这就有了“阴气起而阳气不应则为虹”的解释。拿白话来说，“虹”就是阴阳本不应该相交而相交后的产物。由此，古人还郑重地把虹归为妖气天象。

呵呵，扯远了哈。不过，小雪时节的一候“虹藏不见”却是真的。唐人徐敞在《虹藏不见》中就用“迎冬小雪至，应节晚虹藏”之句相呼应。元稹更是有 “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句。所以，小雪头五天，不妨去野望，哪怕霁雨初晴，彩虹绝对一骑绝尘杳无踪影。

　　今天斗指亥为小雪，寒末深而雪末大是也。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天地闭塞而成冬。不过，宋人李龙高却从梅花身上参悟出生机意趣：“一枝参透乾坤縕，生意都从小雪来。”

呵呵，感觉白乐天又在招呼好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2024年11月22日写于

成都滨江中路一号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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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小雪，又是“篱菊尽来”、“塞鸿飞去”的时节。哦哦，抓不住时光，只能干着急：“流景一何速，年华不可追。”于是，一边“小灶灯前自煮茶”，一边援笔行文，希望尽可能地记下点滴的节气感应。人生或许也就这点意义了。这是昨天向晚时分的事。至亥时，搁笔。这才自言自语：天冷了，逼近古稀之人，别逞能，切记早睡保暖。

———赵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