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大庙的那些年那些事儿(284)——当年农村里的牛人“车老板子”

大庙西街顾二哥

三春不如一秋忙，除了放牛和看地，还在地里帮着大人装车，将掰下来的玉米穗或者成捆的谷子装在牛车上，拉到场院里，等着晾晒，等着晒干后的打场入库。 那个年代的交通工具，最常见最普遍的是绿色无污染的大马车。 在生产队的时候，我们西街南队有两辆全配套的大马车，所谓全配套，就是一匹马驾辕，前边有三匹马拉车。 一般情况下，负责喂牲口的饲养员都对驾辕的马俗称辕马高看一眼，因为相对于前边拉套的马来说，辕马不仅要用劲拉车走，还要承担扛起车架子的重任。 所以，用来驾辕的马都必须是身力壮而且比较听话的。 有讲究的车老板子都会把拉车牲口的笼头、鞍子和樱绑装饰一番，包括赶车用的鞭子都会拴上长长的红缨。 在经过打扮之后，从人到马到车，都充满了精气神，当车老板子长鞭一甩，马车飞跑在平整的砂石路上，“嘚、嘚”的马蹄声齐唰唰地响起，真地会令人热血沸腾。 加之几匹拉车马的脖子上挂着几个铜铃铛，马车跑起来串串悦耳的铜铃声更是给马车带来了气势磅礴的宏大气势。 　　拍摄于六十年代的电影《青松岭》，在七八十年代曾经风靡一时，抛开这部电影内容的政治因素不说，单论秀梅和大愣偷赶马车受惊狂奔的惊险场景，就比较真实地向人们展现了马车的危险性。 这部电影的插曲《沿着社会主义的大道奔前方》旋律优美，充满了乡土气息，令人难以忘怀。 而且歌词特别好记，曲调特别好学，电影演出后，很多大人孩子都有事儿没事儿地哼唱上几句。 有一次，我们几个常常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晚上在饲养处玩过了藏猫猫的游戏之后，便聚拢在了停在饲养员睡觉屋子窗前的生产队的大马车上。 由于已经到了深夜，几个人悄悄地商量大声吼唱青松岭的插曲，吓唬一下应该已经入睡的饲养员大爷。 于是，几个人在轻轻地喊过“一、二、三”之后，便一齐发声吼唱，绝对是吼唱，因为每个人都使出了最大的劲儿。 身强力壮的犁杖更过分，不但嗓门最大，而且抄起马车上的长鞭，使劲儿地甩了起来，更过瘾的是，居然甩出了鞭花，带出了一连串的“叭叭”声。 　　长鞭的“叭叭”声在沉静的暗夜里格外响，格外脆，惊得马厩里已经休息的一众马儿喧闹起来，“腾、腾”地打着响鼻，马蹄子不停地在地上刨着。 应该说，犁杖同学挺有天赋的，从来没有玩过长鞭赶过马车的他，竟然把鞭子玩儿得如此溜乎，并且动作也几乎可以和电影《青松岭》中的钱广有得一拼。 吓唬人的效果比预期地还要好，饲养员大爷猛地推开了窗户，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单裤，手里拿着一根鞭子，便跳了出来。 人还没有落地，嘴里的大骂声便压过了几个人还在嘶吼的歌声:“谁家的王八羔子，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来炸尸，看我不扒了你的狗皮。” 边骂边扬起了手中的鞭子，向着捣蛋的几个人就甩了过来。 不得不佩服，六十多岁的人了，跳窗户的动作还能如此敏捷，应该是气愤到了极点。 几个人一时发愣，直到被鞭梢子扫在头上发出一声惨叫的犁杖扔下手中的长鞭，两手捂着耳朵跳脚，大家才醒悟过来，“嗷”地一声惊呼后四散奔逃。 　　生产队的两个车老板子，自从看了电影《青松岭》之后，每天出车的方式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以前出车时，即便兴高采烈，也只是摇头晃脑地哈哈傻笑一气，轻轻地一甩长鞭，蔫吧啦几地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现在则不同了，套好马车之后，先是使劲儿地摇动长鞭，发出“叭叭”的脆响，然后便扯开破锣般的喉咙，大声地唱着电影插曲出车了。 “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吔…… 叭叭地响哎…… 哎咳依呀， 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哎哎咳哟…… 时间一长，就连拉车的马儿也仿佛受了感染，以前刚要走车时，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车老板子发号施令。 现在则是，车老板子的长鞭一响，歌曲一唱，几匹拉车的马儿便兴奋得不得了，又是用马蹄子刨地，又是不停地打着响鼻，甚至昂起头来“咴咴咴”地也来上几嗓子，仿佛是和车老板子在进行二重唱，常常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当时赶大车的和现在的司机同行，尊称为“车老板子”。 在生产队里绝对是除了队长以外的牛人一般的存在，既是队长的心腹，又得有驾驭牲口的本领。 当年曾经有顺口溜把农村公社的社员分为十等，“车老板子”竟然排在了前五，可见“车老板子”到底牛不牛。 我记得还在集体生产队的那年，队里新买了一头骡子，三岁口，号称“噘嘴骡子”，干得一手好活计。 可能牲口也和人一样，有牛逼的本事，就有牛逼的脾气，原来的两个车老板子，谁都收拾不了它，经常拉起车来就是一阵子狂跑，带得其它牲口也跟着狂跑。 没办法，队长只好另选能人，看谁能收拾服帖“噘嘴骡子”，就让谁当车老板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振东叔不负众望，大鞭子甩得“叭叭”响，落在骡子身上的鞭子也是密如雨点，一道道好像要渗出血来的红印子，最后让“噘嘴骡子”彻底折服。 其实，牲口和人一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在振东叔的调教之下，“噘嘴骡子”成了队里拉车的主力，同样，“噘嘴骡子”也欺生，整个生产队里只有振东叔才能拿得住。 　　所以说，在农村，“车老板子”不仅仅是牛人一般的存在，更是人们真心佩服的汉子。 象我们单位人称“三哥”者，便是路路通般牛人的存在，每每向新结识的朋友介绍自己的时候，总会以“我是车老板子出身”开头，其言语中的自豪感和牛逼劲儿溢于言表。 但我们也确实是真心地佩服这个车老板子出身的牛逼主任，因为无论从人品还是热心程度来说，这个车老板子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让我们每个人都心悦诚服。 包干到户后，对生产队的所有财产按照每户人口的多少进行了分家。 此时此刻，常常被报纸等媒体用“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心地善良”等溢美之词赞颂的中国农民，在面对自身利益的时候，“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小农意识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经过多次的计算和筹划，生产队里的集体财产，才在好多人都觉得吃亏都不满意的情况下分到了各家各户。 我们家分到了一头驴，但没有分到车，在农村种地没有车是万万不行的。 相对于别人家，我们家的劳动力也相对薄弱，父亲刚刚退休，从来没有干过地里的农活，母亲身体多病，哥哥高中刚毕业，全家只有三姐和嫂子两个熟悉田间劳作的“壮劳力”。 种地可是从种到收的全活计，我家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 其实，各家都面临着困难，有人的缺脚力，缺车，有车的缺脚力，缺人，现实的困难让人们不得不走上互助小组的道路，就是合伙种地。 　　由于我家人手少，出于高姿态，我们家卖掉了不方便耕地的毛驴，买了一头大黄牛，又焊了一架一头牛可以拉着走的二马车。 分田单干导致生产队的全套马车没有了用武之地，取而代之的是用一头牲口就可以拉着走的“二马车”或者“三马车”。 往地里运送粪肥，从地里往回拉庄稼等，我家的大黄牛和二马车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们放假帮忙的时候，都争先恐后地坐在牛车上，闭着眼，晃着脑袋，悠悠地享受着牛车轻微颠簸带来的快感。 坐着牛车走在乡村间的公路上，有时候会碰到拉货的解放汽车，车辆过后扬起的尘土弄得人满身满脸都是。 遇到一些狗逼倒灶的汽车司机，在和马车牛车会车的时候，故意占道，猛按喇叭，有时拉车的马就会受惊狂奔。 汽车司机则象看笑话一样指点着嘻笑，丝毫没有考虑到马车受惊狂奔后很可能会车毁人伤的严重后果。 　　那时候，我们既对汽车司机充满了厌恶，也充满了羡慕，常常幻想着有朝一日咱也能开上大卡风驰电掣一把。 以至于每年秋季沈阳来拉土豆的大货车停在东街的饭店门口时，总是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胆子小的躲在距离几米远的地方驻足观看，胆子大的则不然，根本不管司机师傅的呵斥，这摸摸，那看看，甚至会爬上踏板脸贴在玻璃上往车里面察看。 农村分田单干后的一个显著变化，就是“车老板子”一下子多了不少，就像现在家家都有汽车一样，司机一抓一大把。 谁能料到，中国的发展日新月异，用一日千里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在那个幻想的年代，谁能想到我们真的美梦成真，不仅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而且真的开上了汽车，还是比大卡车舒服千倍、高级百倍的小轿车，越野车。 (待续)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谢谢朋友们动手关注、点赞、评论、收藏、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