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季节之70 : 寂寥小雪闲中过

寄雨江南

　　小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个节气，冬季第二个节气。

《孝经纬》说：“（立冬）后十五日，斗指亥，为小雪。天地积阴，温则为雨，寒则为雪。时言小者，寒未深而雪未大也。”历代的文人墨客向来对节气的变化十分敏感，小雪时节，晶莹玲珑的雪花纷纷，自然会引发诗人们思绪随同雪花一起翻飞，借以抒发心中所思、所感、所悟，美感之极。

　　“云暗初成霰点微，旋闻蔌蔌洒窗扉。最愁南北犬惊吠，兼恐北风鸿退飞。梦锦尚堪裁好句，鬓丝那可织寒衣。拥炉睡思难撑拄，起唤梅花为解围。”这是宋代诗人释善珍的《小雪》，描绘了小雪初降时的景象：天空阴沉，初雪细小如冰珠，轻敲窗扉；诗人担忧小雪的声音惊动附近的狗们，引发犬吠惊扰了这份宁静，又担心北风使得鸿雁南飞；即便是在这寒冷的冬夜，诗人也在作诗，可叹岁月无情，人已老矣，鬓间的苍苍白发无法编织抵御寒冷的衣物；想拥炉而眠，却思绪纷扰，无法入睡，于是起身呼喊梅花，欲借梅花来帮助自己入睡。这首诗情感细腻且深沉，充分表达了诗人对自然现象变化的担忧和对生命的关怀。

　　南宋诗人陆游的《小雪》美丽迷人，充满禅意：“檐飞数片雪，瓶插一枝梅。童子敲清磬，先生入定回。”庙宇檐下雪花一片一片飞舞着，室内的花瓶里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童子敲打着石磬，发出的声音清脆悠扬，方丈听到了石磬的声响，结束了一天的打坐修行。这首诗寥寥数语，清新雅致，且极富画面感，读来如身临其境。雪花、蜡梅和敲打磬的声响，勾勒出了寺院的静谧与空灵，让人的心灵忽然有一种被洗礼的纯净与澄明之感。

　　“朔风翻屋浪喧包，泼墨浓阴扫不开。天下撒来云母粉，人间唤作豆秕灰。细民共喜宜新麦，老子先须探早梅。为怕玉容禁不得，数枝和注折将来。”元代诗人陆文圭作的《十月下旬骤寒小雪》把下雪比作“云母粉”，天下百姓却称作“豆秕灰”。民间有谚语说：“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这首诗表达了百姓对这场雪的期待和来年丰年盼望；唐代诗僧无可的《小雪》：“草木潜加润，山河更益雄。因知天地力，覆育有全功。”这首诗同样表达了诗人对小雪时节下雪的喜爱之情。

　　唐代诗人戴叔伦的《小雪》：“花雪随风不厌看，更多还肯失林峦。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这首诗言简意赅，诗意横溢，读来朗朗上口，“一片飞来一片寒”更是恰如其分地刻画出了小雪节气的特征。不同于戴叔伦的“爱恨交加”，宋代诗人黄庭坚的《次韵张秘校喜雪三首其一》：“满城楼观玉阑干，小雪晴时不共寒。”“眼前多事观游少，胸次无忧酒量宽。”写小雪天气中的温暖景象，也表达了诗人对生活的热爱之情。

　　“拨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醲。朱门肉食无风味，只作寻常菜把供。榾柮无烟雪夜长，地炉煨酒暖如汤。”宋代诗人范成大的《冬日田园杂兴》写了小雪日冒雪去菜地收白菜，回去后炖白菜吃的情景，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读后令人不觉莞尔。

　　小雪节气，不妨学学古人，邀三五知己，煮酒烹茶，拥炉而坐，畅谈人生，这大概就是小雪日最惬意的事情了。

　　“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时光荏苒，岁月悠悠，抬头便是一冬。岁月的前台，顺势摆上了“湿雪”“雨夹雪”“米雪（小雪珠）”的气象牌，就等小雪节气如约而至。

　　小雪，《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十月（农历）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雪入冬，日忽暮，寒风呼啸，穿堂而过。几乎是一夜之间，塞北江南皆入冬，山河之间的景致，也变了一番模样。古籍《群芳谱》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为甚而雪未大也。”这时候的寒气，还没有到最大的时候，降水会增多，虽然节气叫小雪，但和小雪气象却没有关系，指的是降水和温度。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把小雪分为三候：“一候虹藏不见，二候天腾地降，三候闭塞成冬。”

　　小雪这天如果下雪，则是极好的。农谚说“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意思是小雪节气如果下雪，预示着来年雨水均匀，是丰年的预兆。所以，我偏爱小雪节气，因为它的到来，天气渐冷，可能会迎来冬日的第一场雪。

　　如果小雪节气当天真的下起了轻柔的小雪，它一定不似“燕山雪花大如席”那般壮观，也无“北风吹雁雪纷纷”的宏大，只是温柔地、缓缓地降临，从不急躁，始终如一，保持着那份古典的风雅。它是冬日里的一抹惊喜，当第一片雪花飘落，大地披上一层薄霜，每一片雪花都晶莹剔透，宛如天使轻抚大地，引人无限遐想。而且进入小雪节气，其实最重要的是，从此进入“休闲”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了。

　　在故乡，如果小雪天降雪，农民闲中过，闲中忙，忙里闲。当初雪轻舞，北风悠扬，大地终于迎来了冬日的真谛。在静谧的飞雪里，人们以一颗富足而温暖的心，拥抱美妙季节的到来。勤劳朴实的老百姓，也形成了一些应对气候变化的习俗。

　　老家人常说“秋收冬藏”，小雪时节正是准备储藏食物的时候。为了保存美味，过去人们常用食盐腌制肉和菜，使其在缸中长时间保存。雪里蕻、大白菜、萝卜、生姜、大蒜等食材，各家都有独特的腌制方法，制成咸菜或酸菜，炖汤、炒菜、佐餐皆宜。此外，家家户户还会在窗边悬挂腌肉，用粽叶或细绳挂起风干，随吃随切，色美味香。

　　小雪初降的时候，故乡的人们唱起歌谣：“红红火儿烧得旺，姑娘脸蛋似云霞。糯米蒸来粘又香，石碓窝子张嘴巴……” 把糯米浸泡后蒸熟，再舂至绵软，趁热制成团状，裹上芝麻糖粉或黄豆糖粉即可食用，香甜可口。这是故乡流传千年的习俗，具有浓厚的乡村风味。糯米寓意美好，象征邻里团结、吉祥如意，祈盼来年丰收。

　　故乡的菜园里，成片的大白菜是初冬的一道亮丽风景。小雪寒流前，故乡人会及时将白菜收回家，以防冻坏。“小雪不收菜，冻了莫要怪。”白菜食用广泛，做法多样，炒、熘、烧、煎、烩、扒、涮、凉拌、腌制皆可成美味。

　　宋代词人朱敦儒在《朝中措》中写道：“自种畦中白菜，腌成瓮里黄齑。肥葱细点，香油慢煼（焰），汤饼如丝。”这个场景多么熟悉，就像回到了老家，冬日在自家聚餐的场景，打火锅，豆腐炖白菜、猪肉粉条炖白菜、包饺子……“百菜不如白菜”“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村民遇轻微感冒，常用干白菜根配以红糖、姜片煮水饮用，或取白菜根数个与大葱根同煮，加糖热饮后捂被发汗，以此法缓解。寒冬季节，患冻疮者则将白菜清洗切碎，熬制成浓汤，每晚用以洗涤患处，连续几日可见改善。

　　乡村冬季植树，多在秋末冬初进行。过了小雪时节，冬日种树也接近尾声了。乡亲们认为，此时种树，因寒冷使土壤紧实，利于树根早期扎根，促进生长，提高成活率。植树后，随即开展树木修剪工作。

　　在我的故乡，苹果、李子、葡萄、柿子、桃、梨、杏等，是最常见的果树。小雪节气前后，修剪果树是一项必修课，其质量直接影响来年的果实产量。当地人非常重视果树的养护，视果树如同孩子一般精心照料。

　　“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阴阳依上下，寒暑喜分离。”小雪节气前后，人们做着上面的这些农活，一件件做完了，再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再出门，眼帘所见，或者已经被丝丝飘落的小雪装扮得换了景象和心情。寂寥小雪闲中过，仪式感瞬间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