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理由不快乐

紫竹风

11月20号。阴雨了多日之后，突然迎来一个难得的晴好天气。终于可以把孩子抱出房门，到阳台晒晒太阳了，当然还需要藉着这好日子拍几张美美的照片。先用后摄像头给儿子单独拍几张，再翻转镜头，用前镜头自拍我们的合影。想想，这还是我与儿子第一次合照呢。

再一想，今天不正是儿子的满月吗，真是天公作美。突然意识到这件人生大事，赶紧向妻宣布。

上个月21号生的，不应该是明天吗？妻提示我。明天就31天了。我说。细看日历，农历十月二十，儿子农历生日九月十九，要按农历算都过了呢。我狡辩，像是非要在今天给儿子过满月不可，担心辜负了这么好个日子。无疑，他们母子今天就算是出月了。

那更需要多拍些照片。我喊妻，给我和儿子重拍几张合影，作为满月留念。我把儿子横在臂弯里抱着，可他像是还在睡觉，闭着眼睛并不灵醒，拍出的照片他都是仰躺着，看不清模样。

这样不行，我想换个姿势，把他竖起来，但似乎又只能趴在我胸口，或是枕在我肩膀，他的脸又朝后了，更看不到。

我只好再把他的身体转个向，让他正脸朝外，我用右手臂把他的身体夹住。妻急忙提醒我，把孩子的屁股托住。

嗯，这样好，就这个姿势。左手托着后面屁股，右胳膊夹住他的身体，这样抱在我身前，一起面对镜头。

儿子受了我这样倒腾，睡眠自是被打断了，一边扭捏挣扎的样子，一边在打哈欠，眼睛偶然就睁开了，正好拍照。

妻点击拍照健没有停，想要抓住美好的瞬间。然后告诉我说，拍得多，你看觉得哪一张不好就删掉。可我接过来一一翻看，虽说有很多雷同，但每一张都各有情趣与动态，真是一张也舍不得删。

下午，太阳能里的水温已适宜洗澡。而在洗澡的当口，我又猛然意识到上午自己真是草率，就穿了一身烟灰色的德绒内衣和儿子拍照过满月，不正规，再说自己几天没洗澡了，胡子拉碴的，不好看，得重照。

我又喊妻，她疑惑，你怎么那么喜欢拍照，是不是想发到网上晒。我笑着加以否认，不会的，就留个纪念，自己欣赏。可快乐从来都是要与人分享的，这样快乐才会加倍，晒晒又何妨。

大概是妻有点不乐意了，在敷衍我，或是儿子睡眼惺忪不加配合，太阳偏西光线不对以及拍摄角度没掌握好的原因，这次的照片看着感觉有点怪怪的，虽说自己还为此专门换上了件衬衫。可没关系，我高兴就好。

前天父亲打来电话，问我打算给孩子做满月吗，就是要不要摆满月酒的意思。我和妻意见一致，觉得还是算了，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再说又不是第一个孩子。虽说老来得子是人生大喜，可这是建立在曾经失独的痛苦之上，迫不得已为之，谁又愿意主动品尝，我宁愿不要。还有，我们俩都嫌麻烦，觉得简单点好，不重视这种形式。

可有些形式还是要有的，在我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用某种形式来铭记人生那些重要的节点，留下一份美好的纪念。只是我们摈弃一些虚华的热闹。

无意识的，嘴里偶尔在哼唱一首歌，是那天在一档综艺节目里听到有人唱过，歌名叫“如果你也听说”。歌曲以前听过，说不上多么喜欢，也只会其中一两句歌词。但不知怎么，这几日，像是无形里受了某种引诱，会自觉不自觉地把它哼唱。妻听到了，似有疑惑，问我：你这几天怎么这么高兴。她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还能唱歌。

是吗！我一愣，又一笑，反问她，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抑或说，我有什么理由不快乐。想想看，上天待我不薄，知天命的年纪还能再次有了孩子，希望是个男孩也得偿所愿，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我应该高兴才对。哪怕曾遭遇到多么悲切的丧子之痛，可现在，我有理由感激上天的这份仁慈与恩赐。无论怎样，我都应该快乐与满足，并且欣然于眼前的一切。

有句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就是说，生活里，鲜有能够称心如意的事。可正因此，我们的目光与心灵更应该甚至必须聚焦在那些美好的事情上：手里的拥有，值得庆幸的地方以及命运的馈赠等等，那样我们会很容易幸福与快乐，还有充实与满足。幸福和快乐一样，其实都是一种能力。

妻近来偶尔会觉得恍惚，时不时地会感慨一句：怎么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我们又有了儿子。

是的，我们真的又有了宝贝儿子。其实就像当年唯一的儿子离世，只是一转眼，那个帅气的、年轻的、正准备留学海外的儿子就瞬间烟消云散，再也唤不醒，让我们就此深陷在一场噩梦里。那场梦渐趋渺远、麻木与疏离，而现在，另一场梦替代了它，抑或说把它驱散，开始进驻我们的生命。两个梦都如此真实，而当下才是我们需要面对与继续的生活。

如果说曾经的儿子带走了我们的过去，那么现在的儿子，无疑就将带给我们一个崭新的未来。如此，我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哪怕曾经多么悲伤与痛苦过。

2024.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