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张乐萍人生实录《萍踪乐影》第十五集"出发当兵"

疯狂乐乐

长篇有声书《萍踪乐影》

年轻人不恋家，总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如果说上一次离家的时候是带着懵懂的希望，这一次就是带着热烈的希望了。

当兵走的时候母亲要送他到沙头去坐船，十多里路呢，张乐萍嘴上一直说妈妈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其实心里面有点嫌妈妈走得慢，想让妈妈回去，自己好快快地跑着去。

出村的时候碰上了村里张星桥师傅开拖拉机，刚好也去沙头，刚好是以前自己开的那辆，张乐萍觉得这是一种命运的交接，是一个好兆头，就毫不犹豫地坐上去了。一回头看见母亲在转过身擦眼泪，他心里也有些难受，可是有外人在，他也羞赧于说出什么我会想你的话，就挥手说妈妈你回去吧，不要担心我，我到了就给家里写信！

后来很多次想家的时候他都后悔没有和母亲一起慢慢地把这段路走完，没有多说一些话，没有牵着母亲的手。

随着拖拉机渐渐远离村庄，母亲的身影越离越远，确定挥手母亲看不见了，张乐萍转身坐得笔直笔直，他相信，前方有一个远大的前程在等着自己。

到了镇上之后坐船去益阳，在益阳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有一个盛大的欢送仪式，他们披红戴花，在人们热情的挥手里，坐上了去往长沙的船，那是张乐萍在岸边看过无数次的有烟筒在冒烟的大船。

船只开往下游，途中路过了张家湾，张乐萍趴在船舷上看岸边，这一幕让他心里有点恍惚，好像看到了童年那个在河边看船的自己，曾经多么向往如此这一幕，而自己也终于实现了。晚饭时间各家都飘着袅袅的炊烟，张乐萍仿佛看见母亲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村庄已经慢慢模糊成一团影子，而张乐萍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那个方向，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兴奋了一天的张乐萍此时也掉出了一颗泪珠。他温暖的家呀，他熟悉的家乡呀，谢谢你的哺育，现在，我要去远方啦，祝我一路顺风吧！

在长沙停下之后，他们搭上了北上的列车，去往目的地新疆，新疆——对张乐萍来说听起来好像要出国一样遥不可及。他们乘坐的不是有座位的绿皮车，而是一辆用来拉货的门罐车，黑铁皮的车厢中间有两个相对的、可以拉开的门，当门关上时，里面几乎一片黑暗，只从缝隙处透进来一丝丝的风和光，他们就睡在这样的车厢里面。有一些站点，他们可以下车吃饭。大部分站点是不可以下车的，必须听指挥，车上没有广播全靠人喊，有时候临停一下让路，说发车就走了，下车的话有可能被丢下。吃饭的时候也让人很不解，几乎可以说是抢饭吃，前面的打得多后面的人就没有了，张乐萍刚开始不理解不加入，军人不是最讲规矩的吗？怎么抢饭都没有人管？后来经过几次饿肚子也挤着抢饭，吃饱肚子是第一位。火车的速度并不快，白天车门半开着，路过一些有标识性的地方，部队的人就给他们讲到宝鸡啦、到河西走廊啦、到兰州啦……就这样在火车上过了七天，每个人都被折腾得够呛，腿都在车上坐浮肿了，鞋子都脱不下去。

终于到了新疆哈密，冬日的哈密，大雪纷飞，他们离开益阳时穿的是短袖，在这边把部队发的棉袄、大衣、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觉得冷，有些人戴上墨镜，他们才知道噢原来还可以戴墨镜防风。

哈密并不是终点站，他们又坐上了汽车，翻过了天山，到了一个叫做巴里坤的地方，才算终于到了。这里寒风凛冽，雪花飘飞，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只看见自己站在一片风雪里，不能停下来在原地，必须不停走动，不然四肢很快就冻僵了。听说部队会先安排他们到一个叫教导队的新兵训练营，集训两三个月后春节前就要分到连队。

他们跟着来接应的人走，走近了才看见大雪堆里还埋着房子。推开门进去，里面倒是比较暖和，两层的门窗把寒冷隔在外面，房间里烧着壁炉，他们南方没有这个东西，大家都被冻得四肢都不听使唤，好奇地围着壁炉取暖，一会又感觉皮肤发烫像被针扎一样。

当天时间已经晚了，大家准备休息，连日的疲累让每个人都是倒头就睡，睡之前还得把包袱垫在膝盖下面，把腿抬高消肿。

张乐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呲牙咧嘴地把袜子脱下去，看着自己肿得像发面一样的脚笑了，甚至有心情在上面戳几个窝，他抬头打量着自己的新宿舍，摸着自己代表解放军绿的新被褥，在大家渐起的呼噜声里，也躺了下去，畅想了一番新生活，最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