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与虚伪

杨宏保

老实厚道的老李终于熬到退休了，按理说终于可以享受属于自己的生活了，可他就是快乐不起来，原因是他一想起曾经在工作中遇到的那些糟心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骂娘。

近日，他和我聊天，给我讲了两件触动他内心深处很久的往事，让我记录下来，说我以后写文章也许会用到，我把老李说的话原汁原味全部记了下来。

老李讲的这两件事都与钱有关，都与贪婪和虚伪有关。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老李在某单位的某部门工作。一天，老李到某企业了解生产经营状况，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企业老板邀请老李吃了饭再走，老李因为有事，婉言谢绝了。这时，老板掏出2000元塞到老李手里，握着老李的手，笑着对老李说：“小李啊，你来了几次都不吃不喝，我实在过意不去，你把这2000元拿上，自己去吃个饭洗个澡，我就不陪你了。”说完转身走了。老李愣在原地半晌未动，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返回的路上，老李思绪纷飞，觉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钱不能拿，得向领导汇报。于是来到领导的办公室，把钱放到领导的办公桌前，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向领导作了汇报。领导听了事情的经过，和蔼的对老李说：“小李，你做的对，咱们做人要堂堂正正，做事要清清白白，这钱咱们不能拿，改天给他送回去！”

自从发生这件事以后，老李一连好几个月都没去那个企业。

半年后的一天，老李在街上碰上了那个老板，那个老板热情的和老李打招呼：“小李啊，很久没见你了，你咋不来找我呢，是怕我有事求你吗？咱们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是朋友了，是朋友就得常来常往。今天中午跟我喝酒去，我正好有个客人，咱们一起坐坐。”老李急忙推辞：“不行不行，我不会喝酒。再说你有客人，我去了不方便。”老板说：“有什么不方便，不就是吃个饭嘛，何必多心？”老李说：“不是我多心，是我觉得不合适。上次你给我的钱我都没敢花，交给了我们领导，我们领导还说要给你送过去。”老板一听满脸诧异，沉声道：“小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把钱给他呢，你不了解他，我了解他，钱给了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此言一出，差点惊掉老李的下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从此，老李心中矗立的那个高大形象崩塌了。

之后不久，老李调了工作岗位，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中。

中秋来临之际，老李在自己的办公室忙碌，这时进来一个熟人，说是快到中秋了，想请弟兄们吃顿饭，但苦于没有时间，想请老李帮个忙，代劳一下。说着掏出2000元递给老李，并对老李说：“你安排时间，组织弟兄们吃顿饭，就说是我请客。”老李有心不接收，但又怕驳了熟人的面子，只好接收下来。

恰在此时，领导进来，老李赶紧把熟人介绍给领导，并说明熟人此来的目的，随即把钱也交给了领导。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老李每天等着领导请客，可眼看中秋节就要到了，就是不见领导动静。老李被逼的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老李向来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觉得完不成这个任务，就意味着辜负了熟人的重托，以后就没脸见熟人了。思前想后，他终于在中秋节的前一天鼓起了勇气，决定去问问领导。可是等他走到领导办公室门口时，又犹豫起来，毕竟自己只是个下属，在领导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如果以下犯上触怒了领导，以后可能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焦头烂额的老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了一上午，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情：一切随缘听命吧！

中秋节很快过去了，节前，老李焦虑不堪，节后，老李反倒不着急了，因为离过年还远着呢，只要年前请了客也行，不算失信。

由于工作繁忙，每天有许多事情要做，渐渐地，老李也顾不上再惦记这件事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年底，老李又想起了请客的事，几次碰到领导，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说。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老李发现领导依旧像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严肃的时候，一本正经，调侃的时候，放肆大笑，请客的事好像压根就没发生过，不存在似的。老李好生纳闷，难道领导都这副德性？拿了别人的钱，居然还能沉得住气，而且还心安理得？

年过完了，领导依旧没有请客，依旧该吃吃，该喝喝，闲事不往心里搁。然而老李崩溃了，住院一星期，又在家疗养了半个多月才上班。

通过这两件事，老李深刻认识到，不要崇拜任何人，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坏人，他们不坏根本出不了名，纯粹的好人很难出人头地，很难底层爬起来。上流社会多半是下流之人，下流社会多半是清高之人。没本事的都要脸，有本事的都不要脸，要脸的最后都没了脸，不要脸的最后都得了脸。

东野圭吾曾说：“世上有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在这个纷繁复杂的年代，有太多看不穿的虚伪，分不出的真假，道不尽的苦楚，说不完的无奈。很多时候，那些表面上和善之人，内心未必多么真诚，很难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与想法。

人性经不起考验，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利益面前，什么良心、道德、亲情、友情，对某些人模狗样人的来说，统统不值一提。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但不能损人利己，更不能吃相难看。老李遇到的两位领导，就是因为他们损人利己才导致吃相太难看，最终把老实巴交的老李逼到夜夜崩溃，以至于退休了也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