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天,张母打电话说要来接孩子,说以后孩子她来带,她的亲孙女用不着别人管。</p><p class="ql-block">梅和丈夫把孩子的东西收拾好。半小时后,张母就在楼下喊。梅抱了孩子,丈夫提着东西下楼。只见楼下停了辆面包车,车上七大姑八大姨坐着四五个人。张母怒气冲冲从梅怀里一把夺过孩子抱上车,孩子不愿意去,喊着"妈妈",哭得声嘶力竭。开车的青年来提了孩子的东西甩上车,一群人扬长而去。这哪里是来带孩子,简直是来"抢"孩子。梅心疼孩子,泪如雨下,却又无可奈何,她不可能带着孩子去上班。</p><p class="ql-block">孩子自打出生,还是第一次离开妈妈。梅上着班心里却牵挂着孩子,神思恍惚,工作上经常出差错。主任几次委婉对她提出批评。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孩子,有时,她甚至赌气地想,本来就是他们老张家的孩子,由他们去管吧!</p><p class="ql-block">一开始,张母发誓赌咒地说,她会带好孩子,不用儿子和媳妇操心。但才过了两三天,还没等到他们下班,她就打电话催他们过去。从公司到婆婆家,开车也要三四十分钟,张诚又经常应酬,梅上白班时每天下班就得赶过去,把饭做了,孩子哄睡了再回家睡觉,每天疲于奔命。</p><p class="ql-block">孩子一生病,婆婆就把孩子甩给梅了。梅就只能跟同事调夜班上,白天带孩子去打针,晚上上班。</p><p class="ql-block">什么梦想,什么文学,她是有多久没看一眼书写一个字了?她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好好睡一觉。</p><p class="ql-block">这天,孩子又生病了,发烧,咳嗽。梅下了班就急忙带孩子去县医院打针。孩子快两岁了,可能是经常生病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大大的脑袋,手脚却很纤细,一双大眼睛却显得格外灵活,说话也很清楚完整,很是机灵。住院次数多了,她跟医生都混熟了,打针也不怕疼,主动把小手伸出来说:"医生,宝宝要打这只手"。把医生都逗笑了。</p><p class="ql-block">打上针,孩子就乖乖躺在床上,不闹也不乱,只是会要求妈妈读故事给她听。不一会儿,她就会沉沉睡去,梅也能在床上睡一会儿。梅想,可能是老天体谅她的辛苦,赐给她一个这么乖巧的孩子。</p><p class="ql-block">孩子打完针,梅背着她坐公交车回到公司。在公司超市买了一袋十公斤的米,米是打算送到婆婆家的。自打孩子让婆婆带,梅每个月把一半的工资交给她,婆婆还让她买米,说他们老两口扛不动。平日,梅是买大袋,二十五公斤的,背着小雪,她就买了个小袋。</p><p class="ql-block">她背着孩子,一只手提着米,一只手提着孩子的水瓶等物,艰难地朝家走。离家只有几百米了,但负重前行,太阳又很大,她心里苦不堪言,后悔买了米,她应该多跑一趟的。</p><p class="ql-block">正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梅旁边,从驾驶位出来一人,叫了梅一声,梅一看,一个身材修长,玉树临风的男子。好熟悉的面庞啊!她一看,原来是李伟,他就是多年前篮球场上那个耀眼的健将,她阴差阳错错过了的那个人。听说后来他被调去了新公司,也不知他是几时回来的。几年未见,他并无多大变化,只是衣着变了,一身合体的休闲服。发型也变了,不再是原来的三七分了,剪成干净利落的平头。感觉变成熟了。梅悄悄地红了脸,她没想到自己在这么蓬头垢面的时候会遇见他。</p><p class="ql-block">不知为什么,梅此时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但李伟坚持要送梅回家。他把她的东西放在车上,又贴心地叫她把孩子放下来抱着坐在副驾位上。梅问他怎么认出她的,她现在的样子估计变化很大,他笑答:质检部的才女,大名鼎鼎,怎能轻易让人忘怀!当年你不给我机会,你可知我有多难过。不过说明我眼光不错,你真是个有才华而又独特的人,我虽不在总公司,但经常打听你的消息"。梅不善言辞,脸更红了,感觉自己的耳朵都是烫的,只能笑而不语。</p><p class="ql-block">他开着车,几分钟就到梅家楼下,他又帮梅把东西送上楼就走了。</p><p class="ql-block">那天,梅感觉心脏一直在"砰砰砰"地跳,脸烫得像在发烧。生孩子后,她好像就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她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自己,镜子里的女人好陌生啊!只见她两颊凹陷,两边颧骨突出,两个熊猫似的黑眼圈,皮肤黄黄的,一双大大的眼晴,神色哀怨。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这是才二十八岁的自己。她真想找块布把镜子蒙上。她只是不知不觉地流泪了。当年那个一口气能爬上玉灵山,脸色健康红润的她,在生活的毒打下,完全改变了模样。</p> <p class="ql-block"> 从那天后,不知是有意无意,李伟经常出现在梅面前。听化验室的女人们八卦,梅才知李伟升了职,销售部副部长,不用经常出差了。女同事们经常兴奋地议论他,说他是公司的精品男‘,身材好,长得帅,能力又强,关健是,未婚。</p><p class="ql-block">她想,他在哪儿,干什么,统统跟她没有关系。他与她,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她已然成了一个黄脸婆,而他却依然风华正茂。婚后生活的操带,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它事。</p><p class="ql-block">只是,她又抽空读书,又抽空写作,她感觉她所有的文字,都是写给李伟看的。但面对纸笔,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脑子生了锈,不知怎样落笔了,只能一字一句地找感觉。一天比一天多写一点,一段,一页,两页。隔几天回头一看,会检查出几个错别字。慢慢地她又找回以前写作的状态,她的作品,又频频登在公司文学期刊上。</p><p class="ql-block">她和张诚一个星期见不着几面,说不上几句话,他们交流越来越少。他出去应酬时,深夜回家,她或者上夜班去了,或者已睡了。不应酬的时候,他下了班就直接去看孩子去了,晚上就睡在那边。他若去了,她就偷个懒就不去了。她如此渴望有一点自己的空间。</p><p class="ql-block">李伟经常来化验室了。有时是找样品,销售部需要拿样品出去推销,有时是把市场上的产品带回来检验,有时是拿新产品来检验合格后送省质检中心复检。这些事,以前是另外的销售员来做。他每次来都要和梅搭讪几句。梅并不是个健谈的人,而且一跟他说话,她就不由自主地脸红。有一次,他说她:“你怎么总是脸红,像个十多岁的少女般。"她被他说得更不自在起来,他便哈哈大笑,仿佛她是个搞笑的大猩猩。她也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好像变回了未经历过世事的女孩,在他面前显得那幺幼稚可笑。但她分明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在复活。</p><p class="ql-block">后来,他就很明显地特意挑梅一个人上中班的时候来了。梅做化验,他就站旁边看,梅闲下来,他就与她天南地北地闲聊。聊他当兵时如何接受训练,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心情,第一次抬死人,第一次面对死亡。</p><p class="ql-block">日子处久了,她发现他干什么事都干脆利落,闲不下来似的,总在做事,特别勤快。总是精神抖擞,脸上从不露出一丝倦怠。而且他反应特别敏捷,机警过人,随时身处战场似的。</p><p class="ql-block">后来,他没什么事也要来化验室走一趟,好像就为了找她说话。他或带一个苹果来,或带一瓶牛奶,或不知从哪摸出个鸡蛋,而且非要亲眼看着她吃完。</p><p class="ql-block">梅既渴望他来,又害怕他来,下了班她也渴望见到他。她渴望着上班,上班成了一件快乐无比的事。不见想见,感觉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见了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相对无言,只听见两颗心在猛烈地跳动。</p><p class="ql-block">女为悦己者容,她开始特意地打扮自己了。跟丈夫在一起,他从不在意她穿什么,她穿了新衣他也发现不了,她也就很随意地乱穿。</p><p class="ql-block">几年没打理头发了,她抽空去做了个发型,烫了个齐肩的大波浪,买了条淡紫色纱裙,感觉瞬间年轻了,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连同事们都发现了她的变化,大家好像才猛然发现,原来她有一头浓密漆黑的好头发,小巧的脸上若隐若现两个小酒窝,一颦一笑,眉目如画。</p><p class="ql-block">但她越来越不安,她隐隐感觉他和她会发生什么,她如此渴望生命的波澜却又害怕它的到来。</p><p class="ql-block">有一次,他一周没露面了。她望眼欲穿,上班时耳朵也听着门响,但每次都不是他。她才明白,她陷入感情的旋涡万劫不复了。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感觉,这才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p> <p class="ql-block">再见他时,是在公司食堂,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委屈得说不出话,他想和她打招呼,她背转身装没看见他。</p><p class="ql-block">晚上,她下中班时,从化验室出来,要沿厂区路走一两百米到公司大门车棚骑她的电车回家。出大门拐个弯路旁一大片郁郁苍苍的竹林,有一条青砖小径从大路旁斜出,一直通往竹林深处。平时职工们喜欢在傍晚沿着小径散步,晚上就没人了。梅刚骑到竹林旁,就见李伟站在路旁。 </p><p class="ql-block">她本想视若无睹地骑车走,但李伟冲到路上拦住了她。他不由分说把她拉下车,把她的车推到路旁锁好,拉着她的手就走进竹林深处。</p><p class="ql-block">他说:"为什么不理我?"</p><p class="ql-block">她说:“那么多天你去哪儿了?"</p><p class="ql-block">他狡黠地笑了:“你承认你想我了!"</p><p class="ql-block">她说不出话,一下子双泪直流。他搂住了她,滚烫的双唇吻住了她,他的唇,有淡淡的薄荷味。她只觉一阵眩晕,她四肢酸软无力,浑身发抖地依在他怀里。她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周围的世界都变成虚无了!李伟像一根坚固的柱子支撑着她,只要他一放手,她就会倒下去。那种感觉,是她与李伟从来没有过的。李伟每次与她亲热,她脑子都很清醒,有时甚至心不在焉地想着其它事。</p><p class="ql-block">那以后,他就隔三差五在竹林等她。每次都贪婪地吻她,他一次比一次贪心,她感觉到了他的躁动和不甘,而她也越来越强烈地想把自己给他,恨不得让她的身体镶嵌进他的身体里,与他的每一个细胞紧紧结合在一起。但每到最后关头,她就又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抓住,她可是个已婚的女人啊!这种恐惧又让她冷静下来,她痛苦地制止了他。他在她耳边痛苦地低吟:"梅,你是这黑夜的狐妖吗?你到底要让我等多久,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你了"。但没过几天,他又来了,俩人又重新经历一翻这样痛苦的挣扎。</p><p class="ql-block">每次与他幽会后,她面对天真无邪的女儿时,一种负罪感就油然而生。虽然她还没把自己给了李伟,但她觉得在心里已把自己全部给了他。在女儿面前,她特别懊悔自责,觉得自己不配当一个母亲。发誓不再理睬他。她想象得出,一旦他俩的婚外情暴露,不但他们要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小雪长大后也要听别人的闲话,她自己无所谓,可小雪是她的命根子,她不愿她受一点点伤害。但他一出现,她又不由自主地沦陷,没有一丁点抗拒力。</p><p class="ql-block">张诚并没发现她的异常。</p><p class="ql-block">她想,他有什么错?无非是懒点,无非是木讷点,又不是多大的缺点,她为什么这样对待他?</p><p class="ql-block">因为愧疚,面对婆婆的蛮横无理,她忍下了,面对丈夫的冷漠和懒惰,她也不在乎了,她心甘情愿地包揽了家里所有的事,好像为自己赎罪。</p><p class="ql-block">一天她去上班,办公桌上放着一摞大红喜贴。她拿起一看,是他的。他不敢当她的面来送喜帖。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但她没有资格不让他结婚。</p><p class="ql-block">不久,她见到了他的妻,他带着她在公司花园散步。她个很高,又很瘦,五官还算秀气。她想象他与她在一起亲热的画面,感觉自己的心疼得要死,她嫉妒得要发狂。</p><p class="ql-block">他发了几次信息约她换个地方见面,竹林那儿肯定不行了,只要在公司范围,他的妻随时有可能撞见,他约她到古城那边见面。她忍住没回他信息,她想就这样散了挺好。在公司碰见了,她也装没看见他。</p><p class="ql-block">但她很难受,相思让她度日如年,无精打采。她总梦见他在竹林等她,她飞奔去找他,他一下子就钻入白雾茫茫的竹林里,她怎么也找不到他。她从梦中哭醒,泪湿枕巾。</p><p class="ql-block">她瘦了,变憔悴了,朋友们以为她病了,叫她去医院看病。只有丈夫没发现她的变化,他历来对她,视而不见。她想,也许他从来没爱过她吧!不知他内心深处的爱人又是谁?如果此时,他对她好一点,他主动分担一些家务,关心一下她身体,也许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