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稼轩凭栏

砚楷诗书画

醉里挑灯看剑——稼轩凭栏

文/砚楷

画/网络

八百载悠悠，岁月如烟，倏忽消散。我独矗郁孤台前，心神摇曳，恍惚间，稼轩凭栏凝思之影，如幽魂般飘忽，时隐时现。忆稼轩之南宋，江南偷安，金兵若恶虎肆虐，山河破碎如残锦。望那滔滔江水，思绪似狂涛怒卷。昔时，烽火连天，黎民深陷水火，那潺潺流淌之水，皆为离人之辛酸泪；今时，残垣侧畔，华美的桥梁横跨，过客步履匆匆，桥下木舟相接。

彼岸，曾有鹧鸪悲鸣，吐露着稼轩的愤懑与幽情。而今，鹧鸪已没于历史的浓雾，对岸厂屋林立、民宅密集，鹧鸪的后裔于更僻远之山林浅吟古韵。

闻“郁孤台下清江水”，方知其位在赣州西北隅。后晓城中田螺岭的高岗乃“西北望长安”之处，急赴此地，欲借英魂感悟“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的沉郁、苍凉与邈远。怎奈那红漆斑驳的门扉被铁锁禁锢，抬眸时，郁孤台于风雨中残败，灰暗萧索，板壁亦有破损。唯有晾台之上几件鲜亮的衣裳，稍增几分色彩。然于蓝色天幕映衬下，飞檐孤挺，风骨嶙峋。

今时，终与郁孤台相逢。

立于此，心潮如怒海澎湃。思及稼轩壮志未酬，报国无门，一腔热血，于这荒僻之地，对着滚滚江水暗自伤怀。他望着台下的繁华，有喜亦有忧，喜百姓之安，忧自身之不遇。

清人王士祯曾言：“婉约以易安为宗，豪放惟幼安称首。”此乃其词风独绝之证。

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也道：“幼安之妙处，在有性情，有境界。”

当下的郁孤台，红绿交织，明艳却冷峻，古风悠悠，仪态肃然。诚然，稼轩这“横绝六合，扫空万里”的词中豪杰，不为郁孤台的兴衰而叹。他的身影随郁孤台的起伏而沉浮。

这三层的郁孤台，高未及十五米，因居高而能览赣州全景。此地非交通要冲，除本地文人常来雅聚，游客鲜至。如此，方可静心思索，与心仪的词人直面无垠山川、无边江河，任思绪纵情驰骋。

我不禁向稼轩发问，郁孤台千年岁月，接纳诸多文坛大家的吟唱，为何独他一曲《菩萨蛮》成千古绝唱？

稼轩缄默，然我能想见其心内定然波涛汹涌。我思忖，其词作流传千古，许是那字里行间盈满的忧国忧民之念，那对收复失地的渴盼，对国家命运的牵挂，还有那无处宣泄的悲愤与无奈。

我久久凝望稼轩极目天涯的侧影，那熟悉的神情渐化为一个苦难偏安的人间……刹那间，我顿悟！缘由在于：稼轩词中，贯穿着中华文化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熠熠生辉。

“可怜无数山”的襟怀，“江晚正愁予”的情思，皆为中华文化脉搏中激昂的强音。

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在江风中烈烈呼啸。人虽逝，精神不灭；台虽颓，精神不倒。即便滔滔江水干涸，精神亦将奔腾不息，传承永继。

稼轩仍徘徊于郁孤台上，心怀愤懑。他何其渴盼能纵横疆场，收复失地，为国立功。可现实冷酷，抱负难酬。走下台来，我亦久久回望。或许，历史中百姓屡屡修缮此台，正是为了辛词中的那一片赤诚？

郁孤台，凝聚着民族之魂！如峻岭巍峨，屹立千秋；于烽火中、盛世里警醒。朝代更迭，历经了风雨侵蚀。是历史的回响，其魂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