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蝉蜕》(二)/斋夫

水月楼主

<p class="ql-block">小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蝉蜕(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作者/斋 夫</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新兵起运要到市里倒火车。</p><p class="ql-block"> 县城到市里约60公里路程,不是柏油路。要全是土路还好点,轧平了至少不会那么颠簸,大不了晴天一路土,雨天一路泥,偏偏上面又铺上一层瓦子石,车根本就跑不起来,上下颠簸,左右摇晃,比坐花轿晃得都厉害,恨不得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有晕车的新兵就趴在后箱板上哇哇往外吐。就这段路,当年有两位著名相声演员还编了一段相声加以讽刺。60多公里的路足足跑了三个小时,到市里过军站已是中午12点多了,过军站准备的饭菜都凉了。</p><p class="ql-block"> 午饭是白菜粉条炖肉,一个班一铝盆菜,一人俩白发馍馍,围在一起吃。在大解放上颠簸了半天,早饿了,都十七八、十八九的小伙子俩馍馍哪够!有的吃完还想去拿,没了。来市过军站倒火车的不是一个县的兵,来早的吃完已上火车等着去了。不饱就等下顿吧!吃过饭,各班列队,以排为单位,点名准备上火车。</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大柱愣了一下:“呵…到!”其实,大柱姓高,平时喊大柱都喊习惯了,猛然带上姓大柱差点没反应过来。</p><p class="ql-block"> 火车不是在火车站里面,没有站台,也不是客车,是一大溜黑乎乎的闷罐车。闷罐车门开着,门上垂下一截铁链子,上车就拽着铁链子爬上去。都是小伙子也没感到费多大劲就上去了。车箱里门两侧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中间靠后放着一个铁桶,上面盖了一块纸箱板,排长说:这是解手用的。新兵们面面相视,都没说什么,但心里想什么大家都清楚:这咋解呀!尤其在这么多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谁能解的出来,再说闷罐里的味得多难闻?</p><p class="ql-block"> 一节闷罐上两个班,一侧一个班。排长要求:白天把背包排整齐,大家都坐在背包上,到晚上可打开背包睡觉。不要乱走动,不要大声喧哗,有什么事到下个兵站停车再说。那时没手机,没对讲机,闷罐车箱互不相通,火车咣咣当、咣咣当地响,有事喊谁去?也喊不应呀!</p><p class="ql-block"> 准备发车了,有人在外面关上了车门,用铁链把车门拴上,留了一个十多公分的缝,一是能保持车箱内空气流通,再就是白天能透点光线。</p><p class="ql-block"> 车开了。都是农村出来的,绝大多数都没坐过火车,有的甚至连火车都没见过。刚开始大家还从门缝里往外张望,想看看外面的光景,其实啥也看不清,都是一晃而过,光看到房子和没有叶的树往后跑,慢慢地都坐在背包上打起了盹儿,有的干脆就枕着背包躺下了。折腾了两天,大家都很辛苦,与家人告别,有说不完的话,都没离开过家,乍一离开心情也是五味杂陈,几天来肯定也都没睡好觉,这会总算安稳了,不一会就有人打起了呼噜。</p><p class="ql-block"> 大柱一直没有机会看兰欣送他的东西,看看周围战友们都磕头打盹儿地闭上了眼睛,大柱将挎包磨到了胸前,掀开挎包盖把手伸了进去,好像还有个东西包着这本书(或是本),大柱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果然,外面是一个丝质小方巾,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大柱慢慢揭开手绢,一个很精致的笔记本呈现在眼前,硬皮上面还有亮晶晶的金丝线。大柱把笔记本捂在胸口,仿佛能听见嘣嘣地加快的心跳声。想打开,又怕打开,不知道兰欣在里面写没写东西,写的又是啥!</p><p class="ql-block"> 这时一个新兵爬起来小解,大柱赶紧把笔记本塞进了挎包。新兵走到铁桶前,刚要解裤带,犹豫了一下,转身就朝车箱门口走去,掏出“话筒”对着门缝就唱起了“泉水丁咚响”,哪知门口风大,气流回旋,泉水还没落地又被风吹了回来,大部分都落在了这伙家的左腿上,棉裤、棉鞋打湿了一片,引来已睡醒的战友们一阵欢笑,这也是新兵离开家乡的第一次笑声。后来再有小解的就接受了这位战友的教训,靠门面向斜后方站立,泉水就顺风顺流而下了。</p><p class="ql-block"> 闷罐车跑得不快,还老是临时停车,好像是避让别的列车通过,每次停下后,不一会就能听到有列车轰隆轰隆地过去,然后闷罐车再慢慢启动。</p><p class="ql-block"> 车箱外天慢慢暗了下来,车箱内也渐渐变黑,刚开春天还很短。</p><p class="ql-block"> 车又停了,有人在外面哗啦哗啦解铁链子,边拉车门边喊:到过军站了,下车吃晚饭。大家慌忙起身,有人还顺手拽了一绺稻草塞到裤兜里。新兵们纷纷跳下车,急急忙忙往路基下边跑,接兵的一看吓坏了,以为这些新兵要逃跑,遂大声呼喊:不要跑,不要乱跑!再定睛一看,跑的这些新兵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有的在那“唱歌”,有的在那练“蹲功”。下车拽稻草的看来是有所准备,大部分完事后都就地取材解决了。那年月在农村“办大事”哪有用手纸一说,当年也没有手纸,凑巧了抓把稻草、苇子什么的,不凑巧就用当地的英雄坷垃办了。等这些新兵回来,再看那片地貌可就发生了不小地变化,增加了不少峦冈水川,真是:新兵不惜随身物,万两黄金撒站台。</p><p class="ql-block"> 打饭的地方放了几个水桶,供大家洗手用。</p><p class="ql-block"> 晚饭还是大锅菜、白馍馍。菜一个班一盆,有筷子有碗,打回去自己分,白馍馍尽吃,大家吃得那个香、那个饱。饭后又给每人发了一个纸包,说是第二天的早餐。</p><p class="ql-block"> 天完全黑了下来,不知道停车吃饭的地方是哪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车往哪个方向开,只知道要去北京。去北京大概就是往北开吧!因为接兵的说过他们是北京军区的。新兵们都想望着到北京去当兵,到时一定要在天安门广场穿着军装照张相寄回家。</p><p class="ql-block"> 集合,点名,上车,闷罐继续前行。车箱里一片漆黑,临行前有人给每个车箱送来一盏马灯,放在马桶旁边,车箱内算是有了一点亮光。</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打开背包,做好睡觉的准备。一床被子,一个褥子,一条白布床单,还有一片正方形的白布。对这片正方形的白布,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是作什么用的,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枕头。离家的时候发的服装都穿在了身上,所以这块白布暂时就没了用场,等天暖和了,脱下的绒衣绒裤叠起来用它一包就成枕头了。挎包里有一块白毛巾,一个不带盖的绿茶缸,还有一个针线包。这就是新兵的全部家当。有人调侃当兵的几大怪:被子两面盖,枕头是块白布片,蚊帐没有门,像个棺材盖。</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车箱内就奏起了“交响乐”,咬牙的,吹气的,说梦话放屁的,好不热闹。</p><p class="ql-block"> 大柱老想着兰欣送的笔记本,想知道里面写的啥,无奈灯光太暗,离得又远,啥也看不清。大柱把棉裤脱掉叠起来当枕头,棉袄脱下搭在被子上,挎包就搂在了怀里,眼前又浮现出兰欣送笔记本的那一幕,怎么也想不通兰欣能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更想不到还给他送东西,之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不会是场误会吧?或是都穿着一样的绿军装认错人了?大柱胡思乱想,又回忆起与兰欣同桌的那段时光。兰欣虽说有点泼辣孤傲,让人感觉有点不大好接触,跟大柱还经常划“三八”线,时不时还“欺负”一下大柱,但兰欣一直都没跟大柱真急过,有时还很随意地扔给大柱一块糖果什么的。上学的时候农村来的都住校,米面都是自己带,到学校食堂换饭票,还有自带其它粗粮的,如地瓜干、黑窝窝头啥的,每天送学校食堂去加工加热,菜金一天几分钱,有的连几分钱也不舍得花,就从家带咸菜,讲究点的在家炒炒用大口瓶装上,一吃一个星期,不讲究的就把自家腌的大圪垯切切带上。大柱经常带点娘给他炒好的咸菜。县城里的同学有时中午不回家就在学校吃了。有时兰欣就把自己的那份菜给大柱,换大柱的咸菜吃。难道那时候兰欣就……?</p><p class="ql-block"> 大柱绞尽脑汁,前思后想也理不出个头绪,一会也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24.11.21</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姚念龙 字在田 笔名斋夫 网名水月楼主 1956年出生 山东鱼台西姚人 种过地 教过书 当过兵 从过政</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