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呼玛镇第二村在我们的下乡年代,叫呼玛镇公社第二生产队,也叫菜队、蔬菜队,在计划经济年代,主要任务是保证城镇居民的蔬菜供应,作为农村生产队,除了生产满足本村的粮食,还有上缴公粮的任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知青刚来时,二队只有三十来户一百多口人。后来有了磨面坊、豆腐坊、木匠铁匠瓦匠、马车牛车拖拉机。生产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社会,有不少生产骨干是身怀一技之长的能人。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以下几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老韩原来给一户富农打长工,富农病死后,那个俄罗斯老婆尼娜改嫁了老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据大队书记谭景和讲,当年土改后,从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到人民公社,都经历了千辛万苦。当年把大伙组织起来,生产力很薄弱,缺口粮、缺种子,马都是三棱的(意思是马缺草料瘦得露出脊梁骨),人拉犁翻地。种麦子播种量大,每垧地(1垧=15亩)需要四百多斤种子,而种苞米每垧地只需要六十斤左右。当年队里的老社员把一部分口粮到刘家粉坊换黑面粉代口粮,用一部分麦子换成玉米种子,这样解决了种子和口粮不足的困难。这年玉米收成很好,渡过了建社初期的难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韩队长是个农业老把式,他的农具钐刀和大锯都收拾得很好很利索。每次都是他引导机务人员到哪里开荒、引犁导机车在哪下犁。生产队小食堂给机务人员烧小灶,由他送到地头,他自带干粮从不沾光。他总是笑着说:我就爱吃大葱蘸大酱。</span></p> <p class="ql-block">拖拉机手午间地头的野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队建社初期大都是老弱病残,周边的土地大多是一队和三队的。韩友才队长带领大家在下站开荒。西山根的草甸子原来大都是塔头甸子,下面是冻土层。老韩带领开沟 排水,把终年积水的沼泽地变成了肥沃的农田。我们下乡时,生产队如果没有相当的经济实力,就不可能安排我们这么多知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队有供应县里蔬菜的任务,冬储菜土豆白菜均在大田里种。呼玛县纬度高,无霜期只有90~105天,为了预防早霜,夏季蔬菜如小白菜、水萝卜、芹菜、茄子、辣椒、西红柿都需要提前育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队里有个汪大爷,小名寿子,大家都叫他汪寿子。汪大爷有点耳背,戴顶旧皮帽子,总是一个帽耳塞在帽子里,一个帽耳当啷着,穿着旧棉袄,腰里系根绳子,嘴上总是自言自语的,关里口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汪大爷承担了队里的育秧任务,他就是当时二队种植蔬菜的技术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队里有个专门用于育秧的院子,我们叫暖园子,汪大爷家就住在边上。每年4月初,汪大爷就要我们把生产队马号里堆积如山的马粪都拉到暖园子堆起来沤粪。把马粪用叉子来回倒三遍,等马粪开始发酵冒热气了,就把发酵后好的马粪铺成一尺厚,然后扣上一尺高、1.2米x2米的大木框,在木框内铺上准备好的营养土,撒上蔬菜种子后,再均匀地覆盖一层薄土,洒好水,用玻璃框的盖扣上,晚上在顶上铺草帘子保暖。这时马粪还在继续发酵,木框内温度很高,就像地暖一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待种子发芽了,汪大爷全天候的伺候着,整个育秧过程他全包了,保证到了“芒种”节气可以移栽到大田里。这个事责任重大,关系到全队的生产和全县城的蔬菜供应。汪大爷从来没有耽误过,我觉得他很了不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高寒地区利用马粪发酵的热能育秧,是很科学环保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到了“芒种”节气,大量劳动力投入到栽秧的工作中。汪大爷把豆角黄瓜西红柿茄子等各种秧苗起出来,马车把秧苗拉到地里,一人一垄刨掩,后面的人紧跟着种秧苗,挑水浇苗。水渗下去后,用干土封掩。这样抢种了三四天后栽秧工作完成,大量劳动力又投入夏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泡子边的水园子,我们男劳动力打田埂做池子,挖好地后,种小白菜、水萝卜、芹菜、香菜等。后续田间管理工作,都是袁大娘领着妇女和女知青干的。在知青到来之前,东北女的结婚后是不上地里干活的,知青的到来改变了农村的风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站的黄豆谷子先种先锄,铲地时由于路途远,午饭都在地头吃。下站地铲完,接着铲小白房和西山根的地。回过头来下站的地又要铲第二遍,刚铲完地,机耕队的“28拖拉机”趟地。县里要求三铲三趟,实际上能做到二铲二趟就不错了。蔬菜地也要铲趟,忙忙碌碌一个月就到七月初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7月10日左右入伏了,呼玛是“头伏萝卜、二伏菜”,那是集中人力抢种保出苗,用“坐水种”,就是在垄上用锄头刨坑,接着浇水、点种、掩埋。我们男生用班克挑水,女生用维得罗浇水。没水源的地方用马车拉水袋装水送到地头,大家再接水挑进地里。等种完萝卜,男生就上老摆河打羊草了,蔬菜的田间管理都靠女知青和妇女们忙活了。</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张当年女知青和袁大娘在菜地里的合影,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是袁月棠大娘。</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妇女主任袁大娘当年也有五十多岁了,她是土改干部,呼玛县劳动模范。俗话说,“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种蔬菜没有粪肥不行。冬天,袁大娘领着我们男女知青到街里各个茅楼去刨粪。有的茅楼很深,大家不怕脏不怕臭,跳下茅楼,把粪柱子尿冰岔子用镐刨了,用土篮子吊上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刨猪圈很累,猪圈里的粪被猪踩成了稀泥,冬天冻得嘎嘎的,大冬天的,轮起镐头,一刨一个白印,震得两手发麻,累得满头大汗也只刨出一些碎屑。老乡教我们:沉住气,得盯着一个地方,别挪地儿,一下一下地刨,听到空空的声音了,终于把脚底下一大块猪粪刨下来了,这些活,二队的男女知青都干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因为常赶车送马粪、拉土到暖园子,按汪大爷的要求卸到地方,没有长时间跟他在一起干过,但会听到队长书记说:“汪寿子讲今年是旱年,明年是涝年”等,队里会参考他的意见来安排农作物的播种。如“旱谷子涝豆”,也就是说碰到干旱年就多种谷子,谷子较耐旱。涝年多种黄豆,因为雨水充沛,黄豆收成就好。当年呼玛县面积有8万多平方公里,气象观测条件差,局地预报往往不很准确。而汪大爷会看天会预测,往往十分灵验,在县里也小有名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刚到呼玛时,队里安排庞大爷给知青食堂做饭,教我们怎样和面发面蒸馒头。头一年在呼玛过春节,他给我们包饺子,做拔丝土豆、酥白肉等,烧得一手好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庞大爷个子不高,瘦瘦的,但干起活来是把好手。到老摆河打羊草,岛上啥也没有,他领着张友琪和我们先遣队上岛砍来柳条,用树枝铁丝搭马架子,打来草苫房顶。唯一的一块苫布给拿草的女同学搭窝棚。遇到下雨天,我们的被子都琳湿了,呼玛夏天的夜晚也很冷,庞大爷怕我们得病,等雨小了些,他把我们叫起来架上火烤。那时我们都年轻,他五十多岁的人还和我们一道遭罪,真不容易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冬天上山打柈子都是他领着我们盖地窨子、伐木打柈子,教我们如何伐锯。他言语不多,也从不批评人,只是用自已的行动,言传身教。后来听说公社和县里把他调去创办县农场了,我们的各种野外生存能力都是跟庞大爷学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庞大爷对我们知青很好,自已家包饺子会叫我们去吃。年底分红,他花钱买了个戏匣子(手摇唱片机)放在食堂里让大家听。有人说他脾气倔,但他从来不对我们发火生气。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农民朴实、善良和吃苦耐劳的品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菜队还有一个奇人董长才,平时,队里的大人小孩都叫他小脖,他瘦瘦黑黑的,裤腿上总是打着绑腿。据说他当年参加过“四野”,每年“八一”建军节,县武装部都会请他前去参加。那时他有五十多了,脸上总是乐呵呵的,还常哼着他家乡鲁西南口音的小曲。他还带着浓厚的山东口音说:“我四十八开花,五十结了个瓜,娶了个媳妇还是三条腿的”意思是他四十八结婚,五十岁有了儿子,娶的老婆是个瘸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夏天到下站铲地,他打着绑腿,扛着锄头,一路上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那歌词跟现在不大一样,但意思差不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队里马车牛车拉地拉大木,需要大量的粗麻绳,我们叫大绳。老董有一手拧大绳的好活。每年队里的麻线剥好后,他就给队里拧大绳。在队部大院里,老董席地而坐,按十米的距离挂上麻皮,用他的专用摇绳工具,把三股麻拧成一股绳。他还边拧边哼小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他家就在知青宿舍东北角那个地营子似的小土屋里,有时见他背着儿子,边啍小曲边铲地,老董真是个乐观的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耿宝年是中俄混血儿,高个子,身体很棒,黑呼呼的脸,鼻梁挺拔。他平时言语不多,但人很聪明,能吃苦,当年也有五十多岁了。他家在余庆上沟沙过金,有自家的水流子,是中农。他木匠铁匠样样活儿都拿得起放得下,是个多面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九天的白桦质地好,耿宝年会到三线的黑风口,砍伐一些碗口粗,长得好,没啥缺陷的白桦树,做爬犁“幌子”(底座)的原料。先用锛子锛去四周树皮,做成方子,然后放在用接长的废油桶里水煮,把煮好的桦木方子煨成形状像手杖那样的爬犁头,冷却定型后放在木排上,拉到队里做爬犁。这个是老耿的拿手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队里有个铁匠铺,从打马掌钉到各种农器具,也是老耿带着年轻人手把手地教出来的。经常和他在一起干活的人都有体会,遇到难事了,老耿都会有绝招来应付解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队里每年放排,老耿都是把头。我在二队那几年,跟着耿宝年、周崇新在呼玛河放过二次排,老耿是把头,我们都听他指挥。原木的楞场是冬天伐木时就选好的位置,下面是稳水流处,便于串订木排。楞场地面铺好平行的两道木杆,一直铺到河岸边。把原木撬动后,用撬杠把原木顺着木杆滚到河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原木落下河会漂浮上来。因为冬天伐下来的原木都是湿的,也有个别背阴坡上长的原木比重大,沉水后不浮上来,我就下去捞,土话叫“摸鱼”。崇新手持头上带尖边上有弯钩的砍钩,把原木引到边上,由老耿用桦木杆做压排杆,把原木挨个用扒锔子订成木排,浮力大的樟子松和浮力小的义气松(落叶松)掺在一起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做排头的原木小头朝前,一般有六根左右。接着挨根的把原木用压条和扒锔子订住。第二节、第三节木排逐渐放宽,根据河道情况和木头数量,最中间的两节排约二十根左右,再逐渐减少,排尾约十根左右,整张排呈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排头横上一根碗口粗的木头固定,中间顺原木方向标上一根舵杆,由把头的在前面把握木排的行走方向,避开浅滩。排尾是周崇新把尾,我在中间来回走动,水浅时用撑杆,水深时扳小棹,不断调整木排的左右位置,以防在浅滩上搁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次我看到老耿拿斧子剁根压排小杆,一不小心剁在了自己的小腿上,只见肉一下子翻出来了,我赶紧用衣服布条给他扎住,他说:“没事,没事”。第二天早上出工时,我看见他又来出工,准备去河口出排。我说:“耿叔,您腿还没好,别去了!小心发炎”。他却笑着说:“我肉皮子好,没事”。我很佩服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从余庆上沟到呼玛河口有一百多里水路,途中有激流险滩,需要有经验的把头和大家的齐心协力,才能顺利通过平安到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说菜队是以种菜为主,这个说法也不完全正确。正确的说法是菜队的三百垧地中,只有几十垧地种菜,在计划经济年代供应呼玛镇上的居民和单位,当时种什么品种、种多少都是有计划的。呼玛镇上的居民不是很多,他们屋前也有小园子种点夏季蔬菜。队里有十来垧地种些白菜、土豆、萝卜、包菜等冬储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春季,我们用犁豁开道沟,妇女们跟着把切好的土豆种,按三十厘米的株距扔进沟,两行沟按五十厘米的行距摆上土豆种,后面的犁杖象打垄一样,在两沟中间下犁,泥土两边分开后就同时把两条沟的土豆种覆盖上了。就这样一副犁杖豁沟,一副犁杖打垄覆盖,一来一回种好土豆后,接着一匹马拉着二米多长的原木滚子压地保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队和一队、三队一样,4月20日开始春耕春播,先种下站的地,然后是西山根和小白房的地。种好小麦、黄豆、谷子、燕麦后,蔬菜地送粪、翻地、打垄、压地,“芒种”后忙着栽秧,比其他生产队更忙一些。在人民公社的年代,种蔬菜和粮食都是国家任务和自已的口粮,这些只是收入的一部分,生产队的年终分配主要还靠副业,“以副养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乡10年,我们跟着生产队的那些能人学到了不少知识,更重要的是培养了在艰苦环境下战胜困难的勇气和毅力,在以后的工作中,再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我们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