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的呼唤

村边绿树(陈元春)

　　光阴荏苒，一晃三十余年又过去了。岁月更迭，多少故事，煙灭于滚滚红尘中。但总有一些情怀，一些往事，如风、如梦，飘回记忆的长廊；把那难忘的一桢桢画面，一一回放。

我出生的小山村，即偏远、又落后。

对于老年人来说，是原始的继续；对于中年人，则是没有希望的山沟；对于年轻人，则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对于孩子，则是一群傻得可爱的小家伙儿。我已青年，但也茫然；不眠的夜里，依稀听得周围那丘陵小山不甘的低吟、呼唤。

终于，我等来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由于缺乏教师，乡中心校决定收录两名民办代课教师，我看到了一丝曙光。当我从三十余名“高才生”中脱颖而出，被光荣入取了！当然，我得就地教学，就在本村中、那个充满希望，又没希望的小学校。

当年教书时的我。

　　生产队的老学校已破败不堪，早成危房。乡里村中又没资金修复或重建，只能在一个愿意提供一间房子的农户家里教学。村里给予该农户一定费用，而一般的人家是捞不着的，得和村干部有点“那个”的，别人家只能眼馋，说点风凉话。

因为最近些年本地没有教师，全是外屯大学校调来此处“渡金”的教师，一两年后就又换下一个。因为村子小，也就十几个孩子，还得分三个不同的班级，就用一个人教学。来的教师都不是本村人，没有多少热情；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上班好似上坟般的心，为的是调回去被“转正”，此处只是个跳板，一个“权宜”；或是范了错被调此躲个风头。致使教学质量低下，每个班级在全乡排名长期霸占倒数第一的位置。

三个班级竞达四五个“傻子生”，即“差生”！在那年月，有的教师会把一些学习差拖后腿的孩子报到上面，批准为“差生”，即“傻子”，而不用分神去管他，因为他的成绩不被列在考核中，从而提高名次，轻松而又有成绩。几年间，小村子竞成了出产“傻子”而知名。也确实，屯子太小的孩子，到了大场合，就相形见绌，被人嘲笑。

当年留影小学校墙外。

　　我荣幸的成为该校傻子班的教师！我心中的任务也只有一条:尽我的努力，证明他们都不是傻子！都是聪明的孩子！

但教学的条件太艰苦了。我的小学校是一个村民的西房间，和主人家一天锅碗瓢盆响叮当；过日子人家的日常夹杂着朗朗读书声，和他家院里的鸡鸭猪狗耕马，构成了一幅奇特的立体声画卷；真的是一个真实的自然大合唱！你就听吧，教学中，时而一只鸡啼；又有一声马嘶；丁零当啷又一串响铃；大鹅又哏嘎；鸭子附会，回头呱又呱；又来串门的，狗又叫；送迎一阵哈哈！最难防的，有人好奇，进教室瞅一圈又不关门就走啦…

教学中，最难先是设计构思一堂课的教学方法。

因为釆用复式教学，一节课三个不同年级同时上；先要布置其中一个班复习上节课内容或做作业；一个班为新课做准备，再去教一个年级新课。然后再依次教学下一个年级，如此轮回。经过我不懈的努力，不到一个星期，就总结出了经验和规律，很快入了门，上道儿。又同时利用三个不同年级的学生，互相激励，激发他们的积极向上、不甘落后、不甘被嘲笑的少年争胜心里。让三个不同的班级同上一节课，其乐融融，互相较劲；高年级重温低年级课，使基本功扎实，落后就被低年级嘲笑；低年级听高年级课，视野又一下扩大，不会时高年级的就提示，还有先知先温之透；互补而生，成绩快速提高。

我考取的证书。

　　下课了，由于家禽家畜满院，一是施展不开，二是有危险；所以我就把孩子领到村边道上一起疯。组织女孩子跳绳，男孩子扔沙包、踢毽子；大家一起老鹰捉小鸡，当然我就是那个老母鸡了。我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成了他们最好的朋友。上课，他们自然也听话，虽然天天课堂上闹着笑话，但学习热情更高了，成绩也快速提升。

秋季，迎来了五十年未遇的水灾，在老东北连下四十多天的雨，使得家家户户到处往外冒水。教室里挖出一条泥沟，房门日夜开着，天天往外淌水。但时间一长，屋子都被水沤臭了，躲也没处躲，上课还穿水靴。我们尽努力坚守着，坚守我们的初心，坚守我们共同的爱，坚守我们同一个目标:我们都不傻。

那年的水一直淌到上老冻，才算拉倒。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接手的全中心校垫底，到上学期的排名提升两个名次，直到年终的中等！在全乡中心校大会上，我和我的学生抬起了自信的头！因为从此，没有人说我们是傻子屯的孩子了；我们用一张张完美的试卷，告诉了大家:我们一直是群健康、快乐、聪明、天真的孩子！

　　因为那个年月，孩子们没有多少外出的机会，有的孩子两年也未曾去过一次小县城。受环境影响，真的没有大屯大地方的孩子“鬼”，一个个真的老实的可爱。于是，我每周就给他们增加一课:生活日常百科。教他们如何接人待物，如何面对突发事物的快速反应；教他们传统礼仪和当今社会常识。以及我当时所了解的城市状况，及进城要领，比如如何防小偷，如何不被拐骗…方方面面，五花八门，尽我所能尽皆教之。

同时，我又把我喜欢的古典文学深入浅出的引入课堂，教他们品古人佳作、文化、思想，引导他们进入艺术的领域。品读美文、诗词曲赋，畅导人生；使他们从一年级就能了解古典文学的美与境。虽然孩子一知半解，确也听个有滋有味。我又把我看过的杂志、世界名著，像小故事一样说给他们听，打开他们一扇扇新的世界大门。特别当时有个杂志叫《海外文摘》，内容广阔，世界文化尽收一册，期期都精彩，我适当的选取说与他们，让他们了解从未探知的世界。看着一个个天真的孩子，迎起惊奇的大眼睛，我的心都醉了。

　　第二年，我的三个班级年终排名进前三或四！一举振动中心校；从此就保持这一名次。后来，我又经过三年进修，考取了《黑龙江省小学教师专业合格证》。但由于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黑龙江人口大量流失，孩子少了又少，学校砍了又砍，教育改制，我最终没有被“转正”，经于下岗，离开我曾挚爱的教育岗位；十年耕耘，终化一梦。

梦没满，但硕果甚丰；志末伸，桃李已满天下。我的学生大多走出了那个小山沟，很多上了大学，异省成家立业，有车有房；只剩两个学生，留在本屯，也成了养殖牛羊大户。如此，心亦无憾矣！

每当我偶遇回乡省亲的学生，他们都老远的问侯一声:陈老师好！听得这一声叫来，我会心的笑了。

文章/本人真实原创

作者/村边绿树(陈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