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小说）中

李从华

烂苹果无意中经历了一场人生最巅峰的时刻，风光过之后像一阵风又吹回到了谷里村，也算是见过了世面的人，令人刮目相看。烂苹果又要无所事事，感到有些失落，闲的无聊的时候总想着要做点什么事情，突然就想到了何心奎，想跟何心奎合伙做生意。何心奎对烂苹果的突然造访，只应付，不搭理，不说话，不表态。烂苹果就滔滔不绝地把从北京和上海得来的各种信息像讲故事一样说给何心奎听，何心奎听得云里雾里，竟然有些心动，只是觉得不适合和烂苹果这样的人合伙，就找各种理由推脱了。

因为王大喜整天赖在床上，烂苹果认为王大喜是个没用的男人，先把王大喜教训一番，然后开导：你晚上上班，白天不是没事干吗，可以学学何心奎，明早到1号路摆摊去。

其实王大喜已经在值班室睡足了觉，白天可以缠着烂苹果，让烂苹果怀孕生孩子，这就是王大喜整天赖在床上的理由。

烂苹果可不这样想，自从到大城市去见过世面以后就想着赚钱的事，好在王大喜在部队炊事班学过一手绝活，会做黄桥烧饼，正好可以显示一下独门手艺，冥冥之中竟然想到了一起，妇唱夫随，一拍即合。

如今的1号路上已经摊满为患，不再是何心奎的独家摊位了，一排排，一行行的摊位摆的满满当当，有点像十里洋行的热闹场面。王大喜和烂苹果只好另辟蹊径，把摊位摆在远离1号路的转弯路口。王大喜围着白布巾大展身手，和面拌料现做黄桥烧饼，忙的不亦乐乎。烂苹果裹着花头巾，站在路口，扯着嗓子招揽生意。

1号路上每天早上空气中的晨雾和炉火中的烟雾掺合在一起，烟雾腾腾的弥漫着。为了招揽生意，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何心奎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优势，生意每况愈下，让王大喜和烂苹果再一搅，更是雪上加霜，何心奎绝望地对天长叹：这生意再也做不下去了。

有个叫年广九的芜湖农民发明了一种自己研究出来的炒瓜子，宣称：不计成本，免费品尝，吃够为止。走过路过的，机会难得，围在炒瓜子摊前开吃。有些远道而来的吃够了觉得味道不错就买一些带回家去分享。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管路远还是路近的都赶来吃免费炒瓜子。大家一边吃一边谈笑风生，认为这个年广九太傻了，是个败家的大傻子，为此年广九的名字就和傻子联系在一起，他炒的瓜子就是傻子瓜子。年广九这个傻子渐渐远近闻名，赶来吃傻子瓜子的人络绎不绝。

何心奎卖完了最后一点存货，果断撤出了早餐摊，决定到芜湖去拜访年广九。

何心奎站在傻子瓜子摊前吃着免费瓜子，边吃边赞不绝口，味道独特，百吃不厌。何心奎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立刻见到年广九的愿望更加强烈。

年广九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宽厚仁慈，好像用隐形的文字刻在这张岁月风霜的脸上；眼神平视，没有架子，待人接物非常谦和，没有傲气，就像是传说中的傻子。通过交流，这两个中年人相见恨晚，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年广九非常信任何心奎，因为何心奎不像是那种刁钻刻薄，唯利是图的小人，就很爽快地答应何心奎的要求，同意了何心奎的加盟，成为傻子瓜子的分部。

何心奎这一次的芜湖之行非常顺利，很快和年广久达成了合作意向，满心欢喜，不负年广九给予的这次机会，摩拳擦掌，回去开辟新的商业发展途径。何心奎不知不觉来到了长途汽车站，等侯开往南京的班车。

初冬的芜湖已经感觉到了寒冷，太阳开始偏西，淡淡的阳光下，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何心奎看了看站牌上的到站时刻表，上一班车才开出不久，下一班车还要再等一个小时才能到达。车站不远处有一家餐馆，从餐馆里飘出来的，夹着肉香味的热气，诱惑到了何心奎，这才感到肚子很饿，进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餐馆门口站着十多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还有怀抱婴儿的妇女。餐馆里客人并不多，一大半的桌子都空着。何心奎付了钱，要了一碗菜肉大馄饨。

何心奎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大馄饨，走到一张空桌前，小心地放到桌子上，转过身又到刚才取馄饨的窗口去拿调羹。

何心奎拿着调羹来到桌前，把就近的凳子往前推了推，刚要坐下，一眼看到馄饨碗里飘着一大口浓痰，非常恶心，一抬头面前站着一个看上去大约20岁左右的女子，正睁着贪婪的眼睛盯着那碗馄饨。何心奎无奈一笑，把有痰的馄饨一推，站起身准备再去买一碗。

女子见何心奎放弃了这碗馄饨，立刻扑上去，伸出黝黑的双手，抓起碗开始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一口气把一大碗馄饨吃完，连一点汤水也没剩下。

何心奎远远地看着，非常震惊，走过去，小声问女子：还要吃吗？

女子用满是油污的袖口擦着嘴巴点点头。

何心奎又去买来两碗大馄饨放在桌子上，示意女子吃。女子眼神呆滞，没有说话，扫视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两碗大馄饨，然后双手捧起一碗移到面前，慢慢地把碗里的大馄饨一个一个吃完，最后碗里就剩下了一些汤水。

何心奎又指着另外一碗大馄饨对女子说：还能再吃吗？

女子看着那碗大馄饨，终于摇摇头，表示已经吃饱了。

何心奎很疑惑，想要解开心里的谜团：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做乞丐？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被遗弃的残疾人，或者是个哑巴。哑巴有天生的，也有后天形成的。不过……但这个女子有听觉，其中必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到这里，何心奎拿出了纸和笔放在桌子上，指着笔对女子说：你的家在哪里？

女子听到了家这个字顿时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把纸和笔推过去，声音有些颤抖：我没有家。

女子能说话，完全出乎何心奎的意料，原来这个女子是个正常人。何心奎还有谜团没有解开，心想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家呢？这其中必有故事。何心奎沉思片刻，进一步追问：别害怕，说出来我可以帮到你。

我从小就没了爸妈，女子抹着眼泪说，是两个哥哥把我带大的，三年前，两个哥哥突然不见了，房子也卖给了别人，我被赶出了家门。

那么后来呢？何心奎叹了口气，接着问，这三年你是怎么生活的？

女子缓了口气回答：晚上睡在街头，肚子饿了就和他们一样抢东西吃。女子望了望站在大门口的一帮乞丐。

何心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桂花。女子很快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好听！

女子有些羞涩，低下了头。

你跟我回家好吗？何心奎望着这个清秀的女子说，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我回去开店，你就帮我照看店铺吧。

女子睁大眼睛盯着何心奎好一会，然后点点头：好吧，我跟你走。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宁芜路上只有最后一趟末班车了。何心奎赶紧起身，带着女子往汽车站走去。

村长何书记只要一开桑塔纳轿车，就不由自主地会想到烂苹果，烂苹果就像影子一样在他脑海里闪现，怎么也不能抹去。村长何书记很清楚，没有烂苹果就没有这辆桑塔纳轿车。村长何书记还清楚地记得，为了搞到这块军牌，还多亏了那个在南京军区牌照管理科负责牌照发放工作的远房侄子，因此村长何书记的桑塔纳轿车就顺风顺水地挂上了军牌，平时出入没有任何麻烦，交警都不敢随便拦车检查。村长何书记一直想在村委会安排烂苹果的工作，不能冷落了自己亲手打造的三八红旗手，想来想去只有让烂苹果当村妇女主任比较合适，不过要让自己的老婆让位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经过苦思冥想，村长何书记终于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老婆退出村妇女主任，一切待遇不变。

村长何书记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婆一说，老婆竟然没有反对就满口答应了。烂苹果在村长何书记的安排下走马上任，接任了村妇女主任的职务，成为了村干部。从此以后，村长何书记和烂苹果接触日益频繁，也招致了一些闲言碎语。

何心奎的门店正式开业了，取名：老樟树食品批发部。何心奎老婆和女儿负责送货，儿子读书例外，杨桂花每天坐在院子里的大樟树下看守店面，何心奎整天在外忙业务。

烂苹果不知是又喜欢上了大樟树还是又有了久违的感觉，每天都要到何心奎家的院子里逛逛，在大樟树下坐坐，很快跟杨桂花混熟了，还成为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