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长篇小说《汉口老通城曾家》三部曲 第一部 创业第四章 通成饮食店 十八、小少爷昭诚</b></p> <p class="ql-block">張为声演播录音1</p> <p class="ql-block">張为声演播录音2</p> <p class="ql-block">張为声演播录音3</p> <p class="ql-block"> 上回说到,韩铸仁很满意,便有意识地让昭萍完成了几次“任务”。他发现,昭萍做事低调可靠,不打听不好奇,且有很稳定的性格,具有做地下工作的潜质。但是他遵照上级的指示,没有让昭萍参加更多行动。那么,这回我接着说:</p><p class="ql-block"><b> 十八、小少爷昭诚</b></p><p class="ql-block"> 上海之行,让广诚对昭萍彻底放了心。现在,他该多关注儿子了。大儿子昭舫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但现在,他对他很缺乏信心。昭舫从小受到家庭所有人的呵护和宠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大少爷的优越地位,哪里吃过像自己童年时那么多苦,哪会懂得世事艰难。偏偏又一个人在外住读,又是长身体的年龄,广诚便生怕钱上面管严了,让他身体吃了亏。谁知他一放松,反而让昭舫学会了大手大脚。广诚不由得责怪儿子又好吃、又会玩、瞎花钱、爱漂亮。总之,让他越来越失望,从内心觉得,将来要是把家当交给他,搞不好就折本败家,把自己一辈子的辛苦糟蹋了。</p> <p class="ql-block"> 好在老天爷还给了他一个小儿子,他才是曾家的根本。他于是把更多的希望转寄在昭诚身上,决心要好好栽培他。他越看越觉得昭诚的性格像自己小时候,朴实而顽强,逗他喜欢。他于是悄悄对静娴说,恐怕将来只有昭诚才有本事接下自己的生意,我们要指望小儿子了。</p><p class="ql-block"> 昭诚到了七岁,被送到位于云樵路的、当时最优秀的汉口市一小学读书,这个学校已合并了他哥哥姐姐原来读书的学堂,有多达八百名学生,和汉口市党部共用同一大院,操场则在马路对面。</p><p class="ql-block"> 但是昭诚特别贪玩,上学没几天,就把刚发的书掉了一本。问原因,大概是他去找同学要“糯米饧糖”吃,被人偷了。这让广诚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对昭诚的所有希望都动摇了。自己从小那么穷,都没有找别人讨过东西吃,这小子怎么这么没志气!广诚气极,举手就要打。静娴连忙劝住了,把昭诚拉到一边,告诉他哥姐从来不吃别人东西的,你要吃回来妈给你买。广诚一听她竟然是这么个教法,哪能这样惯孩子?大不高兴,走开了。想了半天,但除了想出叫和尚每天去接送他外,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p> <p class="ql-block"> 去年,大水淹没汉口,昭诚还不满九岁。大水退后,他继续在母亲和哥姐的共同宠爱中,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生活1,性格也变得任性起来,似乎离广诚希望的越来越远。昭诚每天放学后根本不想回家。他要尽情放松在学校被约束了一天的童心,玩够,抑或天黑了才回。广诚渐渐不耐烦,开始警告、责备,进而惩罚,然而都无济于事。</p><p class="ql-block"> 昭诚巴不得像哥哥那样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父亲偏不给,所以他只能乘哥哥周末回家和放假时贴紧他。与哥哥一起,不像与姐姐们一起那样得到太多呵护,却能得到他最需要的童趣,像去罐子湖钓鱼、去中山公园划船、去新市场看魔术杂技、去法租界看电影……特别是玩那些最令他兴奋(有些都是父亲所严厉禁止)的花样,可毫无顾忌地释放他的童心。哥哥回家就是他的节日,所以他崇拜哥哥。昭舫爱弟弟,也与他有最多的共同语言。他教弟弟打玻璃弹子,汉口人称为“打珠子”,使昭诚成了市一小乃至东山里周围有名气的小高手,赢来的珠子、洋画……简直成了小财主,让小朋友羡慕。但不幸被父亲发现,认为不卫生,没收销毁了。这让他对父亲的反感大大加重。</p> <p class="ql-block"> 从二年级暑假起,昭舫就将他带到公园泳池教他游泳,后来又多次偷偷带他到江边,带他练出了一身好水性。昭舫又教他唱歌,鼓励他说:“小弟,家里就你的嗓子最好。”他们的兄弟感情不断增添着友谊。</p><p class="ql-block"> 昭诚喜欢脱离父亲视线的那种自在。一天,在铭新街和伟雄路的交界处,昭诚找和尚借了五分钱去“转糖”。他赌了个两分铜板转一次的“大的”,用力拨动了转杆,一边和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起放声高叫:“板龙、板龙!”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杆上的针,看它指向木板上的哪个图样。但是速度减慢了的指针已缓缓越过了“板龙”的区域,仅依靠最后的惯性还没停下来。昭诚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以为又要“八砣”了。结果指针竟刚好停在了角上的“飞机”上。孩子们一下欢呼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糖匠只好自叹折本,在石板上亮出自己的手艺,花了十多分钟,用熬糖做出了一架颇为逼真的立体糖飞机,机身方形,往尾巴渐渐小下去,双翅微翘,前面还安了个纸做的、可以随风转动的小螺旋桨。飞机立在一根小竹竿尖上。棒极了!</p> <p class="ql-block"> 昭诚高兴地举起了飞机、在羡慕的孩子们的簇拥欢呼下准备回走,却一眼看到了正从跑马场回来的父亲。广诚这些天正因跑马场水灾后迟迟不能复业不开心,一见他就火了,责问道:“你放学回家怎么会走到这个方向来了?”昭诚不敢说话。广诚看见了他手中的糖飞机,便又大声问道:“哪来的钱?”和尚连忙上前笑着说:“不怪小少爷,是我的,就两分钱。”广诚转向和尚道:“叫你接他,不是要你教他乱花钱的,两分钱你看不起是不是?一角钱要买升米了!是不是我以后每天扣你两分钱?”和尚连忙陪笑着说:“叔叔,我晓得错了。”</p><p class="ql-block"> 广诚掏钱还给了和尚,回家等着昭诚,打算以哥哥姐姐为榜样来教育他。没想到好一阵都等不来。他跑下楼一看,和尚正在揉面,却没见昭诚,便问:“昭诚呢?”和尚低着头说:“在前面柜台上。”广诚一听又来了气,跑到前厅,见昭诚正坐在田大爷身边的小凳上欣赏他的飞机呢。他简直是忍无可忍了。冲上前去,把昭诚往腋下一夹就往回走。</p><p class="ql-block"> 昭诚吓得哭叫了起来。广诚夹着他走出厨房后,粗暴地把糖飞机夺过去、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p><p class="ql-block"> 这一下,昭诚的童心也被一起摔碎,哭得更厉害了,两条小腿乱蹬,但怎能挣脱他孔武有力又望子成龙的父亲。广诚把昭诚带进账房,关起房门,对着他的头就是几下暴栗子。吼道:“你还哭!”昭诚越发大声抗议道:“你赔我的飞机!”广诚见他还敢顶嘴,气得将他一把拧过来,扑到自己双腿上,举起那练武的大巴掌就打。正在这时,淘气闯进来说:“戴老板来了。”广诚才停下手,淘气乘机抱了哭喊着的昭诚走了。</p> <p class="ql-block"> 昭诚挨了父亲的痛打,找母亲哭诉,又心疼那千载难赢得的飞机。习惯受宠的他同时承受着心灵和皮肉的伤痛,一直哭累了才停。</p><p class="ql-block"> 晚上,静娴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里流着泪。广诚回来见她不理睬自己,知道怎么回事,便凑过来搭讪。静娴不理。广诚赔了好一阵小心后,静娴才哭着说:“你去看看他屁股上的血巴掌印,他犯了多大法?你像打强盗似的。他多大个人?那嫩肉,哪受得了?你脾气怎么变成这样?将来只怕连我都要打!”广诚再三认错,又将自己练武用的活血祛瘀的药偷偷给昭诚屁股上抹了,静娴流了半夜泪才睡。</p><p class="ql-block"> 昭诚自此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对立甚至是仇恨情绪。除了那么重打他,更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还有他珍爱的糖飞机,被他夺去像垃圾一样甩掉,叫他一口气怎么也忍不下去。加上从柜台前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拧回来,也让他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损伤。</p><p class="ql-block"> 初小四年就在童心被严密地禁锢和不断的偷偷僭越中过去,直到与父亲发生了决胜局较量。</p> <p class="ql-block"> 是晚秋的一天,他放学玩到天黑才回。广诚问:“怎么回这么晚?”他低着头回答:“玩去了。”广诚压住脾气说:“洗手去!”昭诚说:“洗过了。”广诚看了一眼,说:“这么脏,用肥皂再洗!”昭诚沉默地照办了,坐上桌子。静娴道:“昭诚,来,吃鱼。”昭诚玩累了,口里很没胃口,说:“不想吃,我泡点鱼卤。”一边偷看了一下父亲的脸色。广诚今天不打算责怪他,说:“这么好的鲤鱼,来,爸爸帮你把刺理了。”说着就把自己理好了刺、却舍不得吃的一块鱼夹了送去。没想到昭诚“啊”了一声,说:“我从来不吃鱼皮。”广诚这下再也忍不住,便说了声:“你越来越邪了!”一推椅子站起来,举手就去抓他,又想教训一下。昭诚眼快,身子一缩躲过,却从桌子底下钻出、一气逃下了楼,出门穿过公新里胡同,跑上大街。还怕父亲追来,头也不回地一直奔向长江边。</p><p class="ql-block"> 他恨透了父亲,不想回家,一个人坐在江滩上胡思乱想。黄昏的江面上,停满帆船和双桨的带篷渔船,与那些停泊的大轮船比起来,都显得十分渺小。渐渐,船上的灯光渔火便开始在江水中飘忽起来。昭诚发呆地看着,不知道今天自己举动将会是怎样的后果、应该怎样去结束。如果回去,不要说一顿痛打免不了,还得低头认输,以后怕再也抬不起头了。他回想起每次挨父亲打,几乎要把他按得憋过气。对,不能回家!就算父亲追来抓住,打死也不认输。</p><p class="ql-block"> 他又幻想着用什么招数把爸爸打败。但用什么招呢?那天在公新里看爸爸他们大人玩,几个店员都对付不了爸爸一个,那时他是很崇拜爸爸的,自己显然不是爸爸的对手。他于是转而幻想着到深山老林去拜神仙为师,将来回来报仇,把父亲的手一捏,让他喊疼。他想着这些,嘴角出现了笑容。但是哪个山才有神仙呢?</p><p class="ql-block"> 他就在愤懑和击败父亲的幻想中在江滩一直坐到半夜,身上有些冷了,可他还是不愿回家。忽然间,一件气味很难闻的衣服一下蒙到了他头上,他大喊一声,却感到他的声音也被一起给蒙住。有人把他扛了起来、在奔走……</p><p class="ql-block"><b>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b></p> <p class="ql-block"><b>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b> </b>曾宪德,1943年3月30日出生于重庆。系老通成餐馆创始人曾厚诚长孙。</p><p class="ql-block">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1965年毕业于武汉工学院电机系,一生从事技术工作。1996年在武汉汽轮发电机厂退休,高级工程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