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性格刚硬的父亲却因我参军先后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我入伍离家的当天，一次是我退伍回家的当晚。</p><p class="ql-block"> 44年前的今天，我心心念念的军旅梦终于实现了。</p><p class="ql-block"> 1980年11月18日上午，我和原新塘公社（现在的洋溪镇新塘管区）的13位入伍青年到公社集合，午饭后，随公社武装部长徒步走到洋溪区武装部报到，然后被安顿在洋溪五一饭店。</p> <p class="ql-block"> 下午四时许，我偕几位一起参军的好友到街上走走，见正在帮人卖猪肉的父亲，遂向前打招呼，老人随即起身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仅有的6块钱递给我，我连忙抬手推让：“爹爹，屋里要钱用的，今早晨妈妈拿了十块钱给我。”</p><p class="ql-block"> 父亲以命令的口气：“要你拿到就拿到。”</p><p class="ql-block"> “真的不要，据说到了新化，部队就要发第一个月的津贴费的。”</p><p class="ql-block"> 这时，日夜操劳的父亲仿佛对外人一样很动情地：“崽，这两年你太累了！今年山里这么多红薯都是你挖回来的，今年的重工夫也做完了，你就放心到部队去吧！反正我还动得哩！”父亲虽年过花甲，但身板硬朗，如老黄牛，好象永远不知疲倦。前两年利用正月的农闲时间在屋后的山上开挖了一大片荒地和四边地，这年收成好，竟挖了6000多斤红薯。为赶在入伍前把红薯挖回来，我还辛苦等着一起当兵的刘光华刘光勤等好友帮忙哩！</p><p class="ql-block"> “崽，你的字和文章写得好，你哥哥说你到了部队肯定会当文书的，一定要好好干，千万莫回来，当农民是冒（没）出息的。”我木讷地连连点头。但心里并不认可自己的字和文章，只是养成了爱学习的良好习惯而已。父亲因心情激动有点语无伦次，但思路清晰，可他说着说着突然背过身抽泣起来，我也忍不住哽咽出声，为免使路人尴尬，便赶紧安慰他说：“爹爹，莫难过，到了部队我会写信回来的。”便和朋友们匆匆离开。</p><p class="ql-block"> 我与父亲这一别就是三年。</p><p class="ql-block"> 父愿子成龙。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前程？尤其在那个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蛮大的年代，大凡有点“野心”的年轻人谁不想跳出“农门”混个一官半职？但残酷的现实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总是主观不符合客观，理想难以变成现实。</p><p class="ql-block"> 至1985年，我已服役五年，工作相当努力，先后任过连队文书、班长，任过团政治处放映员，代理过干部，并受过多次嘉奖，立过功，还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可谓成绩斐然。可是我只会盲目蛮干，对于人情世故简直是个白痴。加之在学生时代理科没学好，考不上军校提不了干，唯寄希望于改志愿兵，结果也成了泡影。</p><p class="ql-block"> 事实证明，军营并非一方净土，人际关系比个人能力更重要。</p> <p class="ql-block"> 1985年12月的一天，天上飘着蒙蒙细雨，一阵阵寒风吹来，让我一连打了几个冷颤。这天我穿着摘了领章帽徽的军装回到家。夜幕降临，黑漆漆一片，屋里点着昏暗的煤油灯，我的心情也如远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的。</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熟悉的刀具碰击声响了，父亲回来了，我赶紧起身喊了一声“爹爹”，便低垂着头站在父亲跟前，如同做错事的小学生站在学校办公室等待老师发落。</p><p class="ql-block"> “回来了！”感觉父亲非常疲惫，精气神大不如前，比我正月探家时的白发多多了，额上的皱纹更深了。</p><p class="ql-block"> “嗯！”</p><p class="ql-block"> “唉！不怪你，只怪我们的坟山屋场……你哥哥不也是搞几年就回来了吗？”父亲失望的含着泪感叹。</p><p class="ql-block"> 有对比就有伤害。五年前我到部队不久，已服役五年且能文善武的哥哥复员了，我们生产队一位和他同时入伍的老兄却在先年就穿上了军干装。五年后的我竟步了哥哥的后尘，和我同一个大队一起入伍的两位好友改了志愿兵，长期留在部队。</p><p class="ql-block"> 兄弟俩的不幸遭遇竟有着惊人的相似，让老人家怎么高兴得起来?！让极好面子的父亲的心怎不滴血？！</p><p class="ql-block"> “不，只怪我无能。”我深深的自责，欲哭无泪。</p><p class="ql-block"> “命里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你是当农民的八字，以后老老实实跟我杀猪打屠吧！只要身体好，不怕累，还是饿不死的。”这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万元户”，虽话不中听，但质朴实在。可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如箭一般令我难堪、懊丧、羞愧！其实自尊心极强的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回乡让父亲您颜面无光啊！只奈何我曾几次报名参军参战都未能如愿！</p><p class="ql-block"> 好在坏事变好事，要是当年让我上了中越战场，十之八九“光荣了”，因我枪法准，颇具狙击手的潜能。君不知战场上的机枪手狙击手有几个毫发无损全身而退的？</p><p class="ql-block"> 岁月如烟，回头看，所幸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我知足了！</p><p class="ql-block"> 2024.11.18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