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原吉林高勒公社吉林大隊</div><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陳綏</div>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left;">作者簡介:陳綏,女,呼和浩特第三中學67屆初中畢業。1968年05月到西烏珠穆沁旗草原插隊。其中1971年11月至1974年09月在公社供銷社工作。1978年12月調內蒙古財經大學幼兒園工作至退休。期間創作的幼兒文學作品獲中國兒童少年活動中心與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共同頒發的榮譽證書。</p> 中華兒女,志在四方,呼和浩特第三中學(六七屆)初二6班女同學1968年05月01日集體照。<div><br> 照片从左啟最後排:王静美、白育勤、畢麗華、蔣春翠、趙淑婷、劉彥。<br> 第三排:彭小楓、王淑英、高春生、梁玉珍、張繼先。<br> 第二排:姚綏桃、楊蘇嬋、楊秀和、王曉明、朱淑霞。<br> 前一排:楊惠蓮、王烈群、梁輝、陳綏、劉繼紅。<br></div>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两头乌”作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约是在一九七一年的十月份,小小的公社供销社也要搞“一打三反”的运动。但是老乡们的生活不能受影响,于是各大队都派一个年轻人去临时接替一下日常的工作,其它的几个大队去的都是“革命委员会”主任的女儿或亲属,我们队的领导看我顺眼,就让我以“贫下中农(牧)参与管理供销社的工作”的名义,脱离了知识青年的生活状态,住进了公社所在地,每天象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一样上下班,在集体食堂吃饭。(那时候劳动收工回来,做饭做得头都大了)光是这一点我就感到很满足啊!供销社的门脸房是傍公路新建的,后面是仓库,是昔日王府的偏殿,天天都有两辆四匹马拉的胶轮大车从旗里运回砖茶、绸缎、布匹、咸盐、煤油等等牧民生活中最重要的生活物资,去的时候则装满了整张的牛皮、羊皮,一麻袋一麻袋的羊毛、羊绒,药材、牛羊骨头等土特产。因为地处边疆,必须保证粮食和生活用品的充足储备。无论天气怎样,马儿可以轮流使用,车把式却是天天出勤的。四十多年前,粮食按人定量,所有的物资全是凭票证供应,我们在牧业大队,属于非农业人口,又有充足的肉食和奶食品,比起下乡到农区的同龄人,生活要滋润得多。</p><p class="ql-block"> 我住的宿舍在仓库的旁边,可能就是当年王府下人们住的地方。晚上陪伴我的只有一只手电(很幸运,那时我就拥有一件家用电器),一盏煤油灯,公开发行的报纸,同学们互相传阅的几本书和中学的课本,还有《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条件比在大队时好多了。到了冬季有火炕,屋子里很暖和。不到两年,同住的两位“高干女儿”分别出嫁。也许人气不足了,也许我的屋里有许多奶食品,也许旁边的仓库里有它们的窝,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屋里一下子钻出一只半尺长,乌黑的,象狐狸一样的动物,从我脚下迅速地逃走。这一瞬间我吓得魂都丢掉了。这个东西嘴的下端尖尖的,身上有几处明显的白毛。我赶紧逃离,跑去找有经验的人咨询。孙师傅是个很善良的老人,他叼着旱烟锅,提着个小小的、油腻腻的旱烟袋,跟我来到宿舍,一边抽旱烟,一边祷告:“你老是仙,你老慈悲,我们这姑娘是好孩子,爹娘离得远,一个人在这里不容易,你老别和她开玩笑,你老闷了想取乐找个胆大的后生,求你老以后别来这里啦!”老乡们是很尊崇山里的狐狸、黄鼠狼之类的野生动物的,认为他们能附人体,会作法,习惯上称“老胡”、“老黄”,根本不敢惹这些“神仙”,说话时都得注意,千万不能得罪。孙师傅走后,我心里更毛了,但这个黑黑的东西胆子也更大了,以前屋里没人的时候出来,后来干脆我在的时候也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的气味。它用圆溜溜的眼睛直瞪着与我对视,直到把我吓跑。</p><p class="ql-block"> 在七十年代初期,全国还处于文化大革命的运动中,当时又发生了林彪“叛逃”事件,许多象我一样有“反动家庭”背景的年轻人命运是很惨的。但我好象处处都会碰到善良的人,供销社的利格丹主任听到这件事,立刻把自己的办公室腾出来,这是是新盖的砖木结构的房子,离仓库也远。我住进去后,主任用与孙师傅完全不同的语言告诉我,那只不过是一只“两头乌”,房子久了,又是土木结构的,旁边的仓库里可能有它的窝,你屋子里有那么多的奶食品,它当然要跑来。我住进这里后,白天办公室的人很多,“两头乌”果然再不现身了。</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后,有了闲暇的时间,我翻阅一些资料了解到,“两头乌”的学名叫艾鼬,又叫地狗、艾虎,它们栖息于山地、林间、草地、村庄附近,单独活动,昼伏夜出,行动敏捷,性情凶猛,视觉和听觉极其发达,是鼠类的天敌。</p><p class="ql-block"> 和这只作祟的“两头乌”打交道是我年轻时代经历过的一件真实的事情,它与那个时代的人和事,我青春时代的生活留在记忆中,是那样的清晰,甚至令我感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往事如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75年5月4日:今天是五四青年节,是我们全体共青团员和革命青年的节日。去二队和王列群、王幼兰待了一天,晚上才回到大队我自己住的地方。当年集体户上有十名知识青年,今天只剩下我自己。其它队的情况也一样。</p><p class="ql-block"> 骑马去她们那里的时候,一路上信马游缰,思绪万千。第一批离开大队的同学,已经就业好几年了。老乡们推荐我两年,可惜政治审查不合格,今年肯定不会为我浪费上学的指标了。但是由于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一路上的景致十分好,压抑的心情马上好起来,不由得想写点什么:</p><p class="ql-block"> 报春的鸟儿叫了,一阵阵欢乐,一声声嘹亮。</p><p class="ql-block"> 迎春的花儿开了,一簇簇艳兰,一丛丛嫩黄。</p><p class="ql-block"> 草原上的春天来了,细雨象甘露一样普降。</p><p class="ql-block"> 边疆的春天来了,东风吹过座座山岗。</p><p class="ql-block"> 有谁说塞外春来晚?又有谁说这里是荒凉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兰艳艳的马兰花儿在路边怒放,百灵鸟儿在自由自在地歌唱。 </p><p class="ql-block"> 山峦起伏处,能见到群群牛羊。</p><p class="ql-block"> 今天翻开日记本,发黄的纸,变色的字迹,那带着时代烙印的文字和语调。当年二十四岁的我,已经知道没有了“风吹草低处”,看到了山峦起伏处,看到了自己的心灵深处了吗?实际上看到了,只是不敢表达而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18年05月下鄉同學留影</p><p class="ql-block"> 照片前排右啟陳綏、娜日莎、阿勒坦其其格、胡世榮。</p><p class="ql-block"> 後排:阿勒騰格日樂,格日樂,施芒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马咬人啦</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乡们喂的狗都很护家,夜里看护羊群的工作基本上由下夜的狗来完成。白天见到陌生人,在十里地外,只要认为是朝这个方向走来的,狗就开始叫了。也有的狗根本不叫,等陌生人到了蒙古包前,才猛扑上去,马一惊,人就会摔伤了。如果主人没有及时赶到,狗就毫不留情地咬人了。刚下乡的两年内,骑马摔伤,被狗咬伤,是每个大队隔几天就会发生的事。随着我们对牧区生活苗的了解,这样的事就很少发生了。</p><p class="ql-block"> 知识青年来到牧区,带来了许多新的观念:看起来象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最少已经十七八岁了,象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都已经二十岁出头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成家呢?他们想办法要吃那些“淖高”(蔬菜,老乡们认为那不过是些“绿色”),女孩子老要洗头发、洗衣服,夜里要用被褥……当然也带来了有限的文化知识,所以在各大队建立“合作医疗站”的时侯,“赤脚医生”多数都是知识青年。老乡有病了,家里人就会牵一匹马,骑一匹马带上“赤脚医生”去家里为病人诊治,这样非常安全。马跟着自己的主人,不会发生意外的.主人带着陌生人来,狗更不会扑上去的.多数情况下,赤脚医生要自己备马下各浩特去巡诊,送医药,预防各类传染病的发生,给孩子们按规定注射疫苗.牧民的马要轮流骑,几天后放回马群休息撒欢儿.我们不懂这些,一匹马骑了好长时间,又没按时喂料饮水,终于惹了恼了这不会说话的伙伴.王列群有一次出诊,在备马鞍的时候,平时听话的马突然回过头来,咬住她的裤子,马嘴朝前一转脖子,一条崭新的裤子从膝盖以下就被撕碎了.幸亏马吃草的时候也是一种"铲"的方式,而且我们那时穿的裤子都是又宽又大,所以没伤及皮肉.但是马咬主人也是一件新鮮事了,立刻传遍了草原. 主人要关心马,爱护马,体贴马的感受,马会比狗还忠诚,还听话,能为主人奉献一切.当我们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却又都先后离开了那片熟悉依然陌生的,亲切又必须离去的,温暖而又百变无常的第二故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走上高高的兴安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八亿人民八个样板戏的年代里,我们非常幸运地在一户老乡的家里见到了一个老式的留声机,是用电池做电源的。大大的圆圆的黑色胶片灌制的唱片用摇把控制好时间,把唱针固定好,随着唱针一圈圈缓慢地转动,蒙古包里就充满了美妙无比的歌声。那是吕远作词曲,吕文科(记得说明上写得是海政文工团,也许是总政文工团的男高音)的原唱“走上高高的兴安岭”。歌词充分地表现出了草原的宽广浩渺,博大宽容,曲调却是时而亮亢嘹亮,时而悲怆凄凉,时而拨动着人们内心深处对故乡故土的眷恋,时而又激发着年轻人昂扬向上的一种激情。唱片的另一面是吕文科演唱的“克拉玛依之歌”,这首歌就完全是另一种民族特色了。难得的是歌唱家把风格完全不同的歌曲演绎得如此完美。</p><p class="ql-block"> “走上高高的兴安岭”不仅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不灭的记忆,也是我们全大队知识青年共同的美好回忆,有时从网上能点到这首歌。歌唱家虽已故去,歌声却永不消逝。喜欢《梁祝》的人,心情估计与我一样,不但是在欣赏音乐,同时还神奇地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那一次劳动后的欢乐,那一次久别后的重逢,那一次激烈争吵后的和解,那一碗碗香甜的奶茶,而喝了多少,已记不清了......</p> 2019年7月21日參加内蒙古文旅廳舉辦的内蒙古展覽館承辦的第二屆馬博會”的照片。這一張是《中新網》的記者拍攝的。當時上了各大網站的頭條。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喂,同志</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回参加查娜的婚礼,我们十个人坐一桌,互相打量着。四十多年了,时光在每张面孔都刻下了深深的印迹:当年飒爽英姿风华正茂的女孩子,今天自己的女儿出嫁了,不由得感慨万分。那个年代,“男女都一样”“同工同酬”,风里来雨里去,女孩子最美好最短暂的时光就在那么艰难困苦的岁月中度过了。现在每到春季,看到鲜嫩粉红的桃花含苞待放,它们一年中最美的时光也就这么几天吧?满树的桃花开败,绿叶顶起来,虽然还是生机勃勃,但最美的时光已经过去了。花儿谢了,明年春天美丽依然回来,我们的青春年华连一张美好的照片都没有留下。留在记忆深处的是烈日的暴晒,狂风的扫荡,暴雨的洗礼,冬季清晨起床后被头上一层厚厚的白霜,还有一个特殊又普通的称呼:“同志”。当年我们所在的几个大队,被弯弯曲曲的吉林河环绕着。没马骑的时候想过河,就招呼远方骑马的老乡:“喂——同志!”被召唤的老乡也许是自己队里的,也许根本就不认识,但都会飞奔过来,让我们骑在马鞍后载我们过河。因为离得远,分不清长幼,只好唤一声“同志”。最有趣的是有一次等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黑点由远而近,于是我们一起大喊:“喂——同志!”随着马蹄声近了,双方都不由得大笑起来,原来是三队的马倌侯军。那时候每个队都有一名男同学当马倌,而当年的马倌,现在已是内蒙古地区很有名气的雕塑家了。</p><p class="ql-block"> 难忘的青春岁月,难忘的美丽年华,难忘的同学情谊,难忘的知青情结!</p> 2019年7月20日參加内蒙古文旅廳舉辦的,内蒙古展覽館承辦的“第二屆馬博會”的照片。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豪沁王府</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乡时,我所在的公社在清朝末年是一座王爷府,老乡们称作“豪沁王府”。王府的门前是一大片空地,夯实了的土层上面铺着一层青砖,估计以前是萨满们作法时用的场地吧。大殿改做粮店的仓库,高大宽敞通风透气的砖木结构的房子储存着好几年的粮食,偏殿则改造成了卫生院、供销社。王府历史上可能有过有名的将军或战将,所以它的规模算是很大的,也是旗与盟之间的唯一通道。建国后到九十年代,从这里的草原上走出两位纯粹是牧民身份的盟长,一位有着正骨绝招的老太太,曾当选为内蒙古自治区的人大代表,这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p><p class="ql-block"> 有山有水的地方总是很美的。吉林河的两岸是平坦的草原,北边是沙窝子。这里并不缺水,参加打秋草的劳动时,就在低洼的地方挖一个一尺见方二尺深的坑,用草把这个坑固定住,清清的水就溢满了这个小坑。把水舀干,一会儿又会溢满,但决不外溢。我们十几个人吃、喝、用的水就全从这个小坑里取,味道别有一种滋味,并且取之不尽。劳动之余,生活总是很自在,很悠闲的,有足够的时间倾听初秋的微风吹过红柳丛发出的细微的声音,有足够的时间欣赏满眼的绿色。五颜六色的野菊也在初秋的时候怒放,展示自己一生最美的瞬间。谁都知道,一场霜冻立刻就会使她们凋零,那满眼的绿也只能等到第二年的春天了。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看着猛然间从哪一丛芨芨草的深处“嗖”地一声飞出一只百灵鸟,嘹亮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空旷的草原。觅食的小生灵一会儿就会回到自己的巢穴。春天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过它们温暖的小窝,圆圆的柔软的窝里,安置着四五枚鸟蛋,形状、大小、颜色都很象我的小拇指末端,不由得就有了一种非常心疼的感觉。现在飞出的鸟儿,可能就是那几枚蛋孵化的吧!生命存在的方式真的是很神奇的啊!我们更有足够的时间坐在沙丘上,看着太阳的余辉,在一个做饭的大灶坑前,把切成条、洒上盐、风吹成半干的牛肉条,放进燃烧着的牛粪火中,烤牛肉干吃。许多年后,吃任何一家饭店的烤牛肉,都比不上当年我们收工后,用柳条从灶坑里扒出烤熟的牛肉——吹吹上面的灰,口感真是“相当地好”啊!</p><p class="ql-block"> 吉林河的南岸却是山峦起伏,无论挖几丈十几丈,都不见一滴水。牧民们把冬营盘设在这里,是因为有雨水的滋润,从春到秋,牧草长得非常肥美(有一种说法,锡林郭勒和呼伦贝尔的天然牧草有油),羊群冬季在这里牧草是很有保障的,但是一定要有一场好雪才能保证人畜的用水。千百年来,牧民老乡就是以这种方式生存在这里的。</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豪沁王府已经改为“镇”的建制。原来的公社书记成了乡长又成为镇长,交通也是四通八达:到赤峰、锡林浩特、北京,都十分方便。牧民的收入也不单单是畜群,己经探明的地下资源有煤、天然气,地上有上好的大理石。还有一处辽代的古墓,就在当年的呼格吉勒图大队。“王府”的盛景以另外一种形式呈现出来。</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与下乡时的李婶通了电话,当年的长辈多数已故去。我与父老乡亲们的见面,我青春岁月的美好回忆,也只能出现在香甜的梦境中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糖炒栗子与骆驼粪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草原上生活过的人都知道:骆驼拉的一粒粒粪蛋,无论从外观和颜色都与糖炒栗子十分相似。尤其在冬季,硬梆梆的谁看到第一眼的时候都会惊讶它们如此一模一样。我们那时年轻,劳动之余,想方设法开玩笑大家解闷,常会有馋嘴的人上当。看到上当的人把粪蛋放进嘴里又吐出来,大家笑作一团。这一瞬间,大家忘记了劳累,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家庭出身的问题带给自己的悲伤、烦恼、痛苦(这个严重的重于一切的问题在我心底的阴影到了一九七六年才渐渐散去)。冬季,羊粪蛋和骆驼粪蛋也是取暖用的原料,有干牛粪也要搭配使用它们,才能保证足够的燃料到来年的四月份。不然的话,全家人挨冻的滋味是很难受的。</p> <h3 style="text-align: left;"> 2024年11月17日廣州</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淘气的山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乡的羊群里,总有一定数量的山羊。它们知道哪里的草最鮮嫩可口,它们敢爬上陡峭的山坡,它们饮水的时候也知道站在上风头。只要把几只山羊训练好,就等于有了一个好帮手。但是对于我们,这几只山羊却成了最可恨的“老狐狸”,它们总是领着羊群到处乱跑,还用嘲笑的眼光盯着我们。我们只放了一年羊,五个女知青就被安排干了不同的工作。和羊群分别的时候,才发现那几只狐狸一样的山羊是那样通人性,它们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没有了嘲笑,流露出了不舍的表情。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叮嘱老乡年终杀羊的时候别杀它们,等我春天回来给它们梳羊绒。</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插队的时候,牧业队里没有蔬莱。秋天的时候,农业队的同学们送来了圆白莱,黄萝卜,在蒙古包的后边,我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这些暂吋吃不完的蔬莱放进去用湿土压结实。睡到半夜里,我们忽然听到了津津有味的咀嚼声,跑出去一看,几只山羊正会餐呢!它们用蹄子刨开深深的土坑,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取出了菜。我很生气:你们吃得饱饱的,倒嚼去好了,为什么吃这么贵重的蔬菜啊?把它们轰开后,只好把剩下的菜拿回蒙古包关上门。年轻人的觉真好啊,我马上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但是一阵有节奏的敲门的声音响起来,这么晚了,空旷的草原上会有谁来呢?开门一看,几只山羊围住我望着那些菜。“去去去,明天带你们去吃草!”我关住门继续做梦吧。但是敲门的声音时时响起,而且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终于愤怒到了极点,跳起来打开门,把所有的圆白菜黄萝卜扔了出去,扔得很远很远。</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没有了一点点的菜。四十年过去了,偶尔想起这件有趣的事,我还是很困惑:山羊怎么知道屋子里有它们想吃的东西,它们又是如何知道没有了就不再敲门?</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廣州市燈光節</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牛拉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蒙古族笃信佛教,为了使小孩子健康成长,父母经常会请喇嘛给自己的宝贝孩子起一个吉祥的名字。我们一起插队时有一半的蒙古族同学,他们的名字也有藏语的。诺日玛就是一个女孩子专用的名字,可以理解为温柔,善良,父母心中的宝贝,天仙般的姑娘••••••随你去想好了。诺日玛同学温柔善良,但最大的特点就是慢,说话慢吞吞,动作慢悠悠,经常听见同学们在喊:“诺日玛,快点圈羊!”“诺日玛,快去牵马!”“诺日玛,你快点拴住牛犊!”“哎呀,诺日玛,你能不能快点说?”但温柔的诺日玛依然慢吞吞、慢悠悠的。羊跑了,马没影了,牛犊把牛妈妈的奶水吸吮完了,诺日玛就是不着急。在我们因为某一件事而着急的乱吼乱叫中,温柔善良天仙般的诺日玛,变成了令人着急的“牛拉马”,“牛拉马”真的取代了她那美妙无比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年轻人就是那么单纯,年轻时的友情就是那么简单,年轻时的每一件事都是那样美好,就连绰号,现在想起来也是那样亲切生动。年轻时代的经历是每一个人最大的财富。</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廣州市燈光節</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故乡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日,我们二十多个人坐一辆中巴,回到了当年插队的苏木(当时的公社)。变化是巨大的:当年坐完火车坐汽车,颠簸劳累,每次来回都要在路上耗费四五天的时间。冬季下了汽车,连路都不会走了(不知是冻僵了还是被挤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长时间不能活动的原因)。现在从呼市一出发就是一条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我们当天就到了锡林浩特。</p><p class="ql-block"> 下乡的时候我十七岁,离开大队的时候我二十三岁,毫无办法地选择离开了这片养育了我六年之久的热土。乡亲、乡音、乡情时时在我眼前出现。九八年的时候,我已经四十七岁,有了两个风华正茂聪明优秀的儿子。我一直在学校的幼儿园里做普普通通但自己非常喜欢的工作。汽车驶进了当年下乡时相同的道路,驶过了吉林河上的大桥。道路和桥梁的位置没变,质量却是天壤之别了。望着老乡们象当年一样骑着骏马迎接我们的情景,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是对自己青春的怀念吗?是对这片热土深深的眷恋吗?是对乡亲们的日思夜想吗?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但豆蒄年华的少年男女,已然是为人父母的中年人了。</p><p class="ql-block"> 乡亲们为了迎接我们,把一户牧民准备娶亲用的蒙古包扎在了吉林河边的草滩上。八个哈那的蒙古包在三十年前是没有的,听说好象只有以前的王爷“台吉”(可能是基层的政府官员吧)才可以住的。现在牧民的儿子娶媳妇都要用八个哈那的蒙古包,可见沧桑巨变是无处不在的。九八年的雨水充沛,草场格外茂盛,一点都看不出沙漠化的痕迹。天空是那样的湛蓝,白云是那样轻柔地飘过,吉林河弯弯曲曲,静静地流淌着,两岸的牧草一片生机。远远望去,这里的羊群都比其它地方的肥壮,洁白。</p><p class="ql-block"> 端起香甜的奶茶,捧起醇香的奶酒,我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首先,借用这醇香的奶酒,祭奠我这次回来见不到的,长眠在这里的长辈,乡亲;第二,祝福我美丽的草原母亲更加美丽富饶;第三,祝福我的父老乡亲们每一家每一户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第四,祝在座的各位兄弟姐妹合家安康。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已是泪流满面了。乡亲们也流着热泪,与我们一起唱起《雕花的马鞍》。是啊,我们那时年幼无知,是乡亲们把我们扶上了马背。已经故去的亲人们,你们知道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吗?我们那时年幼无知,贪玩不能按时回到蒙古包,是额吉向我们发出亲切的呼唤,才使我们找到回家的路。同样年幼无知的我们,在学习劳动的过程中犯过错误,有过缺点,但草原,草原上的人们用她的博大,用她的包容,使我们变得健康,变得成熟,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学会了做事的方法,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地完善着自己。</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又一个十年过去了,2008年8月,又有几名同学回乡探望,我们都已年近六旬,有的还当了爷爷奶奶。我没有办法前往,于是我经常在梦中回到了草原,见到了乡亲,与她们共诉衷肠,生活中的苦辣酸甜,悲欢离合,哪怕在敖包山下大声呼喊出我心中的高兴与悲伤,哪怕在吉林河边放声痛哭一场,涤荡出我心厎沉积多年的痛苦与悲怆!草原对我的思念与关怀,正象我对她的感情一样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草原上的骆驼</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乡回来时乡亲们给我带了二斤纯粹的骆驼绒,这成了我那段生活经历的纪念品,也是我与老乡联系情感的一件实实在在的,能看见、能摸到的物件。送给我驼绒的老乡已经作古,但我很怀念他。一九九八年回大队时看到当年的小巴塔已经是嘎查长(村主任)了,感到非常亲切,就象自己的弟弟一样。</p><p class="ql-block"> 我的儿子在南方的一个城市工作,那里温暖但很潮湿,驼绒正好有温暖防潮的效果,把它梳理好给儿子做一床蓬蓬松松的褥子估计是很适用的。用手梳理驼绒的过程感觉很奇妙,好象触摸到了高高大大的骆驼,看到了冬季里在雪地上拉爬犁的骆驼。我那时才十七,八岁吧,骑在骆驼身上,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坐在驼峰中间走很远的路也不冷,骑马就要把人冻僵了。我们从公社所在地回来的时候,爬犁上装满了主食、付食、生活日用的东西——当然是老乡帮我们装好的,能保证在平地上、上山坡、下沟梁时这些东西不散落。</p><p class="ql-block"> 老乡们讲:骆驼的孕期长,两年才可以生一胎。它们长着龙的身体,蛇的头颅,马的眼睛,羊的耳朵,兔子的尾巴,又有着牛一样温顺的性格,身上集中了十二属相的全部特点,是草原上神灵一样的家畜。只有在春夏之交取它自然脱落的绒毛,一般是不宰杀的。我梳理看温暖、柔软、象云朵一样的驼绒,青春的岁月回到了我的身边,好象一出门,依然能看到成群的牛羊,看到蒙古包前的水车,拴在木桩上的马儿,摇头摆尾的下夜狗——浅驼色的,柔软的绒毛,比人们所称之为“软黄金”的山羊绒要珍贵的多吧!</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陳綏的手工編織</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生命的感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四月二十九日到六月九日,四十几天的时间里走了三位女同事。最大的五十一岁,最小的还不到四十,她一走意味着没成年的孩子失去了最亲的人,意味着她的双亲将孤独地度过晚年。我很为她惋惜难过。昨天,罗京的追悼会也开过了。对于生命,我有了更深的感悟,愿与网友们交流。</p><p class="ql-block"> 严肃认真版: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因为她的偶然,因为她的唯一,因为她的不可复制,因为她的历程中充满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还因为她的种种无法解释的不确定性。人要有尊严,负责任地生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爱她的和她深深地爱着的人。</p><p class="ql-block"> 痛定思痛版:得了抑郁症(也许因为人的性格,也许因为各种压力大,也许因为服药中毒,我要提醒博友们:就我所知,“西比灵”、“唯脑力隆”这类药物会导致正常的甚至是乐观的人(比如我)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在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时候要马上到相关的医院就诊,向大夫如实地表达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个时候家人的密切关注、关怀、理解、帮助、送患者及时就诊是最重要的,哪怕延误半个小时,后果就是难以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迷信版:这辈子哪一天、哪一刻来到这个世界上,投胎到什么地方、哪户人家,哪一天哪一刻离开这个世界,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你只要自己把握住每一天的生活,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就好。</p><p class="ql-block"> 人间就是天堂版:我重新站立起来后,立刻就有了一种美好的感觉:人间就是天堂,患病过程中亲人们焦急的目光,日日夜夜的守护,同事朋友们每一次的探望、每一个电话问候、每一个短信的祝福,都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人与人之间没有血缘但却浓浓的亲情。儿子们千万里外的电话嘱托,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乘坐各种交通工具数次及时地回来照顾我、探望我、安慰我。高大帅气,英姿勃发的儿子,是我精神的支柱,是我生命的延续。我就是生活在天堂里幸福的一个人。尤其今年状态“相当地好”,下楼外出的次数明显多于前两年。(朋友们想一想:没有双小腿自己上下五楼是什么样子)院內的花草树木都用它们最美的姿态劝导我:好好地生活吧!美丽的桃花为你吐蕾,芬芳的玫瑰为你开放,高大的榆树下你可以纳凉,小麻雀叽叽喳喳,嘹哥见了我也热惰地向候:“你好!”它的主人并不在跟前,它见了我却如此热情。人间其实就是天堂啊!</p><p class="ql-block"> 搞笑版:苍天呀,大地呀,是哪一位天使大姐在阎王面前说了好话,才让我大难不死?我一定不辜负天使大姐的心意,用好自己的“两件宝”,让更多与我有相同经历的人战胜难关,走向美好的明天。</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銀杏手工坊”陳綏的手工編織</h3>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下乡四十周年有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些日子,大家一直在谈论一个话题:下乡四十周年了,有的要回当年插队的第二故乡看看,有的忙工作,用晚年(退休前的日子)工作中的成绩报答故乡的父老乡亲。今天胡世荣作东请大家聚聚,回家后,我胡乱填写了一首词,自己玩玩,也与同学们交流交流。</p><p class="ql-block"> 初夏时节,同学聚会,天肴饭店。</p><p class="ql-block"> 看老头老太,花白头发,臃肿身材。</p><p class="ql-block"> 雀舌雅间,往事如烟,嘻笑怒骂,已是花甲不自知。</p><p class="ql-block"> 猛回头,青春年少时,风采何在?</p><p class="ql-block"> 当年朝朝暮暮,一大锅毛糕顿顿香,是豆蔻年华,胸怀大志,世界风雷,五洲动荡。</p><p class="ql-block"> 一场春梦,醒后方知: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辈子,数万千事杂,健康第一。</p><p class="ql-block"> 我原写的是:一大锅毛糕顿顿香,施芒华不吃,就喂芒来。这一句怕施芒华生气,就改了。那时候我们把生活费交给施芒华,他每月赶牛车送来白面,炒米,小米,砖茶。巧得很,每次我们都把两天的剩饭热一锅。施芒华气愤得很,认为我们(尤其是我)专门虐待他,称这一锅饭为“毛糕”,难以下咽。赶上牛车去老乡家喝茶。我们也吃不了这一锅饭,于是凉了后就喂了芒来(下夜时做伴的狗),芒来因此吃得很肥胖也变得很懒惰。</p><p class="ql-block"> 年轻时的生活很苦涩,但是我们共同走过了一段历程。看到博客的同学们,大家一起快乐起来,回到我们的年轻时代吧!</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祝認識和不認識的朋友们吉祥如意!</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