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

开心

寄李十二白二十韵

唐代 · 杜甫

昔 年 有 狂 客 ， 号 尔 谪 仙 人 。

笔 落 惊 风 雨 ， 诗 成 泣 鬼 神 。

声 名 从 此 大 ， 汩 没 一 朝 伸 。

文 采 承 殊 渥 ， 流 传 必 绝 伦 。

龙 舟 移 棹 晚 ， 兽 锦 夺 袍 新 。

白 日 来 深 殿 ， 青 云 满 后 尘 。

乞 归 优 诏 许 ， 遇 我 宿 心 亲 。

未 负 幽 栖 志 ， 兼 全 宠 辱 身 。

剧 谈 怜 野 逸 ， 嗜 酒 见 天 真 。

醉 舞 梁 园 夜 ， 行 歌 泗 水 春 。

才 高 心 不 展 ， 道 屈 善 无 邻 。

处 士 祢 衡 俊 ， 诸 生 原 宪 贫 。

稻 粱 求 未 足 ， 薏 苡 谤 何 频 。

五 岭 炎 蒸 地 ， 三 危 放 逐 臣 。

几 年 遭 鵩 鸟 ， 独 泣 向 麒 麟 。

苏 武 先 还 汉 ， 黄 公 岂 事 秦 。

楚 筵 辞 醴 日 ， 梁 狱 上 书 辰 。

已 用 当 时 法 ， 谁 将 此 义 陈 。

老 吟 秋 月 下 ， 病 起 暮 江 滨 。

莫 怪 恩 波 隔 ， 乘 槎 与 问 津 。

译文

曾经有一个狂客贺知章，连他都称呼他为谪仙人！看到他落笔，风雨为之感叹；看到他的诗，鬼神都为之感动哭泣。

从此李白之名震动京师，以前的困顿失意自此一并扫除，并被玄宗召入朝廷任翰林；他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篇必将万古流传。

他陪玄宗泛舟，一直到很晚，最后被皇帝赏赐锦袍。玄宗经常召见李白，李白颇受宠信。后来他因受奸人诬陷而被赐金放还，途中与我相遇。

李白既没有隐藏自己的远大志向，又能在受宠和被放逐的不同境遇中自保。我与他相遇后，李白非常理解我的洒脱不羁，我也十分欣赏他的坦荡胸怀。

我们夜里在梁园饮酒起舞，春季则在泗水纵情吟唱。虽然才华超群却无用武之地，虽然道德崇上却无人理解。虽如东汉文士祢衡一样才智卓群，但却难逃像孔子弟子原宪那样穷愁潦倒的命运。

‍ 李白投靠永王肯定是生活所迫，有人传说他收了永王的重金，这实属造谣。但是他却因此被流放，长期漂泊。几年之间屡遭祸患，心中必然悲伤。

苏武最终返回汉廷，夏黄公难道会为暴秦做事吗？遭受君主冷遇，李白也曾叹书为自己辩护。如果当时事理难明，就让李白服罪，那么，现在谁又能将此事叹报朝廷呢？

晚年时，李白犹自吟诗不辍，希望他早日康复，多作好诗。不要埋怨皇帝寡恩，而要叹书朝廷，了解事情的真相。

简介与释读

‍ 此诗旨在为李白晚年不幸的遭遇辩护申冤，并为他不平凡的一生写照。诗坛有评论说杜甫这篇诗歌本身也是一篇「惊风雨」，「泣鬼神」的传世杰作。李白同辈排行第十二，所以称「李十二白」。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称杜陵布衣、杜陵野老、杜陵野客，世称“杜少陵”。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被世人尊为“诗圣”，其诗被称为“诗史”。杜甫作品流传下来的，有诗一千四百五十多首，文、赋二十八篇，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集大成者，对中国文学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李白（701年2月28日—762年12月），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省秦安县），出生于蜀郡绵州昌隆县（今四川省绵阳市）

（以上内容综合来源/百科、古诗网；

‍以下来源/国家图书馆少年儿童馆）

寄李十二白二十韵

‍唐·杜甫

昔年有狂客[1]，号尔谪仙人[2]。

‍笔落惊风雨[3]，诗成泣鬼神。

‍声名从此大[4]，汩没一朝伸。

‍文彩承殊渥[5]，流传必绝伦[6]。

‍龙舟移棹晚[7]，兽锦夺袍新。

‍白日来深殿[8]，青云满后尘。

乞归优诏许[9]，遇我宿心亲[10]。

‍未负幽栖志[11]，兼全宠辱身。

‍剧谈怜野逸[12]，嗜酒见天真[13]。

‍醉舞梁园夜[14]，行歌泗水春。

‍才高心不展[15]，道屈善无邻。

‍处士祢衡俊[16]，诸生原宪贫。

稻粱求未足[17]，薏苡谤何频？

‍五岭炎蒸地[18]，三危放逐臣。

‍几年遭鵩鸟[19]，独泣向麒麟。

‍苏武先还汉[20]，黄公岂事秦？

‍楚筵辞醴日[21]，梁狱上书辰。

‍已用当时法[22]，谁将此议陈？

老吟秋月下[23]，病起暮江滨。

‍莫怪恩波隔[24]，乘槎与问津。

注释：

‍ [1]狂客：指贺知章，自号四明狂客。

[2]谪（zhé） 仙人：谪居世间的仙人。孟启《本事诗·高逸第三》载，李白自蜀至京师，贺监知章闻其名，首访之，既奇其姿，复请所为文，白出《蜀道难》示之，称叹数四，号为谪仙。解金貂换酒，与倾尽醉，自是声誉光赫。又李白《对酒忆贺监诗序》云：“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呼余为谪仙人。”

[3]“笔落惊风雨”二句：赞扬李白诗歌强烈的感染力。《本事诗》载，贺知章见李白《乌栖曲》叹曰：“此诗可以泣鬼神矣。”

[4]“声名从此大”二句：谓自从贺知章扬誉之后，李白被埋没的声名开始变大。汩（gǔ）没，埋没。伸，谓扬眉吐气。

[5]殊渥：指李白供奉翰林事。贺知章向玄宗推荐李白，召见金銮殿，论当世事，奏颂一篇，帝赐食，亲为调羹，有诏供奉翰林。渥，犹恩泽。

[6]绝伦：无与伦比。

　　[7]“龙舟移棹晚”二句：写李白所受玄宗的重视和恩遇。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白）新墓碑并序》：“（玄宗）泛白莲池，公不在宴，皇欢既洽，召公作序。时公已被酒于翰苑中，仍命高将军扶以登舟。”兽锦，印有兽形花纹的锦。李白《温泉侍从归逢故人》：“激赏摇天笔，承恩赐御衣。”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卷十九引《李白外传》云：“白作乐章，赐锦袍。”诗用“夺袍”亦是用典，称誉白诗压倒流辈。《旧唐书·宋之问传》载,武后令从臣赋诗，东方虬先成，赐以锦袍。宋之问继进诗，尤工，于是夺虬锦袍以赏之。诗用“新”字，亦谓宋夺袍在先，白则于今为新也。

[8]“白日来深殿”二句：写李白日间上朝，身后追随仰慕者甚众。青云，喻李白地位显赫，如在青云之上。后尘，喻趋附之士追随其后。

　　[9]乞归优诏许：谓李白自知不为玄宗亲近所容，恳求还山，玄宗乃赐金放还。

　　[10]遇我宿心亲：指天宝三载，李杜二人初次相逢于洛阳，一见如故。宿，通“夙”。夙心，夙愿，平素的心愿。

[11]“未负幽栖志”二句：言李白被赐金放还，未尝不是好事，一方面没有辜负他幽栖隐居的志向，另一方面又全身而退，免作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幽栖，隐居。宠辱身，伴君如伴虎，恩宠和辱戮无常，故云。

[12]剧谈：即畅谈。忆及当年与李白相会同游，谈诗论文，何等惬意。野逸：杜甫自谓。二人相遇时，李白早已名动朝野，故云“怜野逸”。

[13]嗜酒见天真：谓李白。白嗜酒，为酒中仙，其醉时，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正见其天真。

　　[14]“醉舞梁园夜”二句：回忆二人共同漫游梁宋、齐鲁的胜事。梁园，即梁苑，亦称兔园。西汉梁孝王所建的东苑，故址在今河南商丘市东。天宝三载（744）秋冬之际，李杜二人曾同游梁宋。行歌，且行且歌。泗水，水名，发源于山东泗水县陪尾山，西流经曲阜、兖州，折南至济宁东南鲁桥镇入南四湖。古泗水自鲁桥以下，南流经江苏注入淮河。天宝三、四载间，二人曾同游齐鲁。

　　[15]“才高心不展”二句：对李白才高遭嫉的遭遇表示感慨。道屈，指理想不得实现。善无邻，《论语·里仁》：“德不孤，必有邻。”此反用其意，有曲高和寡之意。

[16]“处士祢衡俊”二句：以祢衡和原宪比李白。祢衡，东汉平原人，字正平。少年英俊，才气不凡，受知于孔融，推荐给曹操，后又事刘表、黄祖，皆以文才受重视，终因恃才傲物为黄祖所杀。孔融《荐祢衡表》称祢衡为处士。诸生，犹言儒生、读书人。原宪，孔子弟子，为人以贫困守节而著称。

[17]“稻粱求未足”二句：谓李白未得朝廷之信任，反遭诬谤。薏苡，多年生草本植物，茎直立，叶披针形，果仁叫薏米。薏苡谤,《后汉书·马援传》载：伏波将军马援在交趾时，常食薏苡果实。南方薏苡果实较大，马援载回一车薏苡为种。在其死后被人诬为载回的是南方明珠、文犀。后比喻蒙冤被谤。这里指李白因“从璘”被人诬谤。

[18]“五岭炎蒸地”二句：言李白长流夜郎。夜郎在西南荒远之地，故以五岭、三危比之。五岭，大庾岭、始安岭、临贺岭、桂阳岭、揭阳岭的总称，在今江西、湖南、广东、广西交界处。炎蒸，酷热。三危，山名，在今甘肃敦煌东南，因其三峰耸立，山势欲坠，故称。《尚书·舜典》：“窜三苗于三危。”后因以“三危”为流放之典。逐臣，指李白。

　　[19]“几年遭鵩鸟”二句：以贾谊、孔子之典喻指李白的遭遇。遭鵩鸟，虑身危；泣麒麟，叹道穷。鵩鸟，汉代贾谊贬为长沙王太傅，见鵩鸟人舍，作《鵩鸟赋》，后以之为遭受贬谪或自伤不幸之典。泣麒麟，据《公羊传》载，鲁哀公十四年，狩猎时捕获麒麟，孔子认为麒麟为仁兽，王道大兴时才出现，现在正值乱世，因此孔子哭泣着说：“胡为乎而来哉？吾道穷矣！”后因以“泣麟”为哀叹世道衰败、志向难以施展之典。

[20]“苏武先还汉”二句：以苏武和黄公比李白心本无他，乃因胁迫而从璘。苏武在匈奴十九年，坚贞不屈，后终还汉。所谓“先还汉”，当谓李白虽被李璘胁迫，然其逃归较幕府诸人为先也。黄公，即夏黄公，汉时鄞人，避秦而隐居商山中，四皓之一。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诗云：“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旃。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翻谪夜郎天。”可与杜诗相印证。

[21]“楚筵辞醴日”二句：言李白在狱中曾上书为自己辩诬。楚筵辞醴，典出《汉书·楚元王传》：穆生仕楚元王，不喜饮酒，元王就专为穆生设醴（甜酒）。元王死，子戊即位，初常设醴以待。后忘设醴，穆生就说：“醴酒不设，王之意怠。”遂称病谢去。辞醴，谓不受伪官。梁狱上书，西汉邹阳为梁孝王门客，有文才，与庄忌、枚乘交好，羊胜、公孙诡忌其才，诬陷邹阳，梁王将他下狱，欲杀之，邹阳作《狱中上梁王书》自辩，梁王阅书，赦之，列为上宾。李白《狱中上崔相涣》与《上崔相百忧章》“穆逃楚难，邹脱吴灾”云云，正与此二句意同。上书，谓力辩己冤。

[22]“已用当时法”二句：言因无人为其昭雪冤屈，故当时已被判罪系浔阳狱，后被流放夜郎。当时法，《唐律疏议》卷第一：“流刑三：二千里、二千五百里、三千里。”而唐代夜郎郡至京师长安四千二百里，至东都洛阳三千七百里。李白流夜郎在三千里以外，乃流放之量刑最重者，此即所谓“当时法”。此议，指为李白辩诬洗冤。“议”，一作“义”。陈，陈奏。

[23]“老吟秋月下”二句：想象李白被诬后的生活情状。暮江滨，此时李白已遇赦还浔阳，故云。

[24]“莫怪恩波隔”二句：叹如李白之才而皇帝不予开恩，故欲乘槎以问天。其中亦有安慰之意。莫怪，不用责怪，怪之无益也。恩波隔，指没有得到皇帝的恩泽。槎，木筏。古有乘槎上天的神话传说。津，渡口。

作者简介：

‍ 杜甫，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世称“杜工部”、“杜老”、“杜少陵”等，盛唐时期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汉族，巩县（今河南巩义）人。杜甫曾祖父起由湖北襄阳迁居巩县。他忧国忧民，人格高尚，约1400余首诗被保留了下来，诗艺精湛，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影响非常深远，备受推崇。759-766年间曾居成都，后世有杜甫草堂纪念之。杜甫被世人尊为“诗圣”，其诗被称为“诗史”。杜甫与李白合称“李杜”，为了和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开，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

点评：

‍ 乾元二年（759）居秦州时所作。李白坐永王璘案，先于至德二载（757）下浔阳狱，后获释。乾元元年，又判流放夜郎（在今贵州一带），遇赦而回。

　　杜甫与李白交谊甚厚，对李白遭此不白之冤，深感痛心。此诗追述了李白生平、诗才以及两人的友情，对友人横遭不幸深表同情与抚慰，亦为友人抱枉莫伸、流落江湖而鸣不平。

　　前十二句，重点评价李白的诗歌艺术成就，勾勒出一个风流倜傥、飘逸豪放的诗人形象。“乞归优诏许”以下十二句，追叙李白被赐金放还后，南北漫游、蹭蹬落魄的情景，并回顾自己在与李白相识交往中建立起的亲如兄弟的友谊。“稻粱求未足”以下十二句，写李白长流夜郎事。

　　诗人有意冲淡李白入永王幕的政治色彩，旨在为其开脱。接着历叙李白晚年悲惨的遭遇和凄楚的心境。“遭鵩鸟”“泣麒麟”，是引贾谊、孔子事而伤其命乖道穷；以苏武终于归汉和夏黄公不事暴秦的故事，说明李白不会真心附逆。诗人的意思是，尽管“世人皆欲杀”，但我却要给他申冤辩诬，给他树碑立传。

　　最后四句是结束语。诗人告慰李白，请不要抱怨没有沾皇帝的恩泽，我要乘槎问津，为你剖陈于朝廷。杜甫为李白写此诗，雪诬、立传，已尽到了朋友的一片真心，其言壮，其情殷，足可昭著千秋。

附注：

‍ 本篇中出现的原文、注释、意思、点评内容均选自《中华传统文化百部经典：杜甫集》。

文章来源/国家图书馆少年儿童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