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北京 （84） 来自家乡的《徽州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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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的功夫，黄梅戏《徽州女人》自首演以来已经25年了。自己等待欣赏这部戏也等待了二十多年。

第一次知道这部戏，还是在听说了应天齐老师与这部戏的主演韩再芬之间的名誉权官司。



（一） 官司

2001年4月11日《光明日报》曾以《戏曲与版画的美妙结合》这样报道：

“《徽州女人》的成因缘于应天齐的版画《西递村系列》。黄梅戏演员韩再芬说：‘我看了这组版画，觉得这画中应有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个女人的故事。’她找到画家应天齐，应天齐也觉得应让古老而沉寂的西递村有点生命的活力，于是，二人一拍即和。

他们的想法得到著名导演陈薪伊的共鸣，陈薪伊依其姑姑的故事与刘云程一起创作了《徽州女人》的剧本，并与曹其敬一起执导此剧。”



（合作创作《徽州女人》时的应天齐与韩再芬 图片选自网络）



“黄梅戏《徽州女人》日前三进北京演出，任该剧创意策划及艺术总监的画家应天齐也同时进京办画展。展览中的《西递村系列》的8幅版画与《徽州女人》中的8个场景的舞美设计相对接，戏剧与美术遥相呼应，黄梅戏与版画相得益彰，成为京城的一件盛事。”

然而，2002年9月，在黄山市的一个公开场合，韩再芬书面发言否认“西递村系列版画”在《徽州女人》创意、演出中的作用，指出应天齐的版画和戏剧没有多大关系。



（应天齐为《徽州女人》绘制的“西递版画”风格布景 图片选自网络）

一个月后，韩再芬又在北京的新闻发布会上再次宣读了这篇文章。再次表示，她领衔主演的新编黄梅戏《徽州女人》不是“以画作剧”，并指责版画《西递村系列》作者应天齐，借《徽州女人》一剧不断渲染炒作抬高自己。

应天齐因此于2003年起诉韩再芬侵犯名誉权，要求赔礼道歉并提出索赔。 一审判决后，韩不服判决，提出上诉。经过近三年的诉讼，法院作出终审判决，维持原判，再次判定韩败诉，原告应天齐胜诉。



后来，多次见到应老师，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件官司的事。但应老师是位非常严肃认真做事的人，也是一位非常细心的人，对自己的艺术成就与现状也非常满意，满足，有非常中肯清醒的自我评价。

“案件胜诉后，他还对记者表示过：直至今天，他仍认为韩再芬在该剧创作中所付出的劳动和成功表演是值得称道的。”



当时曾经参与过案件报道的一位中央级媒体的徽州老乡和我提及过：从演员到艺术家确实需要一个修炼修养过程。。。

可惜，也许原本可以像梅兰芳先生依“散花图”创作京戏《天女散花》留芳百世一样，再谱“以画作戏”新篇章；一场官司却打得两位当年尚年青的艺术家形同陌路，分道扬镳。



(《徽州女人》于国家大剧院再度巡演的同期，大剧院推出了“《梅韵霓裳》— 梅兰芳、梅葆玖戏曲服饰展”》）

（二） 观戏

黄梅戏《徽州女人》如今已成为安庆再芬黄梅艺术剧院的保留剧目，多次荣获国内大奖。

整场戏讲述了一位徽州女子在封建社会中经历“嫁、盼、吟、归”四个阶段，自出嫁即被从未谋面逃出徽州大山，外出牟取功名的男人抛弃的凄美故事。



“在黑森森的古徽州背景下，热火朝天的迎亲气氛中，锁呐吹奏出伤感悲凉的曲调:

荡悠悠的花轿，喜盈盈的新娘，心怯怯的公婆，静悄悄的井台，一年年的期盼，孤寂寂的长夜，凄惶惶的苦吟，无尽头的等待，少女熬成白发妪，地老天荒，最终也没能等来女人盼望的归宿。”

过了十年，又十年，又过十五年，三十五年后，做“县长”的男人偕在外迎娶、过了一辈子又失意回家乡“落叶归根”的外地妻子回到模样依旧的故乡时，面对前来迎接自己、伺候了自己父母一辈子，最后为自己父母养老送终的原配妻子，发出的却是：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疑问。



村头大堤之上，石桥之旁，隐忍的徽州女人眼中噙满泪水，一步步从大堤斜坡走向大舞台前沿，走近观众，静静地说道：

“我是你伢子的姑姑。。。”

一切戛然而止，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阵沉默之后，观众席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掌声中让人能够感受到为徽州女人抱屈的热泪。恍惚中，让人仿佛感受到舞台中央升起了一座硕大的贞女牌坊，压向所有的观众。。。

（三） 传统与抗争

将自己比喻为“徽骆驼”的徽州老乡、“五四”新文化运动领袖胡适先生在《贞操问题》一文中说过：

“我以为我们今日若要作具体的贞操论，第一步就该反对这种忍心害理的烈女论，要渐渐养成一种舆论，不但永远不把这种行为看作‘猗欤盛矣’可旌表褒扬的事，还要公认这是不合人情，不合天理的罪恶；还要公认劝人做烈女，罪等于故意杀人。”

胡适先生批判封建“三纲”时，认为“三纲”本质上是一种“以己属人”的道德，“课卑者以片面之义务”，因此要摆脱压制，实现平等，维护独立自主的人格，建立“推己及人的主人道德”，就必须推翻“三纲”，批判旧礼教。

胡适先生在《科学发展所需要的社会改革》英文演讲中激愤道：“一个文明容忍像妇女缠足那样惨无人道的习惯到一千多年之久，而差不多没有一声抗议，还有什么精神文明可说？”

然而，胡适先生对徽州女人又有着深厚的情感与尊重，尤其是对他年轻时即守寡的母亲，对由他母亲包办的媳妇江冬秀，一位一生中“除了在麻将桌上大显神通，成为大牌的‘麻将明星’，连写一封家信的能力都不具备”的徽州小脚女人。

戏中的徽州女人值得尊敬，但也让人痛心；优秀的传统文化值得保留，发扬光大；传承了千年的文化糟粕却必须抛弃，引人反省。

散场的人流中，听到一位操着北京话的女人大声说道：“安徽女人真苦！”



（视频： 《徽州女人》片段）



—— 2024-11-20记于京西

（剧照、视频选自公众号 ：《时代黄梅再芬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