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曲作评论（180）

东方茉莉

作 者 简 介

师道强，山西孝义市人，退休于介休市工信局。中国散曲研究会会员，山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山西诗词学会唐明诗社顾问兼吕梁分社社长，孝义桥南文艺社社长，孝义散曲社和吕梁散曲社创始人、首任社长，山西黄河散曲和山西唐明散曲大课堂讲师。著有长篇小说《山水间》《白雪梦》，短篇小说集《推墙》，新编散曲剧《六尺巷》，散文与评论集《君子兰》，诗词集《莺啼序》，曲作与曲论《蟾宫曲》，文化专著《古城情思》等，计200余万字。

浅谈散曲的艺术风格

一一读胡凤琴女士的散曲有感

　作者／师道强（山西）

　 古人云：“诗庄、词媚、曲谐。”但不知什么时候，很多人把“曲谐”变为了“曲俗”了。似乎俗就是散曲的唯一特征。当然，也有人提出“俗中有雅，雅中有俗，雅俗共存”。但这仅是在理论上这样讲，实际在创作和评论上，这个雅俗的度是很难掌握的，更没有具体标准。

其实，俗也好，雅也罢，都是创作的一种艺术风格。而这种风格与散曲发展历史是相关的。王国维《宋元戏曲考》对元曲的风格界定概括为“本色、雄浑、清丽”三种风格，我认为这是符合实际的，比单纯地讲雅和俗更具体，更明确，更好掌握。所以我们应该传承下去。下面，我们试从胡凤琴的几首作品，来看这几种风格的特点。



一、本　色

　 所谓“本色”，是散曲区别于格律诗词的一种风格。明凌濛初《谭曲杂札》评散曲时指出，“方言常语，沓而成章，着不得一毫故实”。清黄周星《制曲枝语》则云：“曲之体无他，不过八字尽之，曰：少引圣籍，多发天然而已。”任中敏在《词曲概》中所言：“曲以说得急切透彻，极情尽致为尚，不但不宽弛、不含蓄，而且，多冲口而出，若不能得者，用意则全然暴露于词。此其态度为迫切，为坦率，可谓恰与诗余相反也”。



〔商调·望远行〕话别

依依不舍是离愁，

絮语浓寄意留。

北来南往已白头，

日子年年又，年年又。

知音暖解忧，天伦享去愁，

常开笑口度春秋。

身康健万事何求？

只期望天增岁月人长寿。

　　

胡凤琴的这首作品，用自述的口吻，讲述了自己和亲人分别时的复杂心情。首两句“依依不舍是离愁，絮语浓寄意留”便点出离情别绪，通过细腻笔触描绘出不舍之情。“北来南往已白头”一句尽显岁月沧桑之感。后半部分情绪有所转变，“知音暖解忧，天伦享去愁”体现出对温暖情谊和天伦之乐的珍视，“常开笑口度春秋。身康健万事何求？只期望天增岁月人长寿”则表达出一种豁达乐观的生活态度和对健康长寿的美好期许，从伤离别到重情乐生，情感层次丰富。而且没有用华丽的语言去描述，纯属出自内心的直白，堪称天然本色的作品。



〔仙吕·后庭花〕

又见炸米花（新韵）

　

黝黑炸弹炉，

赤红火焰足。

爆米惊天响，

澎花馥郁殊。

数珍珠，儿时最爱，

甘香满口酥。

如果上一首是出自内心的抒情，那么这首可为白描的叙事，很有画面感。开头用了一组对仗句，“黝黑炸弹炉，赤红火焰足”，色彩鲜明地描绘出炸米花场景的关键元素，给人强烈视觉冲击。“爆米惊天响，澎花馥郁殊”生动地写出了爆米时的声响和米花的香气，从听觉和嗅觉角度展现。最后“数珍珠，儿时最爱，甘香满口酥”，则从形态和口感上，勾起对儿时喜爱炸米花的回忆，情感真挚，把平凡的炸米花场景描写得趣味十足。



〔双调•沽美酒过快活年〕

房霸（新韵）

全家共四人，

户口有八本。

二十九套房产惊世民。

由来真相寻，

掌大权、握官印。

（过）

都言神马是浮云？

难填私欲心，

权钱交易变黄金。

暗地囤房顺，

坐享洪福运，财富隐。

元散曲中很少有正襟危坐、忧国忧民等比较严肃庄重主题的作品，而幽默讽刺、调侃游戏之作随处可见。所以，通俗又泼辣是散曲是对正统诗词的反叛。当今，我们对社会的阴暗面，用散曲去揭露和批判亦是很有现实意义的。

　 上面胡凤琴的这首“房霸”的选题，就具有现实意义，直接指向了社会的丑恶面，引起读者对社会公平和腐败问题的思考。首两句通过“全家共四人，户口有八本。二十九套房产惊世民”这种既有具体数字，又夸张的表述，突出了贪官的贪婪程度，给读者以强烈的震撼。过曲的“都言神马是浮云？难填私欲心”，是对“房霸”的讽刺，用社会上常说的“神马都是浮云”来反讽贪官难以抑制的私欲，对物质和权力的过度贪求。其中的夹叙夹议，揭示了这种现象背后是“权钱交易”“私欲心”等问题，从而深化了主题。



二、雄　浑

　 “本色”是散曲区别于格律诗词非常重要的一种风格，但是在“本色”作品之外，实际上还有“雄浑”和“清丽”的作品，这些作品的数量同样非常多。据称，由隋树森主编的《全元散曲》，收入金代至元末明初小令3853首，其“本色”作品并不是主要风格。而多数作品是“清丽、雄辉”，同时带有口语色彩，具有直白的特点。下面看看胡凤琴的几首作品。



〔正宫·小梁州〕

祝贺神舟航天员太空会师

十九飞天气势雄，

直到天宫。

六名勇士喜相逢，

追逐梦，玉宇壮心同。

（幺篇）

几天探究研学奉，

空间站欢畅情浓。

天上聚，人间共，

精英才俊，笑傲在苍穹。

这首作品写得气势恢宏。首句“十九飞天气势雄，直到天宫”，凸显神舟十九飞行的雄壮气势以及目标的高远。“六名勇士喜相逢，追逐梦，玉宇壮心同”，描绘航天员太空会师的喜悦和他们共同的逐梦之心，展现出伟大的航天情怀。幺篇中“几天探究研学奉，空间站、欢畅情浓”，体现了航天员在空间站履行科研任务的状态和积极氛围。结尾“天上聚，人间共，精英才俊，笑傲在苍穹”，将天上的相聚和人间的关注相连，歌颂了航天员作为精英才俊为航天事业做出的贡献，展现出人类探索宇宙的壮志豪情，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商调·秦楼月〕

黄 河 壶 口 瀑 布

滔天浪，

漰腾咆哮黄沙荡，

黄沙荡。

洪流万里，纵情高唱。

（幺）

一条龙脉桑田旺，

千秋壶口雄姿壮，

雄姿壮。

磅礴气势，大河豪放。

这首作品生动地描绘出黄河壶口瀑布的壮观景象。首两句“滔天浪，漰腾咆哮黄沙荡，黄沙荡。洪流万里，纵情高唱”，以“滔天浪”起笔，用“漰腾咆哮”“黄沙荡”等词生动展现瀑布的汹涌澎湃，“洪流万里，纵情高唱”，赋予瀑布一种豪迈之情。幺篇首二句不凡，用对仗句“一条龙脉桑田旺，千秋壶口雄姿壮”，将壶口瀑布与中华民族的龙脉相联系，体现其对华夏大地滋养之功。“千秋”突出其历史悠久，“雄姿壮”反复强调更显气势，最后以“磅礴气势，大河豪放”总结，使壶口瀑布的雄浑豪放尽显无遗，让读者感受到黄河壶口瀑布的壮美和其蕴含的文化意义。



〔南中吕·添字红绣鞋〕

大 合 唱

人多气势称雄，

称雄；

歌声响彻天空，

天空。

豪壮阔，比洪钟，

酣畅美，雅音浓。

回旋如风，如风，

一曲韵无穷，一曲韵无穷。

这首小令精彩地展现了大合唱的独特魅力。从一开始，“人多气势称雄，称雄；歌声响彻天空，天空”，运用重复语句，强有力地凸显出大合唱人多势众的磅礴气势，那歌声仿佛能冲破云霄。在对合唱表现力的刻画上，“豪壮阔，比洪钟，酣畅美，雅音浓”，短短一组三字句，将其丰富的表现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大合唱有着气吞山河的壮阔豪迈，每一个音符都如洪钟大吕般撞击人心，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如同江河奔涌。同时，又不失高雅的气质，音韵浓郁醇厚。结句“回旋如风，如风，一曲韵无穷，一曲韵无穷”，再次反复、生动描绘出合唱的余韵如旋风般在空气中盘旋，不绝于耳。尽显大合唱令人如痴如醉的艺术感染力和表现力，让听众沉浸在这无尽的音乐韵味之中。总之，这首很短的一曲，凤头猪肚豹尾尽显，不失为精品佳作。



三、清　丽

　 人所共知，曲乃词之余。所以很多元曲自然借签了诗词的清新雅丽风格。特别是张可久被认为是“脱俗返雅”的代表人物。还有像元曲大家关汉卿、王实甫、曹明善、胡祗遹、薛昂夫等，他们也都写出过非常“正”而“雅”的作品。这些作品如诗如画，美不胜收，但多是出自天然的白描，避免了词的端庄工稳，形成了流畅自如，清新亮丽的风格。下面胡凤琴的几首作品即是如此。



〔黄钟•刮地风〕

观《只此青绿》感怀

人赋青山画即人，

精美绝伦。

云裾水袖绘流云，

优雅怡神。

纤形柔媚，高鬟疏俊。

望月销魂，垂思含蕴。

飘然浅绿裙，

轻姿秀色芬，曼妙氤氲。

　　

这首作品生动地传达出作者，观《只此青绿》的深刻感受。“人赋青山画即人，精美绝伦”，开篇便点出舞蹈与青山画卷之间人画合一的奇妙意境，给予高度评价。“云裾水袖绘流云，优雅怡神”，细腻地描绘出舞者的服饰与动作，似在绘制流云，展现出优雅之态，给人美的享受。“纤形柔媚，高鬟疏俊。望月销魂，垂思含蕴”，从舞者的身形、发型等方面，深入刻画其姿态韵味，无论是望月还是垂思的动作，都饱含深情与韵味。结句“飘然浅绿裙，轻姿秀色芬，曼妙氤氲”，再次强调舞者浅绿裙装的轻盈姿态，秀色可餐。整个氛围美妙而迷离，使读者能深切感受到《只此青绿》舞蹈的艺术魅力。



〔中吕·山坡羊带青哥儿〕春雨

冰融雪化，温升雨下，

催生万物尤博大。

似丝麻，若琵琶，

皆称金贵超油价，

又道滋繁兴丽葩。

山，泛翠芽；

河，激浪花。

[带]

甘霖润酥农稼，

青苗饱饮升华，

小草欢欣柳浣纱。

溪涧湍流向天涯，春泽画。

这首作品对春雨的描写细腻且生动。主曲部分，“冰融雪化，温升雨下，催生万物尤博大”，点明春雨降临的时节和其滋润万物的伟大作用。“似丝麻，若琵琶”，从春雨的形态和声音入手，比喻形象。“皆称金贵超油价，又道滋繁兴丽葩”，突出春雨的珍贵，能让繁花盛开。最后的一组扇面对，“山，泛翠芽；河，激浪花”，则展现出春雨对山河的影响，使画面富有生机。带过曲中，用多种物象进一步描述春雨润泽庄稼、青苗，让小草欢快、柳树洁净的画面，“溪涧湍流向天涯”增添了动态感。最后“春泽画”，总结春雨如同一幅画卷，将春雨滋润下的春景之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双调•沉醉东风〕咏樱花

枝头上婷婷袅袅，

山野间艳艳夭夭。

嫩粉红，

柔姿俏，

盛花期分外妖饶，

满树芬芳雅骨娇，

气氤氲风情未了。

在这首作品，作者运用了大量的视觉描写，来展现樱花之美。如“枝头”和“山野”，涵盖了樱花生长的不同场景。“婷婷袅袅”，描绘樱花在枝头的柔美姿态，就像身姿曼妙的少女，给人以优雅之感。“艳艳夭夭”则着重表现樱花在山野间色彩的艳丽和繁茂的状态，让读者脑海中浮现出大片烂漫樱花的景象。“嫩粉红，柔姿俏”，通过对樱花颜色和姿态的刻画，进一步从细节上丰富了樱花的视觉形象，使樱花娇美的样子更加具体可感。“满树芬芳雅骨娇”一句融入了嗅觉描写，让人仿佛能闻到樱花盛开时散发的阵阵香气，这种香气与樱花的高雅姿态相结合，从多种感官角度增强了樱花的美感。结句“气氤氲风情未了”，使用了拟人手法，将樱花赋予人的情感和韵味，好像樱花是一位充满风情的佳人，即使花期将过，那种迷人的气质依然存在，使得樱花的形象更加鲜活，也增添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上面，我们用王国维《宋元戏曲考》对元曲的“本色、雄浑、清丽”三种风格，分别列举了胡凤琴的几首作品，进行了分析。其实，我认为散曲的艺术风格应该是多种多样的。特别是时代的发展，众多方家的出现，理论研究的深入，各种艺术流派的逐渐形成，都给我们展现了散曲园地中，百花盛开，百家争鸣的欣欣向荣局面。这为我们今后散曲创作和评论的发展，提供了无限的潜力！

　 最后提到的是，胡凤琴是河南信阳市人，与我相隔甚远，素未谋面。但她是中国传统文化散曲创作室主编，我是特邀评论员，和她常接触。她对散曲事业的无私奉献，让我很感动。她创作散曲十六余年，作品近一千七百首，让我很敬佩。我不揣浅陋，为她写此评论，权当学习。同时，也欢迎各位专家学者和曲友提出宝贵意见。

2024.11.20

作 者 简 介

胡凤琴，网名：东方茉莉。河南省信阳市人。中国散曲研究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香港诗词学会会员。信阳女子诗社副社长；潇湘陶菊诗社副社长；中华胡氏诗社副社长。中国传统文化散曲创作室《散曲园地》总编；《中诗协河南创作部》主编；《当代新体诗中华“诵”》主编。作品散见于《中国当代散曲大典》《中国当代散曲三百首》《中国当代散曲》《当代中国诗词精选》《中国当代散曲精粹》《当代散曲》《山水情》《故乡情》《军旅情》《长江情》《黄河情》《林海情》《田园情》《中华女子散曲》《中华女子诗词》《香港诗潮》《古韵今声折家军》等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