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感悟“帝王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朱 平 文/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面对眼前这棵神采奕奕的古银杏树,心情激动的我第一想法是写篇颂赋诗词之类雅致的文字,颂扬一番。待动笔了,却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写点散文随笔之类的白话文,以平常人的心态说道说道吧!</p><p class="ql-block"> 这棵享受乾隆赞誉的古银杏树不能再躺在“沽名钓誉”的功劳簿上,嘲弄世事了,它该有新的境界,面对新的时代。论树龄,它已经过了1300轮春秋,陪伴了近五十代人,这本身就是它傲视苍穹的资本;论地位,它是金、元、明、清四朝皇家的宠爱,封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它什么都有了,它该走出禁宫,面对人寰红尘,见识见识今天的谐和社会,让浩气冲天的当代黎民百姓领略领略“帝王树”的霸气,感受感受什么是家国情怀。</p> <p class="ql-block"> 1988年首次去潭柘寺,知道了潭柘寺是京西一座古庙,因为庙院的松柏、银杏、玉兰等树木那么古老,随便挑一棵都有成百上千年树龄。2023年又到潭柘寺,了解到了寺庙的朴柮,耳闻到了古刹的传奇,开始深思这座古庙,这棵银杏树承载的历史厚重。2024年11月初再访潭柘寺,是专门为拍摄这棵银杏的丰姿威仪而去的。</p><p class="ql-block"> 这次去的正是时侯,日丽风和,红叶遍野,秋意正浓。立于树前,仰头望,金枝婆娑,玉叶蔽日,如梦似幻;低头看,落叶铺地,满院黄金,富丽堂煌。落叶铺就的金毯玉被上挤满了前来“朝圣”的游客,两棵银杏树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手中的相机、手机尽情拍摄,尽情享受这里秋的爽朗,叶的美丽,树的潇洒,时代的祥和。我带的是装有变焦镜头的单反相机,绕着树干,找着角度,选着奇景,不停拍摄,两小时拍了二百多张照片,张张漂亮,张张金贵。回家后选几张发在微信朋友圈,反响很大,有网友评论说:“帝王树拍出了帝王相”,我心头一阵喜悦。</p><p class="ql-block"> “帝王相”!也不知道微友写这条评论时是有心还无意,是损我还是夸我,但是,这条评论撞击了我心中蕴藏已久的灵感。我在想,一棵小树苗,是谁栽的?是和尚还是香客把它栽到庙里?栽树者当时是为了什么?栽树的人已生生死死轮回几十代,他栽的这棵树却千年茂盛,能被人皇封为树帝,这树,是何等的风流!可这栽树的人,又在何处?</p><p class="ql-block"> 如果这两株银杏苗被栽到路边村口,可能活不过几天就踩踏枯死;如果栽到富贵人家,也就是小园中一道风景;如果被栽到皇宫,陪王伴驾,做老百姓的谁去理会它?可它偏偏被栽到与世无争的寺庙里,天哺地育,饮雪菇霜,任由它七枝八桠地疯长,自由自在的荣枯,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或许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插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p><p class="ql-block"> 如果这两棵银杏长在一个普通寺院,那它也只能是一棵普通的银杏树。可偏偏这个潭柘寺不普通,千百年来一直与皇室有缘份。宋、金对峙时期,金熙宗完彦亶入寺进香,开启先河。元、明、清历代与皇室渊缘日益加深,常有帝王前来拜访,寺院得以扩建,高僧名士辈出,影响极其深远,以至于清乾隆皇帝当面加封为“帝王树”,好事者又添了“陪王树”,可谓运气极佳。</p> <p class="ql-block"> 其实,有无封号对于一株树木而言,无伤大雅。但进香的善男信女在意,他们认为潭柘寺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的,人类好这个“爱屋及乌”的调调。我仔细想想后,心里一动: 如果万物皆有灵是真的,那可就麻烦大了。这两棵银杏目睹人世间的血雨腥风太多了,操纵事态的人物的嘴脸城府,事态的发展对事世格局的影响,哪一桩哪一件不惊心动魄?浪花淘尽英雄,岁月难掩血泪,代代相传的故事是否荡涤着银杏的心灵?</p><p class="ql-block"> 想当年,成吉思汗纵横欧亚大陆,攻城掠地,杀人如麻,他的长女妙严公主却在潭柘寺礼佛,晨钟暮鼓,素颜纱灯,为其父赎罪,了却一生,以致于地板砖都被跪出了深坑,至今还被视为圣物,保留在潭柘寺。银杏树与妙严公主朝夕相伴,共度那段熬人岁月,它有什么心得?它是否对一代天骄的贪婪残忍进行诅咒?它是否为妙严公主的觉悟与虔诚动心,或者怜悯?它是否看清并厌恶人间的屠杀与抢夺?它的复杂心理可愿告诉人类?它凭借草木仙葩的灵性,想给人类什么忠告或建议?</p><p class="ql-block"> 想当年,一个似僧非僧,似官非官,似神非神的人出没潭柘寺,银杏树一定察觉到了他的神秘。他叫姚广孝,苏州人。姚广孝早年出家为僧。精通儒、道、佛诸家之学,善诗文。朱元璋选高僧侍诸王,为已故马皇后诵经荐福。姚广孝以荐入选,随燕王朱棣至北平住持大庆寿寺。从此经常出入燕王府,参与夺位密谋,成为朱棣的重要谋士。朱棣“靖难”称兵前,他曾多次为朱棣出谋划策。起兵前夕,计擒北平朝庭任命的官员。靖难之役中,其辅佐燕王世子率万人固守北平,击溃朝廷数十万北伐之师。此后,运筹帷幄,终使朱棣夺得皇位。姚广孝既厌惧官场争斗的凶险,又不甘心放弃毕生事业的追求,虽然受官,却未改变僧人身份,主要承担太子、太孙的辅导讲读,及主持《永乐大典》《明太祖实录》等书的修纂。功成名就的姚广孝辞官前往潭柘寺修行,晚年干脆隐居潭柘寺,永乐帝曾多次前来探望。如此心机莫测,身份复杂,武韬深奥,文思泉涌的人物,银杏树与之朝夕相伴,作何感想?是顶礼谟拜?还是卑鄙唾弃?还是不屑一顾?或者洁身自好!</p><p class="ql-block"> 也是想当年,乾隆皇帝移驾潭柘寺,住持老和尚毕恭毕敬地向皇上介绍银杏树:“这棵银杏树啊,康𤋮爷登极那年,发了新枝。皇上您登极时,又发了一棵新枝。”话虽不多,但恰到好处,乾隆随口道:“这是棵帝王树!”不知当时古银杏树听到封赏有没有受宠若惊,但潭柘寺却着多了一个筹码,树都是皇上亲封的帝王树。这个衔头并不一般,中华古树木多了,知名的就有黄帝手植柏、挂甲柏等等,动辙三、五千年古树木比比皆是,但没有一棵敢称“帝王树”的,这可好,一掌马屁拍到乾隆心痒处,直接戴上了帝王的桂冠,真可谓极妙之举。</p> <p class="ql-block"> 银杏树或者在想: 妙严公主生为帝王爱女,对亲爱的父亲的杀戮惨暴无能为力,在权力欲望和爱之间,帝王往往选择权力,善良百无一用。姚广孝作为一介平民,靠寺庙香火度日,不愿为臣,不愿受官场枷锁约束,却甘愿为帝王的杀戮出谋划策,循入空门对他来说,又是何等讽刺和嘲弄。作为帝王之后人,一生礼佛赎罪,用行动鞭挞帝王的惨无人道;作为与帝王毫无干系的僧侣,一生攀附皇权,改天换地,文功武略,用智谋成就帝王伟业。至于向皇上讨封的老和尚,也应该是梵界寺院的人精。不管他道行有多高,他的本事有多大,单凭这擦时世的心机,巧说话的功夫,就让世人惊叹称奇。复杂的人生啊,在喝风饮露,春荣冬枯的银杏面前,又是何等的污浊!从这个角度看事物,我又觉得“帝王树”的封号是对千年银杏最不留情面的伤害。</p><p class="ql-block"> 潭柘寺啊,你让千年银杏何以为树,让无聊的帝王何以为人?古银杏树啊,原以为根植梵国佛土可以清静棲身,却不知古刹亦如泥淖,秽气熏天,不知草莽林木界的同类们作何感想。人与自然,唇齿相依。人的三六九等,什么帝王,官僚,平民百姓,古银杏领教过了;自然界的平等,和谐,融恰,万物皆为邻居的理念,人类是否该明白?</p> <p class="ql-block"> 面对浩瀚锦绣的青山绿水,我想对这棵古树说: 咱不戴这顶空洞的桂冠,咱还是轻轻松松做一棵实实在在的银杏树最洒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