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与原州(范仲淹西北御敌七州之五)

范矛一

<b>刘文戈</b> <b> 作者刘文戈先生简介:甘肃省庆城县人,西北师大中文系毕业,庆阳县政协退休。民族民俗文化学者,著有当地民族民俗文化著作二十余种,又任庆阳市范仲淹研究会会长,著有范研专著《范仲淹知庆州》,《范仲淹戍边》等多部。<br>《范仲淹与原州》是刘文戈先生撰范仲淹西北御敌所历七州的第五站。</b> <div><br>(镇原县北山顶上潜夫亭)</div><div><br></div><div><br></div> <b> 摘要:范仲淹守边时,十分关注原州。他举荐蒋偕守原州;建议朝廷修建古细腰城,以断原州境内的属羌明珠、灭臧、康奴三族与西夏勾连;将原州视为防御西夏边防线中一个重要环节,给予充了分重视。 范公守边,无论在延州、庆州,还是泾州、原州,都闪烁着他的民本思想和军事思想的光辉。<br> 关健词:范仲淹, 原州, 防御西夏</b><br><br> 宋时的原州就是现在的甘肃省镇原县。在近一千年前,一代名臣范仲淹守边时,就十分关注原州。其原因有三:<br> 一、原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在宋时,原州属泾原路管辖,是“极边小郡”、“最逼贼界”(《范仲淹全集•再奏乞蔣偕转官知原州》凤凰出版社2004年11月第1版第559页。)它的西北部是镇戎军,东北部是环庆路的环州,是两路一军的接合部,容易为西夏军队选为攻击的对象。一旦接合部遭到攻击,就会危及邻近几个州,所以范仲淹在任庆州知州兼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时,不能不考虑他的右翼的安危。<br> 二、在原州北部与庆州、环州三交界处生活居住着明珠、灭臧、康奴等几个桀骜不训的羌人部落。他们时常作乱,并与西夏相勾连,为害边界安宁。据《镇原县志》载:“仁宗天圣三年(公元1025年)四月,原州所属羌族反叛,杀死环庆都监赵士隆。后遣使招抚,羌众内附。”(镇原县志编辑委员会:《镇原县志》(内部出版)1987年4月版1204页。)又载:“宋时属羌撒捕渴叛寇原州柳泉镇、环州鹁鸽泉寨,梧州刺史杜澄、内殿崇班赵世隆(疑与赵士隆为同一人)战殁即此。”(同上第811页)由此可见,这些羌人部落不可小觑,范仲淹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庆历二年(1042年)十月,范仲淹上《论明珠灭臧二族不可攻奏》中说:“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尝已丧师。平时犹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表里,南入原州,西扰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也。”(《范仲淹全集•论明珠灭臧二族不可攻奏》第697页。) 明珠、灭臧、康奴三族居地究竟在何处?《镇原县志》<br> (十八岘行政村一角) 上说,大体在今县北八十里的十八峴行政村。2012年10月份,笔者偕同陇东学院教授马啸、齐社祥等去此地考察。十八峴位于孟埧镇北,是一条从孟埧塬北部由西向东伸展的山梁,大约有10多里路长。山梁由许多崾峴相连的山岇组成。有多少崾岘?未数过,最少也有18个之多,因为十八岘就是十八个或更多的崾峴。崾峴是黄土高塬上常见的地形,为水土流失所形成,酷似人的腰,是山梁最低最窄的地方,有的崾峴仅能走过一人一马,形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一个崾峴尚且如此,18个呢?所以范仲淹在奏书上说“道险,不可攻”。十八峴东头山下就是柳泉镇。<br> (柳泉镇遗址) 镇城在蒲河的西岸一个不太高的台地上,西依山,三面环水。据说城西凿有一条山洞,沿山南的一条沟深入5、6里之地才有出口,当城被围攻即将被攻破之时,人员可通过这条洞撤离。这里就是羌人战胜宋军、宋军两员大将战殁之地。柳泉城至清时,都住满人家,在民国以后,人户逐年減少,现城内仅有两户人家。上世纪七十年修建309国道线,将城切为东西两半。<br> 三、随后原州成为范仲淹职权管辖的一个州。庆历二年十一月,范仲淹调往泾原路,复置陕西路经略安抚招讨使,范公与庞籍等分领之,与宋另一大臣韩琦开府泾州,成为泾原路的最高军事统帅。范公脚勤,每到一地,都要下基层廵视,了解下情。他在调任庆州后,第一件事就是“至部即奏行边”((元)脱脱撰:《宋史•范仲淹传》卷三一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157页。)这次到泾原路,虽然没有明显的文字记载其到过原州,但按他的行事规则推断,他是来过原州。再从《再奏乞蒋偕转官知原州》一文的后尾小字写:“兼在环、庆州界点集,添得蕃部一万八千余人”(《范仲淹全集•再奏乞蔣偕转官知原州》第560页。)由此看,他此时已到泾原路任职,与环、庆二州为界的只有原州,可见他是到过原州,所以他对原州不仅仅是关注,而是直接管理了。<br> 从以上分析看出,范仲淹与原州有着直接密切关系。正因为如此,他为原州干了两件大事。<br> 一、他与韩琦联名奏请朝廷,调蒋偕任原州知州。范公爱才,积极网罗人才助其守边。他在环庆路和庆州任上,三次上奏,调熟悉边事、为羌人信爱的种世衡任环州知州,为其独当一面,防守住庆州的西北通道。这次当他得知朝廷调蒋偕为北作坊副使知泾州时,上奏朝廷,建议将蒋偕升为正使,转知原州,防守住泾原路的正面山区,使其“镇静”,而他可与韩琦专心致志地经营西北面大川的防务----泾州向西的川道的防务(西夏军多从此路进入)。他在上奏书中写到:“臣等窃见泾原路西北有镇戎军并山外城寨,及东北有原州,最逼贼界。又原州管下有明珠、灭臧、康奴等蕃部,常与西贼相连作过,最为强恶。若原州一面镇静,則本路只御捍西北一路,易为兵力,所以原州须要用心官员在彼。昨来臣某为睹朝廷降敕,差北作坊副使蒋偕知泾州,遂乞与本人转一正使,改知原州,照管上项一面蕃部。寻奉敕就差知原州,即不蒙改转官资。缘本人自袐书丞制置青白盐使,相次该磨勘。又差遣合入提点刑獄,兼是准诏敕举换右职,即与近下差遣袐书丞自乞换右职人不同。况泾州是近里节镇,原州是极边小郡,比为藉其才干,非有过犯虚降却本人差遣,兼本官到任已过半年,州界蕃族别无骚动。伏望圣慈特与转一正使,依旧本路驻泊都监、知原州。臣范件淹,臣韩琦。”(《范仲淹全集•再奏乞蔣偕转官知原州》第559--560页。)奏言的前面意思很清楚,中间在“寻奉敕”句以下是说:按任官的规定,蒋偕因资历较浅,仅任过袐书丞、计置陕西钱粮、沿边计置青白盐使等职,还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勘”,即任提点刑獄等职才能升为正使,但范公认为泾州是“近里节镇”,即第二线,已有他与韩琦在那里,再任一知州,造成官员扎堆现象,浪费人才,所以建议降格提拔蒋偕,让这位“用心官员”去战争第一线的“极边小郡”任职,以“藉其才干”,管理好境内的羌人。朝廷同意了他与韩琦的意见。<br> 蒋偕,字齐贤,华州郑县人。幼少年时很贫穷,但立有大志。考中进士,补韶州司理参军,以祕书省著作佐郎为大理寺详断官。密州豪人王澥使奴杀一家四人,偕认为王澥及其奴都应判为死罪,行大辟(死刑的一种),宰相陈尧佐想宽释对王澥的判决,审刑院宋庠与蒋偕持之原判并不顺从宰相的意见,由此蒋偕天下知名。陕西用兵,数上书讨论边事,迁祕书丞通判同州,计置陕西钱粮,逾年为沿边计置青白盐使。用庞籍、范仲淹推荐,改北作坊副使、环庆路兵马都监,历知汾、泾二州,徙原州。边民苦于属户(即属羌、熟户)为钞盗,偕捕得数辈,腰斩境上,盗为息。迁北作坊使兼本路钤辖。明珠、康奴诸族数为寇,偕潜兵伺之,斩首四百,擒首豪,焚帐落,获马牛千计。((元)脱脱撰:《宋史•蒋偕传》卷三二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186页。)由此看来,范仲淹举荐蒋偕改知原州的意见是对的。<br> 二、范仲淹命环州知州种世衡与原州知州蒋偕合军在原、环二州边界上修建了葫芦细腰城,阻隔了明珠等三族属羌与西夏的联系,维护了原、环二州的安宁。范仲淹在他为种世衡撰写的《东染院使种君墓铭》中说:“惟环西南占原州之疆,有明珠、灭臧、康奴三种,居属羌之大,素号强梗,在原为孽,寖及于环。抚之,很不我信;伐之,险不可入。北有二川,交通于夏戎,朝廷患焉。其二川之间有古细腰城,复之可断其交路。”(《范仲淹全集•东染院使种君墓铭》第312页。)修复细腰城是范仲淹的一贯主张,多次向朝廷提出建议,但迟迟落实不了。在庆历四年(1044年)十月,范仲淹任陕西、河东宣抚使时,命令环州知州种世衡与原州知州蒋偕合军抢修细腰城。“君久悉利病,即日起兵会偕于细腰,使甲士昼夜筑之。夏戎固忌此城,君遣人入虏中,以计款之,兵遂不至。又召明珠等三族酋長犒抚之,俾以御寇。彼既出其不意,又亡外援,因而服从,君之谋也。”(同上)这句话说清楚了为什么要修细腰城、修城的过程及城成后发挥的作用。那么此城在何年何月修的?据(宋)楼钥《范文正公年谱》载:庆历四年“十二月,公议筑古细腰城,檄知环州种世衡与知原州蒋偕共干其事。又檄偕筑大虫堡。”(《范仲淹全集》第748页。)又据(宋)范之柔《范文正公年谱补遗》载:庆历四年“十一月初五日,知原州蒋偕状申细腰城修筑已完,须藉土兵守御。公扎与泾原路,土兵充细腰城,就粮振武蕃落指挥。”(《范仲淹全集》第782页。)庆阳气候农历十一月以前修城还能取土,在农历十二月修城,地冻土硬,已不可能,范之柔的记载是符合事实的。细腰城原归原州管辖,《范文正公年谱补遗》:“庆历五年正月十四日,奏拨细腰城属环州。”(同上)<br> 另外,庆历二年闫九月,葛怀敏所帅领的宋军兵败定川堡,范仲淹率军自庆州出援危在旦夕的渭州、泾州。当时“西贼寇镇戎军(今固原),官军不利。公牒知原州景泰等,令六头项下军马会合相度,拣选精兵三二千人,夜袭蕃寨。探候山外贼马回时,即多出奇兵,夜间或侵晓,伏截冲击,收救人民,仍戒约不得脱剥被虏人户人物。公又恐诸将贪功,一面急去追袭,被西贼设伏兵,更落奸便。又牒景泰等火急多差人搜山探候,如探得西贼先伏兵,即便就高驻扎,别选敢死之士多作头项先去掩击,只以收救人民,不得贪小功小利再有疏虞,以副朝廷之意。”(《范仲淹全集•西夏寇镇戎军》第823页。)范公密切关注原州,并直接管理有关事项,充分体现了他的民本思想和军事思想。<br> 一、范公具有全局观念。虽然范公仅为环庆路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但他眼观的是宋夏整个边界,深知一处出事,整个边界都会被牵动。所以他不仅操心环庆路各州、各地安危,而且将目光不时移向邻路、邻州,关注着那里的安危。正因为有这种思想,他密切关注近邻原州就毫不奇怪了。庆历二年闰九月,葛怀敏兵败定川堡,西夏军常南下骚扰宋境,兵民深受其害。按规定,宋军调动要通过朝廷枢密院,他的好友尹洙就因为自庆州发兵往援而被弹赅贬官,前车在前,但为了应急保境安民,范公不畏被弹赅处罚,毅然从庆州发兵往救,而且发牒调动原州的兵马出援。这不但体现了他的全局思想,而且不顾就自身安危而力行之。范公指挥、处置十分精当。范公本为一介书生,虽然以前熟读兵书,但未有战场经历。当他在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自荐守边时,仅经过不到两年时间的历炼,便熟悉战场状况,掌握了守边的谋略,可谓天才军事家。如他对原州境内三个属羌部族的认识就很深刻:1、他们与西夏人同为羌人,同族相近,经常作为内应,相互勾连,作乱宋境,是宋境一大隐患。2、三个部族民风强捍,素号强梗,桀骜难训,不守信用,容易造反作乱。3、三族居地在两路三县交界处,且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针对这种状况,他建议朝廷不能强攻拔除,只能采用修城筑寨的办法,隔断三族的外援,逐步瓦解,变害为用。实践证明,他的策略是完全对的。另外他对原州知州景泰出援的指示信中申戒诸将不可贪功、盲目追袭、“更落奸便”的作法,与他修大顺城时的攻战如出一辄。因此,谏官欧阳修言:“韩琦、范仲淹久在陕西,备谙边事,是朝廷亲信委任之人。况二臣材识不类常人,其所见所言之事不同常式言边事者,陛下最宜加意访问,使其尽陈西边事宜合如何处置。”余靖亦奏,言范仲淹号为最晓边事。(《范仲淹全集•韩范备谙边事》第821页。)范公在庆州作《依韵答梁坚运判见寄》诗以言志。诗曰:“蔽野旌旗色,满山笳吹声。功名早晚就,裴度亦书生。”(《范仲淹全集》第102页。)裴度,唐宪宗时的宰相,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督师攻破蔡州,擒吴元济,河北藩镇大惧,多听命于朝。<br> 二、十分关心兵民的安危。范公具有很强的民本思想,虽然身在边疆,面对时刻发生的战争,但他以兵民生命为重,尽可能减少战争,避免兵民的无谓伤亡。他安抚明珠、灭臧三族,就是不让他们内乱,营造边界和平安定的环境,保护各族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他在给景泰的指示信中,两次强调出兵救援的目的“只以收救人民”;他向将领强调用兵要侦察掌握敌情、运用智谋,珍惜士兵生命,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同时要善待俘虏,他们也是无辜的人民,这与他一贯善待羌人的做法是一致的。<br> 范公守边,无论在延州、庆州,还是泾州、原州,都闪烁着他的民本思想和军事思想的光辉。<br> 左起陇东学院马啸老师 作者刘文戈会长 陇东学院齐社祥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