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人的诚实守诺

汝言风（莫私聊）

20世纪70年代中期，计划经济体制下社会物质缺乏，特别是在县和公社现在称乡镇的基层，生产和生活物质资料供应显得有点供不应求，不像今天商品广告满天飞让你烦的不行躲都躲不及。就拿我们今天越来越少的自行车来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小点说你得有五金公司经理答应，大点要县商业局长批条子。商业局长，物质局长是七亿人民都要抬眼看的吃香官。

大致如此：在一个部属全民所有制企业单位，现在称国有央企上班的班长，这天从家回单位时骑来一辆油光铮亮崭新的红旗牌自行车，这让他所在的一个工区的工人羡慕不已，心里痒痒。别的工区也有人来寒暄过眼瘾的。围观者比今天谁开回一辆法拉利，红旗H9“的要多。“飞鸽车子上海表，三接头皮鞋绿军帽”似乎是当时上等人的标配。主要是天津生产的飞鸽牌红旗牌，上海生产的永久牌凤凰牌自行车，除红旗牌自行车140多元一辆，其他几个牌子都是约180元一辆。班长用他两个月工资买的红旗牌自行车，不仅是显得有钱，更主要的时显得有门，趾高气扬，好个风光。真是牛屁股挂灯泡——牛逼闪闪。

几天后新鲜劲头过去 ，月底厂里停风停电停水停产大检修，该那些电工修理工通风工忙几天了。生产班组生产工人不忙。这一天上班后，班长带领班里十几个青年工人来辅助生产区一个大型平地上，南面不远就是一个30℃角，70米长的原生态土石头面的陡坡，坡面崎岖不平，碎石头散落。老解放牌汽车上坡时要的费劲，苏联嘎斯汽车上坡时更是轰天动地的吃力。农用拖拉机上坡时排气筒子震的都要掉下来似的。因为坡陡人称顶山坡。

在顶山坡上的平地上班长把他的红旗牌自行车支在中间，全班工人围成一圈一边观看一边吹牛侃大山。班里班长和班副年龄大点有30岁多一点，其他人年龄都小，最小的17岁。这时班副和班长打赌，班副骑这辆自行车双手不捏闸，双脚不落地从坡顶骑到坡底，自行车就给了班副。如果捏闸或者双脚落地，或者骑不到坡底，直行车还是班长的，班副给班长200元钱，摔死摔伤班副自己负责。全班十几个年清工人当场见证，不用签订书面合同。主要为安全起见和监督班副是否捏闸落地，班里十几个工人从坡顶到坡底，依次排开站在陡坡两旁都捏了一把汗，这哪里是赌自行车，这是赌命啊。

此时班副站起来，用右脚向后蹬开自行车支架弹簧，捏捏前后轮胎，在平地上试着骑车两圈停下来，镇静自如地向后甩甩头，用手指捋了捋长发，系紧工作服上衣扣子，紧紧鞋带，整的有点像英勇就义似的。坡顶和坡下班里青年工人已经隔离站好，各自到位。只听班长喊一声开始，班副跨骑上自行车双手不捏闸，双脚不落地，速度越来越快向坡底冲去，冲至半坡时自行车先后两次左右摇摆，险些趴地，幸亏班副人高马大，稳住重心，技艺高超，胆大心细，终于没有捏闸，脚不落地骑到了70米长坡底，现场观之，触摸惊心。如果当时宋世雄现场解说一定是精彩瞬间。

全班集合坡底，班长蹲在地上抽烟一声不吭，班副劳动服上衣后背已经湿透，双手握紧自行车不肯放手。其他人有低头偷笑的，有互相做鬼脸的，有仰头看天的。过了一阵都稳住神了，班副向班长说家里有点急事回家看看，这算是请假，实际是回家送自行车的。班长一脸无奈回复到，你回去吧。班副听此如获大赦，骑上自行车生活区宿舍都没有回换衣服，直奔70公里之外的老家而去。

消息很快在厂区2000多工人干部中传开，班长和班副迅即成了厂区时事热点人物和话题，议论一片哗然，说法各异。厂里书记厂长把工区书记主任狠狠撸了一顿，出了人命不算工伤你负责。工区书记主任觉得有点憋屈，找来队长训个痛快。队长想发泄给班长，一看班长 那样子咽了口唾沫没有出声。

事后有人给班长说这样太便宜班副了，向厂里工会，保卫科或者民调科告他，给他20元惊吓费把自行车要回来。班长一声认赌服输了结此事。可见那个时代的人诚信守诺。这件事如果发生在现在，会是怎样的处理结果，也许会……也许会……真的不知道。

那个年代建国后最早的调整民事法律关系的《民法通则》都没有出台，但是人们却把诚实守信作为人的最低道德底线去兑现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