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黑——桥与城堡的往事

慧云

巴尔干半岛，名字源自土耳其语“Balkan”，意为“山岭”，描绘了一片地理上由山脉交织而成的土地。波黑在这半岛的中西部，是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简称，首都在萨拉热窝，这是某个年龄段熟悉的名字。《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上个世纪70年代中国人家喻户晓的一部南斯拉夫电影，如今南斯拉夫解体为6个国家，波黑为其中之一。 　　进入波黑时，正是夕阳落山之际，想起“日暮乡关何处是”的诗句，在乘飞机、坐大巴旅游的时代，即使离家万里，也生不出这样的诗意了。 　　走过前南斯拉夫的几个小国的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前面记录了黑山的塔拉大桥，让不少70年代的中国年轻人在鬓发如霜的年纪跑来祭奠曾经的英雄情怀。然而，那部埋在中国人心底的电影-《桥》却是南斯拉夫人的“盲区”，他们竟不知有这样一部影片！ 　　另外三座著名的桥则在波黑国，在塞尔维亚篇中曾写到诺贝尔获奖作家安德里奇的《德里纳河上的桥》，就坐落在波黑维舍格勒小镇，那是一座古典奥斯曼式的桥，2007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遗憾的是我们的旅行团在它身边走过，却没有停下脚步。 　　今天我们看到的是波黑古城莫斯塔尔的一座古桥，它始建于16世纪，历时九年建成，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当时是世界上最宽的人工建造拱桥。 桥西边的居民信仰天主教，东边的信仰伊斯兰教，因为信仰不同，冲突变为敌意，虽然隔河相望，却不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1993年古桥被著名的波黑战争摧毁，那是一场同属南斯拉夫人的三个民族之间的战争，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欧洲爆发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局部战争。虽然在美国主持下，南斯拉夫联盟、克罗地亚和波黑三方领导人签署了代顿和平协议，战争于1995年结束了，但300万人死去，国家一片狼藉。我们看到的是2004年按原貌、原技术，用相同材料重建的大桥，它象征着人类的合作与和平，同时也铭记着人类的关系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 　　大桥横跨流经莫斯塔尔老城中心的内雷特瓦河。桥头两边有石头砌成的房屋，有用河卵石铺砌的古老的街道。穆斯林族和克罗地亚族各自开着富有民族特色的店铺。 · 　　每家店铺里都摆满了异域的饰品、铜质的挂盘、土耳其式样的茶壶、茶杯、以老桥为背景的装饰品 …… 这是一幅幅16世纪波斯尼亚的风情画。 · · 　　如今来到这里的人，没几个还会想起它的历史、它被摧毁的样子。大家逛完街市便拥挤到桥上去看那位跳桥人，他可不是因生活懊恼，厌烦了这个世界跳桥的，这是街边艺人的表演，在收足了路人打赏的25欧元之后，他便会将纵身一跳的技艺演绎到极致！ 　　桥距水面有20多米，河水不深，只有当地熟悉水情的人敢往下跳。 　　倘若你正坐在古桥旁边的磨坊餐厅，在朝霞或夕晖中望着古桥的倒影，非常迷人；再有表演者的纵身一跳，精彩尽收眼底！ · · 　　莫斯塔尔桥不远处的弯桥也很有味道。 　　从莫斯塔尔出来，本以为要直奔萨拉热窝去看举世闻名的拉丁桥，中途却有了新的斩获，在波黑中部，闯进了安德里奇“波斯尼亚三部曲”中的特拉夫尼古城。似乎在弥补未到作家笔下德里纳河桥的遗憾。 　　在《特拉夫尼克纪事》中安德里奇以极其精美的形式，展现了一段以法国大革命为历史背景，发生在波斯尼亚特拉夫尼克各类人之间的冲突与博弈。只是我们看到的老城仅剩下了白色石头筑起的古老建筑，无从体会作家描述的那段疾风骤雨的历史了。 · 　　突厥人于13~14世纪修建了这座特拉夫尼克城堡，后来奥斯曼人‌(希腊化的突厥人‌)又进行了扩大重修，把它变成了一个带有瞭望塔的堡垒。一边是湍急的河流，另外三边是悬崖峭壁，只有一座石桥将古城和古堡连接起来，战略位置极好，易守难攻。 · · 　　对游客来说，登上高处，一览山城风光，也是不错的观景之地：错落有致的红顶建筑，高耸的宣礼塔，赏心悦目。这是波黑境内保存最完好的要塞之一，不知为什么这样坚如磐石的一处城堡，名字：“特拉夫尼克（Travnik）”在斯拉夫语中却是“草城”。 · 　　跨过古老的石桥，就进入了城堡内部。白色石头砌成的城堡气势恢宏，城门、瞭望塔、城墙等均保存了下来，瞭望塔底层还展出了当年突厥人的生活用品、劳动工具、服饰等。 　　沿着石阶向要塞最高处攀登，沿途可见废弃的大炮，陡立的城墙，走进这里有种穿越到中世纪的感觉。 · 　　从古堡下来，进入小城城区，特拉夫尼克曾是奥斯曼帝国时期波斯尼亚的首都，也被称为欧洲的伊斯坦布尔。 一个城市的灵魂通常位于老城的历史街区。这座小城里还保留着诺贝尔奖获得者伊沃·安德里奇的故居，那是他四岁之前的家，现已成为博物馆，行程中也没有参观这里的安排。跟团游虽有许多便捷，却不能随心所欲，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 · 　　距特拉夫尼克不远就是亚伊采小城，曾有多位国王在此设立帝都，城中有许多中世纪及奥斯曼风格的建筑。 　　还有一个世界上少有的，位于城市中心的中央瀑布，约有20多米高。 · · 　　大巴开进萨拉热窝第一站就是拉丁桥，桥名源于周围的拉丁区，那里是天主教徒居住的地方，位于米利亚茨卡河的右岸。拉丁桥最初是1541年的木桥，洪水冲毁后，1798年建成这座四孔石桥。 　　如果没有1914年萨拉热窝事件，在世界上无数的桥中，拉丁桥恐怕依然籍籍无名。1914年6月28日上午10时，一位狂热的斯拉夫民族主义者，名叫加夫里洛·普林西普的小伙子向外出巡视的奥匈帝国王储弗朗茨·斐迪南和他的妻子苏菲开了两枪，王储夫妇毙命倒地，历史由此转身。 　　(同盟国、协约国也全都卷进了战争) 奥匈帝国找到了极好的对塞尔维亚宣战的借口，接着德国对俄宣战、对法宣战；英国对德宣战，一战由此全面展开。而随后倒下的，有100万塞尔维亚人以及1200万在这次大战中丧生、1000多万负伤的人们。奥匈帝国从1914-1918年持续炮轰贝尔格莱德，我们在贝城看到了一战时留下的累累弹痕，断壁残垣，一时间拉丁桥成为世界历史舞台的中心。战争结束后，奥匈帝国解体。 　　(贝尔格莱德老城区普林西普的塑像) 历史总是离奇的相似，普林西普刺杀斐迪南与发生在他之前1909年安重根在哈尔滨火车站击毙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事件极为相像。　　前南斯拉夫时期称普林西普为民族英雄，歌颂他“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精神，“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并为他塑像、立碑，将拉丁桥改名普林西普桥。 　　桥北面的粉色楼房原为咖啡厅，后辟为一战爆发博物馆，里面存有一些史料，对暗杀事件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并保留着与事件相关的物品。 　　从北边桥头向街里看，右侧粉色楼下第二个窗前便是普林西普刺杀王储时的立足处。 　　当时车子在调头，速度减慢，普林西普用勃朗宁M1910自动手枪连开两枪，大公颈部中弹，夫人腹部中弹，车子没开出多远，便双双停止了呼吸。 　　博物馆外停放着奥匈王储当年乘坐的敞篷轿车。博物馆外墙上有事件现场的照片，还嵌有一块纪念碑，上面用塞尔维亚语和英语两种文字刻写着：1914年6月28日加夫里洛·普林西普就是从这个地方刺杀了奥匈帝国斐迪南王储及夫人苏菲。 　　在普林西普刺杀王储站立的石板上，用水泥浇铸的一双脚印。波黑独立后，这些都撤掉，拱桥改为“斐迪南桥”，以纪念在这里遇刺的斐迪南大公。近几年，波黑民族对立缓解了很多，我们去时嵌在墙上的字碑与地上的水泥脚印又都恢复如初。 · 　　奥匈帝国王储斐迪南大公是奥地利唯一继承人、茜茜公主的丈夫-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侄子。因斐迪南大公的夫人没有王室血统不受皇帝待见，每年苏菲生日庆典招待会不办不行，办了又要招宫廷贵妇们的闲话。大公索性向皇帝讨了阅兵任务，带苏菲躲到波黑来。 　　当时奥匈帝国皇帝主张兼并塞尔维亚，扩展奥匈帝国版图，因此遭到大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的敌视。而斐迪南大公在政治上其实是倾向于塞尔维亚人的。 　　普林西普为波黑塞族青年，参与暗杀的一众人皆隶属塞尔维亚的激进组织“黑手社”，他们策划并实施了此次暗杀行动。行刺小组沿巡视路线埋伏6人，第一人扔出炸弹被王储随从用雨伞打飞；一说是扔到车上，弹出去了。后面的行刺者或时机不当，或临阵退缩，到普林西普时，正赶上车子调头，他顺利完成了任务。 　　普林西普刺杀斐迪南大公时使用的手枪。 　　普林西普事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由于当时他是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的学生，还不满20岁，不能判死刑，于是被判20年有期徒刑。在狱中因健康原因接受了切除手臂的手术，后于1918年4月28日因肺结核死于狱中。 　　(第一次世界大战老照片) 不管是波黑战争中300万牺牲者，还是拉丁桥畔的枪声后，1200万无辜生命的消失，都让我们反思：任何战争都是人类社会的灾难，是老百姓的灾难！历史过去了百余年，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判断普林西普的勇气归属。 铭记历史，珍惜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