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江上渔者</b></p><p class="ql-block"> 儿时生长于山区,少见捕鱼场景,一年一次而已,春节前,需要做麻城最具代表性的美食—肉糕时,会以小组为单位,将当家塘放水至死水位后,拉网打鱼。打完鱼,有些年份会干塘晒几天后,清理塘底淤泥,那是当年最好的肥料,需要返回水田,或者是做棉花的培养钵。</p><p class="ql-block"> 清完塘泥后,蓄水至春天,再放鱼苗,自由生长一年到春节放水打鱼,周而复始年复一年。打鱼这天是湾子里比较热闹的,男性劳动力肯定都要齐齐上阵拉网,有人捡鱼抬鱼至稻场,然后按照人头分鱼。</p><p class="ql-block"> 只有不到一年的成长周期,加上没有专门喂养,全靠水库自身从接水区获得的营养生存,那鱼就小的可怜,斤吧半斤就算大的,反正也没有市场购买,分多少就看湾子当年的水库出产。碰上干旱需要放水抽水保粮食,可能到年底就没有鱼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村集体修了几个大点的水库,库容大,流域面积大些,承接的泽水(故乡人对从山上,上游田地里流失下来的带些营养成分的水的称呼)多,虽然不专门喂,加上不是每年都打鱼,所以一旦打鱼,那场景就跟赶集似的,相当热闹了,各种捕鱼器具齐上阵。打鱼的班子就是专业的,群众倒也不是都看热闹,有钱的需要买鱼,更多的人是准备浑水摸鱼的,趁维持秩序的村干部不注意,偷偷的捡点搁浅在泥滩上的鱼,大鱼打完后,小杂鱼是允许群众捕捞的,这个比安徽云梦泽好多了,在禁鱼多年后,云梦泽公司依法承包了不在“十年禁渔”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的数个大湖,虽然他们以执法为名驱赶垂钓者,但自己大小通吃,使用绝户网,大大小小一网打尽,吃相难看。</p> <p class="ql-block"> 我还记得有次我们村里最大的门前坳水库打鱼,我也去凑了回热闹。在石缝中偷藏了一条斤吧的白鲢,这个重量是不允许私捡的。那次应该是有些年头没有干库打鱼了,收成很好,其中有一条应该有米级之上的草鱼,村干部高高拎起,向群众展示后,出了大鱼这事在村民中口口相传了很久。</p><p class="ql-block"> 这条大鱼,当时并没有参与销售,其去向成谜,后来听说鱼出水展示后,立马被村干部妥善保护,亲自押送至县里,向县里领导报喜去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鱼,那次也是我围观过的最大规模,现场参与人数最多的捕鱼场景。</p><p class="ql-block"> 之后的很多年,特别是包产到户后,再也没有见过集体打鱼的场景,也不知道那集体的小水库水塘是如何处理的,大概是包给私人承包养鱼了,自然也不需要全湾子出动捕鱼,承包者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再后来,田地没人种了,在山沟沟里的小水塘完全荒废,本来就是土坝,荒废几年不休整,淤积泥沙,坝体漏水,就长满杂草没有水了。</p><p class="ql-block"> 村里曾经办过一红极一时的缫丝厂,算是乡镇企业吧。需要大量干净的水源,所以村里的水库首先用来保厂子的需要,这时候,村子里基本上地就不种了,改为栽桑树,家家养蚕,部分劳动力在丝厂上班。为了保证水量,还专门修了个神仙桥水库。直到后来蚕丝外贸销量大跌,丝厂关而不倒。</p><p class="ql-block"> 丝厂关门后,打工经济发展的很快,年轻人开始大量外出务工。留村劳动力减少,过去清晨家家户户开门就去水井挑水吃的困难度加大。于是村民想办法自制自来水,一般是在高处有水源的地方打井,接上塑料管子,自流到家。但高处水源有限,一般老水井的地势都是在较低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丝厂停产后,村里就把原来的引水管道,改为自来水,供应给村民了。前面谈到的出了大鱼的明前坳水库,在村里地势较高,可以供应一部分水头之下的村民用水需求。再后来,镇里开通自来水了,故乡的最大水库—三河口水库整修后,禁止人工养殖,专门作为水源地向全镇及市区供水。 </p><p class="ql-block"> 虽然村民吃鱼的途径多了,到处有大鱼卖。但春节前做肉糕的鱼,村民还是习惯于买村里水库的,因为村集体的水库,防洪那是天生就不具备的功能,库容太小。已经从抗旱兼养殖,到后来的供水,到现在的备用水源,被承包,但要保持水质,不允许投肥养殖。所以那鱼的质量就比较好,用村民的话说,市场上卖的鱼虽然大,但一点鱼肉味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我已经很多年不主动在市场买鱼吃了,有比较,味道这玩意,差别那是太明显了。因为也曾经看到过养殖户的投喂,绝对不像短视频呈现的那么环保。说实话,清水养育收益太小,大规模养殖户们不可能单靠割草养草喂鱼,那种投肥料的鱼,我吃起来总感觉有一股煤油味。所以餐馆的鱼,必须大量的加各种调味品对异味进行压制。我一直质疑那个东北查干湖的冬捕,在北方那么寒冷的天气下,鱼一年只有短短几个月的吃食成长周期,哪来的那么大的密度和产量让他们年年大规模捕捞,而且个头很大。就跟阳澄湖螃蟹一样,捕捞前去过过水就算?现在再看打鱼场景,机械化作业,数人即可完成,鱼大的吓人,数十斤的不在少数,不知道都是怎么养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 遇到打鱼,我能看上半天,总不由想起范仲淹的《江上渔者》: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小时候学到此诗,按照标准答案的理解,大约意思就是江上来往的人群只知享受鲈鱼的美味,却不知道渔民在风浪中辛苦劳作的情景,表达了诗人对劳动人民的同情和对民生疾苦的关注。以范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尚,自然有此感叹。想起之前村里的缫丝厂,何妨不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后来读到《淮上渔者》:白头波上白头翁,家逐船移浦浦风。一尺鲈鱼新钓得,儿孙吹火荻花中。随波逐流,四海为家的白首渔翁,劳动虽辛苦,但钓到鲈鱼后,儿孙生火,打算烧烤鲈鱼,全家共享劳动成果的愉快情景,也能生出两岸芦花飞白雪,渔翁独坐钓晚霞之美妙画意。</p> <p class="ql-block"> 数年前,长江武汉段还没有禁捕,秋冬时节到江滩赏菊花荻花,总看到一些小渔船在江上捕鱼。虽然一般都是在天气好的时候看到,一片芦花似雪,一江秋水东流,一叶扁舟,斜阳晚照,颇有些渔歌唱晚风,比那个专门在东江晨雾里摆拍,专门供摄影爱好者拍美片的蓑衣渔翁,真实且自然。在茫茫大江中,大大的渔网抛下去,其实只能覆盖一片小小的水面,而在这片未知的水下,有没有那么一条鱼在等待落网,同样未知,收获只能靠运气。但他们乐此不疲,网复一网的抛下,起网再抛下。我有时都怀疑,一天的渔获能不能挣够油钱。</p><p class="ql-block"> 现在不让网捕江鱼了,但垂钓者大大的多了,播主们大概都是渔具鱼饵厂家老板,那连杆爆护的场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中年人,加入钓鱼的行列,上瘾。酷暑寒冬,虫叮蚊咬,早出晚归,图啥?争议很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