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尽管时值初冬,大观公园依然游客络绎不绝。这座面临滇池,远望西山,尽揽湖光山色,且因清代名士孙髯翁著有“古今第一长联”而得名的公园,不愧为昆明热度最高的观光景点。</p><p class="ql-block"> 从正大门步入园内,首先看到的景观,是一幢琉璃飞檐、穿心拱门的八角亭阁,门匾上写着“近华浦”三字,门两侧有一副对联“曾经沧海难为水,欲上高楼且泊舟”。</p><p class="ql-block"> 近华浦的右侧是环湖路,岸边是一弯荷叶;左侧的两个荷塘更大,足有五六十亩。作为本地游客,我没有穿越近华浦亭阁去观赏那早已熟悉的大观楼、涌月亭、凝碧堂、揽胜阁等楼台亭榭,而是被左侧那片枯萎的荷塘所吸引。</p> <p class="ql-block"> 我知道,那菡萏开成芙蕖的繁华,只属于夏天。但此时此刻,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曾经大片碧绿中绽红吐艳的荷塘,而今是一池残荷,满目碎萍。一泓碧水之上,无数枯梗败叶、断茎垂荷在寒风中摇曳。夏日的肥腴凝彩,已变得瘦弱枯槁。</p><p class="ql-block"> 因为此景挥之不去,所以孑然顿足。渐渐,才看出一些风景。 </p><p class="ql-block"> 人若没有悯情,有些风景是看不到心里的;心若没有悟道,有些景物也只见枯败而不见其美。譬如那些残荷,曾经在我们的视野里一度被忽略,甚至不愿多看一眼那满是萧瑟凄凉的景象,竟然蕴藏着未曾关注的美,未曾感悟的韵。</p> <p class="ql-block"> 当夏日的繁华褪去,荷叶不再亭亭如盖,荷花也凋零殆尽,秋末冬初的荷塘里,只留下干枯的枝干和残破的荷叶憔悴地伫立在水面。那弯曲的线条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生命的坚韧。枝干上的残叶,或低垂,或卷曲,虽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却依然保留着一种独特的姿态。</p><p class="ql-block"> 残荷,教会我对一种美的审视,不再局限于视觉的冲撞,不让整片的衰景迷乱了印象,而是把聚焦的目光对准局部乃至细节,更在意一份内在的涵义。你看,池塘内千姿百态的残荷茎干与清澈的池水倒影相映成趣,如同画家用线条构画而成的一幅幅水墨丹青。</p> <p class="ql-block"> 冬日的荷塘,收敛了绰约的风姿,把所有的绚丽掩埋在一泓碧波之下,只留下残荷在寒风中独舞。那是经历繁华之后的洗练素净,是对浮华生命的沉淀。没有喧嚣,不再拔扈,只是简单的存在,用清癯甚至消瘦,解语它的前世与今生。 </p><p class="ql-block"> 它盛开时,只是妩媚与妖艳;它枯萎后,才真正显示出本质与风骨。昔日繁华已消失殆尽,唯有骨的质感挺立在冬天的湖里。站在寒冷的水中,依然有着亭亭的遗韵。本无意雕琢,却成了一道撼人心灵的风景,让我看到一颗孤傲的灵魂。</p> <p class="ql-block"> 此时,满眸的繁华已不见踪影,看到的却是半是萧条、半是坚守的风景残荷,甚或只是隐忍的凄美。生命的线条原本就是简单的,既然秋尽冬来,就守着一池寒塘,几缕清风,守着几度明月,一湖宁静......足够了,要得太多,也有缺失;太过于完美,也了无趣味。</p><p class="ql-block"> 相比于赞美盛荷,很少有人为残荷叹咏,它从丰腴到清癯的衰变,扭曲的既是焦梗枯叶,也有世俗的审美。倒是有不少画家,不知是怀有怜惜之心,还是看出了其中的韵味,在宣纸上为其挥毫泼墨,写意传神。其实,残荷并不在乎人们是否关注,它只是完成一种生命从浮华到质朴的重塑。恍然时过境迁,一切从另一种姿态开始,展示出一种简静之美。</p> <p class="ql-block"> 总感觉,残荷的枯萎并不喻示着生命的终结。它以残缺的枝叶守望在冬季,守望来年的春天。别以为它固执地坚守在寒风中,实则已把希望传承给莲子与藕根。深埋的并非都在冬眠,我相信那冰冷的泥塘里,新一轮的生命之芽已然苏醒,正在悄悄萌动......</p><p class="ql-block"> 这世上,有一种气质叫孤傲,有一种韵味叫风骨,有一种美叫残缺。需要跨越时光的长廊,反复吟诵才能读懂。用残荷的意境解读人生,恍然中会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询问:倘若有一天夕阳西坠,可否愿如残荷一般亭亭于湖中,化作晚霞中最后一抹美丽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句经典的诗句恰如其分地描绘了残荷的意境。那一片片残荷仿佛成了大自然的音符,等待着雨滴的敲击,奏响一支空灵美的乐曲。</p><p class="ql-block"> 面对残荷,心里有一种别样的宁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