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村南头新开了一家澡堂,烧锅炉的那种。这在只有几百人的小山村,我觉得是一件新鲜事。</p> <p class="ql-block">从前没有。村里都习惯了在家里洗身子。夏天院里晒一大盆水,黄昏用水瓢从头到脚冲洗一下。雨天,调皮的孩子们站在屋檐瓦口下,屏住呼吸让从天而降的水柱砸在脊背上,像挨了一拳畅快淋漓。到了伏天,村边河沟和村西矿坑里有了水,男男女女就结伴到约定俗成的地方洗澡。到了冬天,村里的人很少洗澡,即使有人洗,也是烧上一壶热水,关好门窗简单擦拭几下了事。只有将要迎娶和出嫁的新人,才舍得花钱到县城的澡堂洗个热水澡。</p> <p class="ql-block">村里新开的澡堂我没有去过。听说一村民把自家配房改成了男女浴室,水泥地面,在白瓷砖墙壁上安了几个喷淋花洒,没有泡澡的浴池。老板说:“虽然简陋了点,但还算干净暖和,就想赚个冬季取暖买煤的钱,也为乡亲冬天洗澡提供方便”。</p> <p class="ql-block">洗澡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第一次接触澡堂,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读高二的时候。那时县城仅有一家国营澡堂。澡堂店门外悬挂一个牌子:星期一、三、五、日男浴,二、四、六女浴,澡票两毛。那时的两毛钱是我一天的伙食费,高中两年没舍得花钱进去洗澡。</p> <p class="ql-block">我一同学的父亲是县化肥厂的厂长,化肥厂有为职工服务的澡堂。一个周末,同学神秘地耳语我:“咱们去我爸厂里洗澡吧!”我听后先是一愣,接下来就是喜出望外和迫不及待了!带着满心的期待与好奇,用跑操的速度赶到城外的化肥厂。澡堂把门的师傅见到同学笑脸相迎,我们畅通无阻地走进澡堂。澡堂有两个大房间,外间换衣服,里间洗澡。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去,顿时热浪扑面,热气里混着文字描写不出来的味道。墙壁上十几个热水龙头哗哗地流淌(那时没有花洒),人们光溜着身子,仰脸闭眼接受着热水的冲撞。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水泥池子,像下饺子似的侵泡着一堆人。</p> <p class="ql-block">热水产生浓重的雾气,使得原本就昏暗的房间更加的模糊不清。我怯怯的走近大水泥池子,找一池角坐在池边上,学着别人的样子,用手试水温,再搁两只脚进去,往身上撩水。再过一会儿,半个身子没下去,直至脖颈。水烫的全身像虾一样发红,才蹿出浴池。接着又到热水龙头下,毫不吝啬地接受滚烫水流的猛烈冲刷......</p> <p class="ql-block">后来,从学校毕业分配到银行工作,一直在银行系统工作到退休。无论是在县里,还是市里工作,无论所在的单位大小,浴室都是“职工之家”的标配,而且设施越来越完善。因此,我很少在外洗澡,大都是享受单位的洗澡福利。</p> <p class="ql-block">要说在外面洗澡,最多的地方应该是衡水了。儿子在衡中上学的时候,三周时间让看望一次。一般是周六下午接到宾馆,次日上午返回学校。短短十几个小时,洗澡--理发--洗衣服--聚餐--彻夜聊天,成为周而复始的内容。</p> <p class="ql-block">衡水把教育办成了响当当的产业,带动了全市经济的发展。每到看望孩子的日子,不管刮风下雨,浓雾弥漫,天南海北的家长涌入衡水,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变成停车场。市区的宾馆一房难求,有时不得已跑到附近的冀州城区住宿。宾馆提前一周才可以预订,我们总是第一时间电话抢订,住的最多是离学校不太远的衡水温泉宾馆。这家宾馆配有多台大容量的洗衣机和烘干机,一年四季保证你次日能拿到干爽的衣服。院内还有可以泡澡的温泉澡堂及理发室。</p> <p class="ql-block">热气腾腾的大水池子,是儿子最享受的地方。到宾馆后,赶紧脱掉不知穿了多少天的脏衣服,我们就去院里的澡堂泡澡了。据说这里用的是地热水,齐腰深的热水能泡的你全身松弛昏昏欲睡大脑一片空白。这里有搓泥服务,享受服务的人趴在专用的小床上,师傅双手缠上毛巾,双脚分开一肩宽,架势拿起来,就刺啦刺啦开始工作。先背部,再前胸,从头部到脚跟,肩膀、后背、尾椎、胸部、肚皮、大腿根,全身各处不留死角,都搓得干干净净。</p> <p class="ql-block">儿子小床上的“战绩”最为丰富,搓下来的灰条像菜虫,泥球有黄豆大,好像褪掉一层皮。师傅随手两瓢温水将泥污冲净,“啪、啪、啪”,伴随着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的掌声,进入捶背环节。师傅的手法好赖不做评论,单他娴熟的有节奏的像乐曲的拍打声,足让你沁入心脾。再经过理发师一同修理,儿子已判若两人。儿子说:“功课太紧张了,就连吃饭都是分钟计,几天不换衣服不洗脸是常事,三周就盼这一天了!”</p> <p class="ql-block">如今儿子大了,已远走他乡,想陪他去洗澡搓泥已不可能。每每想起那段时光,爱人也很怀念。她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咱们还风雨无阻去衡水,你还陪孩子洗澡,我还给孩子洗衣服、整理错题本、陪他闲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