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东门城楼

柳周

广西柳州市东门城楼位于市中心的柳江边，南面有文惠桥，西北有柳侯祠。 这是城楼东边的城墙。 这是城楼西边的城墙。古朴厚重，每一块砖都承载着无数的汗水与智慧，让人赞叹。 　　城楼坐北朝南，巍峨耸立，风格高古，端庄大方，体现了当时高超的建筑技术。唐代在柳州已建有城墙和城楼，当时是土石堆砌，木料构架，为护城防卫之用，可能没有现在这样宏伟。后来历代都有修葺。明代改砌砖墙。现在所见城楼是明朝洪武十四年所建的式样，离现在有640多年。清朝咸丰年间毁于火灾，经历十多年，到清朝光绪元年（1875年）依照明朝的风格重建楼阁，离现在近150年。城楼高约17米，面宽约20米。城门以大块石料为基础。门洞上方刻有明朝的“东门”二字。 　　明朝的徐霞客来到柳州，留下这样字句：“其城颇峻”，可见在徐霞客这样专业的旅行家眼里，柳州城门也颇为高大。可惜现在除了正南门尚有一点遗迹外，仅存东门一座城楼（原有五到六个城门）。 　　楼顶正中屋檐挂有一匾，黑底金字，写“出乎震”三字。 　　 “出乎震”，震是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万物出于东方，东方充满了朝气，充满了希望。 　　城门进深11米，仿佛是时空隧道。 穿过城门，从城里一侧回头看城楼。 　　现在在城里的西侧特意保存了这段明代的城墙和上城石阶，历经沧桑。这段城墙的外面墙曾经倒塌伤人，1998年由市政府主持、广西文物修缮队施工，按“修旧如旧”的原则，对城楼进行了拆除重建。为了每一块砖都能恢复到原位，拆除前对城墙上近8万块砖逐一编了号，十分严谨。尽管水火摧残，岁月无情，城楼所携带的历史文化基因在修复和重建中还是被细心地保存了下来。 　　城内东侧有上城楼的石阶。比古时的上城石阶气派方便多了。 　　城楼边有柳州电报局旧楼。现在已经装修一新。 　　上到顶楼，可从窗口望见柳江碧波和柳江东岸的蟠龙山双塔。 绿树茂密，风景如画。历史的遗迹与现代建筑交相辉映，展现着柳州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厚重脚印。 　　回顾唐代的东门城楼，则完全看不到现在这样壮美的风貌。城楼顶层有模型显示，唐代的柳州还是“南蛮之地”，市中心柳江北面地区只有600户人家，柳江南面地区则是300户人家，按每家平均五口人计算，也不到五千人。到明代，柳州城也不过“东西三里，南北二里”，“周围七百四十八丈”，小小一城！ 这是后人书写镌刻在城墙内侧的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诗碑。 唐朝的文学家柳宗元因为参与“永贞革新”，惩办贪官恶吏、任用贤能，整顿财政，减盐价、免杂税，放宫女，禁“宫市”，禁“五坊小儿”，裁减多余人员，打击了宦官势力。可是改革失败，被贬到湖南永州。同志或被杀或被贬，四处分散隔离，有两人死于贬所。柳宗元刚到永州不久，老母就因劳顿去世，妻子死得更早，岂不郁郁寡欢？所授员外司马一职，相当于现在的市人大、市政协副主席，赋闲十年，热心全消。熬了十年，憔悴回秦京（首都长安），以为有望重用，却因宰相武元衡等人反对，反而被贬到更为遥远的柳州！“谁料翻为岭外行”！虽然贵为刺史，相当于市长，有权了，可是这城有多大？如此荒僻，这哪是重用？ 他登上柳州城楼，写诗寄给漳、汀、封、连四个州被贬好友： 城上高楼接大荒， 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 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 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 犹自音书滞一乡。 意思是说：登上柳州城门高楼，放眼远望，我的愁思像大海一样茫茫无边。急风狂吹，掀动长满荷花的池塘水；密雨斜飘，侵打爬满薜荔的城墙。岭上茂树重叠，遮住了遥望千里的目光，迂回曲折的柳江就像一日九回的愁肠。我们共同来到有文身习俗的百越之地，可是各处一方，仍然音信难通。愁！ 小小土城，荒草凄凄，岭树重遮，千里断目！何况愁思茫茫，回家无望！柳宗元啊，“零落残魂倍黯然”，又因瘴气深重，大病几场。他还是过于悲观哀伤，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十一月初八离世，年仅四十七岁！ 其实朝野贤者和友人一直关注着他。曾经的政敌如武元衡被刺杀于元和十年。贬他的宪宗皇帝似乎很英明宽厚，接受什么“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的尊号，再次大赦天下，也赦免柳宗元，但是诏书还没有到达柳州，柳宗元已经去世。宪宗皇帝昏头昏脑，于元和十五年正月，离柳宗元去世仅两三个月，被宦官联手毒死，年仅四十三岁！曾经显赫一时，至高无上，却比柳宗元还短命！ 同时被贬的刘禹锡与柳宗元不同，乐观豁达。公元827年，刘禹锡与被贬漳州的韩泰“海北天南零落尽，两人相见洛阳城”。真所谓“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新皇帝上台后，被打击的人才慢慢回迁。柳宗元却已哀伤离世！可惜！但柳宗元在柳州四年，整顿治安，修整孔庙，办学开井，解救奴婢，种树种柑，尽力做了种种好事，柳州人民还是怀念他，为他立庙，世世代代，永作纪念！ 　　城楼上安有清代的铁炮，看所铸字样，有两百多年了，让人感受到古时的不安与动乱。 历史告诉我们：和平珍贵，战争要死人的，不要战争！ 但世界动荡，并不安宁，枪炮还是存在。 柳州东门曾被称为“喜门”，愿柳州和世界永远和平，让人欢喜。 这石墩石缸，静水莲叶，生动人像，显得宁静祥和，也许表达了与枪炮相反的意愿？ 　　城楼上正殿是武帝阁。这是清代末期民间自发设置的。 　　塑有三国时期蜀国将领关羽关云长的像。关羽像两旁塑关平捧印，周仓持刀的立像。关羽像上悬挂金字匾额一块，写“刀侔笔”三字。侔：móu。等同，齐等，相等。意思是关羽文武双全。关羽闲时左手执《春秋》，读史书，战时上马右手执青龙偃月刀，照片左侧的周仓即手执青龙偃月刀。神像四周有小型木雕神像。“关公”是对关羽的尊称。 　　古代战将千千万，民间为什么多尊关羽？因为《三国演义》记载，民间也传，关羽战场失利，曾在徐州下邳被曹军围困。曹操想挽留重用关羽，以汉献帝之名封侯赐爵，又“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且送美女十人，但关羽都转手送到刘备的两位夫人住所。关羽是做到了“财贿不以动其心，爵禄不以移其志”，美女也打不倒他！ 　　曹操曾想污陷关羽，在去许昌途中令关羽与刘备两位夫人共处一室，关羽心知曹操险恶用意，举烛坐于户外，朗读《春秋》，自夜达旦，使曹操阴谋失败。关羽离开曹操时把累次所受金银封存室中，悬挂所授官印，叫做“封金挂印”。这是何等大义！ 所以柱联颂：浩气丹心，万古忠诚，昭日月。 　　佑国福民，千秋俎豆，永山河。 俎豆，典出《论语·卫灵公》和《史记》卷四十七〈孔子世家〉。俎（zǔ）豆，“俎”和“豆”都是古代祭祀、宴飨时盛食物用的器皿，亦泛指各种礼器。后引申为祭祀和崇奉。意思是保佑国家，幸福人民，要供奉千秋，与山河永在。 　　民间各地多有“关帝庙”、“武帝阁”，说明了人们对人格高尚的关羽的崇拜，实际也是含蓄地表达了对自私自利的贪官污吏的鄙视！ 关羽不是完人，高傲和轻敌葬送了他的头颅。但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忠勇无比，义气深重的精神，为百姓所敬仰。 其实，关公也是民间心目中的武财神，关键在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阁上横匾“忠义千秋”是百姓对关羽的高度概括，也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德。 　　所以门柱联又赞：仰不愧天，是君子必慎其独也。 　　坐以待旦，非圣人而能如此乎？ 　　有趣的是关羽像旁边一角，还供一对老公老婆，想来是与百姓息息相关的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人靠土地生存，土地是衣食父母，怎能不敬？民间各地也多供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形象都十分慈善。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绍兴，鲁迅曾写阿Q居住的地方“土谷寺”，见寺里的柱联写道：“公公做事公平，婆婆苦口婆心”，横幅：“地载五福”。人心所向吧。 城楼内的院子里还有“东门往事”展览。 1936年柳州全景。 1948年柳州全景。 1958年柳州全景。 1984年柳州全景。 　　城门的作用早已消失，现在重修装门，仅仅是让人知道过去是个什么样子。历史是不应忘记的，应该永久的好好保存。然而各种形态的旧门，还要不要呢？城门家门国门？ 鲁迅先生在《华盖集.长城》一文曾议：“这伟大而可诅咒的长城！” 长城还要诅咒？是的，长城显示了我国人民伟大的创造力和抵御侵略的决心，但它毕竟还有封闭保守禁锢阻隔的一面！鲁迅说长城“从来不过徒然役死许多工人而已，胡人何尝挡得住。” 长城增加了百姓的劳役和苦难！所以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民间故事。身受其害的百姓希望哭倒长城！ 因为还不安宁，大大小小的门，总还需要，起码还要遮风挡雨。但，四方和睦，夜不闭户，毕竟是理想的境界。自民国十年即公元1921年起，柳州东城门已不再关闭。城门如果长期封闭，老死不相往来，不知天外有天，是会不知不觉落后的。 这是我在2007年拍摄的东城门所见，城门外的文惠桥如虹贯通，令我至今不忘。如今的柳州人正以出乎震而万物生的朝气，建设并守护着这生存的家园。城门外的天地辽阔无边，精彩多多，愿城门总是开放通畅，不要再闭关自守，愿天堑都能变成通途！ 202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