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印象当中的老棉被,一定被龄很长,用了很久,粗布的蓝色麻花被面上打了很多补丁,棉花套都滚包了,被子有的地方是棉花球,有的地方就是两层布了,不然,为啥叫“老棉被”呢?不过,我可有一床老棉被,和上面所说的老棉被截然不同,那就是妈妈为我做得结婚嫁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虽然搬了几次家,厚被子薄被子的更换了好几茬,唯有妈妈做的这床被子,始终压在箱底里,不曾拿出来用过。四十多年了,现在看来还鲜活儿崭新的。纯棉布被面上的红色大牡丹花栩栩如生,寓意着未来的生活,花开富贵红红火火,看着就十分喜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姐弟六个,弟弟最小,姐五个挨肩。那时,女孩出嫁,娘家一般都要陪送两套被褥作为嫁妆。眼看着我们都是大姑娘了,妈妈把节省下来的布票和棉花票攒起来,够买一个被面,先买回来放着,遇到宽面的白花旗布,就扯上几尺存着,在生活费不是太紧张的时候,再挤出点钱来,大包小溜的往家里倒腾棉花瓜。妈妈还振振有词的:这叫“细水长流有备无患”。</p><p class="ql-block"> 我要结婚了,妈妈开始紧张地准备着。做被前,把新被里新被面用水投一投,晾九分干时,两个人各攥住一头使劲抻,待没有褶子了就开始做被了。妈妈再把做被里儿的白布平铺在炕上,然后蹲在一头,在棉花瓜儿上揪下儿巴掌大小的一片厚厚的棉花,铺在白被里一角,就这样,一片一片的棉花斜立着紧紧地贴在白被里儿上,絮完的棉花有两巴掌厚。絮棉花虽然是炕上活儿,但很辛苦,一直哈着腰低着头,腰腿疼痛脖子酸。棉花飞起的绒毛,把妈妈呛的直咳嗽,绒毛钻进鼻孔,痒痒的老打喷嚏。大约一天半的时间,两套被褥的棉花絮完了。然后铺上花被面,再用面板、炕桌、木板等压在被面上,直到棉被不那么虚膨胀度了,就开始行(读hang)被了。行被就是用针线将被面棉花被里儿三层一体每隔十几厘米平行地缝一行。妈妈半跪着,右手中指戴着黄铜箍顶针儿,拿着头号大针,将针从被面扎入,穿过棉花再扎过被里,前进一个针眼,然后再从被里儿穿回被面,左手用力拽出针,把线拽到头。一不小心就被针尖扎出血,十指连心疼啊!妈妈用嘴不声不响地舔一下。看着妈妈本就瘦小枯干又劳累过度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棉花绒,我的心很不好受,充满了愧疚感:“一个女孩子家,我咋这么笨呢!横针不知道竖线,一点忙也帮不上。”可是妈妈还说;“咱家条件就这样,没有太多的嫁妆给你,等你以后的生活条件好了,买现成的缎子被"。要知道,那时候能买一床缎子被可是奢望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悄悄从指缝间溜走,这一溜就是四十一年。棉被还是那床棉被,跟当初陪嫁时一样,依旧新鲜靓丽。而缝制棉被的妈妈,却在今年正月二十四,带着对儿女们的不舍,永远的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妈妈去世后,我把这床一直舍不得盖的棉被从老箱底找出来,每天晚上盖着它,厚厚的,暖暖的,就像挨着妈妈一样。如今的被子各式各样,鸭绒被、鹅绒被、蚕丝被、太空被……再好的被,都不如妈妈亲手絮的纯棉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看到棉被,我就觉得妈妈没有走远。棉被的每一针每一线每一片棉花,都承载着妈妈满满的爱,无论岁月如何流逝,都不会冲淡我对妈妈的思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