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奶奶的小女孩

泰山翁

　　小女孩两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城市打工去了。

小女孩三岁的时候爷爷去了天堂。奶奶对小女孩说，爷爷太自私了，自己去天堂享福去了；留下一老一小怎么办啊？小女孩问奶奶天堂在哪儿，奶奶说天堂当然在天上呀！天堂里风和日丽，春秋明媚；到处鲜花怒放，绿树成荫。那里的人们都和睦相爱，人人都无忧无虑。小女孩说：“奶奶，我也要去天堂。”奶奶说天堂不要小孩，只要老人；再说，去天堂需要天使来接才能去。

小女孩四岁的时候，爸爸寄来一笔钱，要奶奶给小女孩报名去乡政府中心幼儿园上学。奶奶每天要跋涉四里多山路背送小女孩。

小女孩五岁的时候，爸爸给家里安了电话。奶奶耳聋，每次都是小女孩接电话。每次来电话，爸爸总是问：“你奶奶好吗？你要听奶奶的话呀……”，最后再说一句：“家里没钱就给我打电话来。”

上学，放学，看奶奶炒菜做饭，这是小女孩日常生活的全部。小女孩甚至连动画片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女孩最要好的朋友是圆圆和娟娟。她们也是奶奶接送的。一天，一个叔叔在幼儿园门口高兴地对着娟娟招手。娟娟非常兴奋地跑过来，又高兴又激动地抱住那个叔叔，那个叔叔很高兴地把娟娟举得老高，长时间不愿意放下来，娟娟在那个叔叔的脸上深深地一吻后，又紧紧地抱住了叔叔的脖子。

小女孩看呆了。小女孩的奶奶也看到了，只是眼里充满了泪水。

“六一”儿童节到了。小女孩最要好的朋友圆圆邀请她去家里看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小女孩很高兴地接受了邀请。六月一日早上，当奶奶领着小女孩到圆圆家时，圆圆的奶奶说，圆圆一大早就和她的爸爸妈妈去城里逛公园看电影去了。

爸爸妈妈在小女孩心中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影子。爸爸妈妈春节回家，来也匆匆，走也匆匆。只有奶奶才是小女孩的全部。有一次，奶奶给小女孩过生日，小女孩大声地唱：“世上只有奶奶好，有奶奶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奶奶的怀抱，幸福享不了……”唱着唱着娘儿两个搂在一起哭了起来。

小女孩八岁的时候，奶奶也去了天堂。那天，小女孩搂住奶奶的头，说什么也不松手，非要跟着奶奶去天堂。可是，奶奶不应答，连看她一眼也不看。

就这样，小女孩被爸妈接到打工的城市去上学。爸妈租住在一个十楼顶楼的阁楼里。那一年，小女孩二年级。

小女孩不喜欢这个冷清的家，也不喜欢在这里上学。她是乡下的小女孩，衣服穿得不好，也没有零食，没有孩子和她交朋友。她经常站在天窗前，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多么希望天空能够出现小天使和奶奶啊！她太需要奶奶了！

有一次考试，小女孩得了“双百”。回家后，小女孩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爸爸，祈望他能给予一点笑容或赞美。她幻想爸爸会用大手抚摸她的头，或许会说：“我女儿最棒了！”妈妈也会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以犒赏她的努力。

小女孩等了一夜，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听见爸妈在客厅里争吵，间或传来摔砸东西的巨响。争吵结束后，小女孩悄悄地走出房间，见到满目疮痍的客厅和蜷窝在破沙发哭泣的妈妈。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妈妈跟前，伸出小手，拭去妈妈脸上的泪水。妈妈还给她一个密实地、令她透不过气来的拥抱。朦胧中，妈妈似乎在嘀喃着什么。费了一番功夫，小女孩才隐约听清一些字句，却不是很明白妈妈话里的含义。妈妈要她争气，不要让外面那个女人太得意。她想问问妈妈为什么，但却没有开口。她又看到爸爸在天窗外的平台上吸烟。妈妈说过，那儿没有护栏，一不小心会掉下楼去摔死，爸爸为什么在哪儿啊？……

从此，家里就很少见到爸爸了。

有一天，小女孩放学回家，敲了很长时间门，妈妈迟迟没有开门。她屈腿坐在门前，竟抱着书包睡着了。恍惚中，妈妈将她摇醒，小女孩才发现已是深夜两点多。那天，小女孩没有做作业，她庆幸妈妈的晚归，否则她会挨一顿臭骂。半梦半醒间，她又听见爸妈在打架。

隔天，妈妈给她一把钥匙，告诉她若自己不在家时，便用它来开门。从此，妈妈也常常不在家了。刚开始，妈妈会为小女孩准备晚饭，女孩总是默默地吃完。后来，妈妈渐渐地懒得为小女孩打理一切，她唯一为小女孩做的事，便是留下一笔钱。

现在，经常是小女孩自己在家睡觉。每晚，小女孩将电视开得好大声，假装家里有很多人陪着她。在电视声音下，女孩过了一段时间。渐渐地，小女孩被那小小的荧光屏里上演的喜怒哀乐所吸引。她听不懂那些怪伯伯和阿姨所说的话，便习惯性地转头想问奶奶。记忆中，奶奶什么都懂，是世界上最博学多闻的人。冲出去的话语还在空气中回荡，小女孩忽而记起奶奶已经去了天堂。她开始小声地啜泣着。

有一天放学，天下起了大雨。雨无情地打在她身上，等她跑回家时，身上已经全部被雨水浇透了。她蜷曲在客厅里的破沙发里，觉得很冷，又觉得很热。她爬出小天窗想让凉风吹一吹自己。朦胧中，她感觉自己在漂浮。她突然看见一个小天使和天使后面的奶奶，小天使露出甜甜的笑容，奶奶在频频地向她招手。“奶奶！奶奶！”小女孩兴奋地大声呼喊，奋力向奶奶扑去。

终于，小女孩找到了奶奶，和奶奶在天堂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