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净地——高湖山

郑继红

　　高湖山山势险峻，旖旎清秀，为休宁与婺源的界山，最高峰摩天顶海拔1116.6米。明弘治《徽州府志》卷一《山川》有记载：在县西百二十里，南接婺源。山冡有湖，广十亩余。四时不涸，土人称圣湖。

　　从坐落在青山翠谷间、素以泉水养鱼远近闻名的徐源村出发，古道穿村而过，依溪而行。初冬的细雨中，秋天的色彩尚未完全褪去。

　　古道在山谷中的茶园间蜿蜒前行，虽然较为平坦，却也有些湿滑，约半小时，见一间由块石砌就路亭，石块凿刻方正，色泽青黑，山墙下宽上窄。亭内壁正中有一碑刻，“饮泉亭”三字遒劲饱满，落款“光绪十六年八月古旦”也清晰可见，碑石下方设一佛龛，供奉“南无泗州大圣神位”。 路亭建于山溪边，常年泉水潺潺，古时商旅行人行走至此，正可饮泉歇脚。亭内石壁上还留有“国共两党合作万岁”的红色标语，历史的波澜也定格在这个小小的石亭里。

　　上行的道路依山势迂回攀升，在茂密的杉树林中左拐右弯，当地人称作“吊石岭”。石阶经雨水的浸润，更加青黑透亮，有一种时空穿越的厚重感。不经意间天气反而变得晴朗起来，到达一处桠口，又有一间路亭，亭舍石墙依旧，檩椽瓦片完全塌陷在废墟当中，路边一块斑驳的路碑，“路记”指引着路人前行的方向：“左边，上山往高湖山，下山往庄前（今称漳前）；右边，平路往沱川，下岭往察关”。“光绪十五年〇月吉旦 高湖山自公和尚立”。古时商旅从四面八方来，又分赴东西南北去，这里曾是古代的“交通枢纽”，路亭和路碑记录着曾经的繁忙。

　　往向高湖山方向在茂密的杉林中穿行，也许是厚厚的落叶覆盖，路面显得比先前缩窄不少，偶尔有阳光透过树梢，投下斑驳的影子，周围橙黄橘绿，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忽然间，天气又起变化，山林里云雾飘渺，越往高处，雾气越重。高湖山不是徒有虚名的，接下来的“十八弯”才是真正的考验，铺满秋黃落叶的石阶步步登高，在陡峭的山岭中七弯八拐，又何止是十八道弯。

　　至山脊杨公庙左转便到了高湖山，浓雾聚拢到山峰周围，并漫漫扩散至向远方，越来越浓，高湖寺已在水天一色中渐入仙界。静谧的空气几乎随手一抓都能溢出檀香的味道。

　　高湖山寺庙位于最高峰下约百米处，后枕摩天顶峰，圆润饱满，左右各倚低矮山脊，密实雄健，“左狮右虎”，浑然天成。其间围成约二三十亩的高山平地，“白云古刹”依山而建，后连观音阁，右为书院遗址，院前倚靠“龙井”，寺前有湖。

　　高湖“白云寺”始建于宋朝，后废数百年，明正德年间由僧人结茅成庐，名“白云庵”，后由休宁石田财主汪德善捐资发起兴建，名“白云古刹”，因其大殿生铁铸瓦覆盖，故称“铁瓦禅林”，已于五十年前圮毁，“万顷湖光”也追随其绝尘而去。高湖书院早已经不住时光的漫漶，而遗废在历史的更迭当中。现仅存“龙井”、“通天窍”、狮子石和那个“皇陵正脉”的传说，却也已寥落在现代生活的角落。即使是已复建的高湖寺、观音阁、杨令公庙、土地庙、五贤祠，也简陋至极，完全没有当年信士络绎、香火飘绕的盛况。

　　遥想明末文学家、诗人余绍祉在此读书与隐居时，清晨，坐在读经台的石头上，松风习习，手捧古册，朗朗而诵。夜晚，山窗眉月，就一盏残灯，与道友僧人们围炉论道……于是乎洋洋洒洒挥毫为高湖山作记立传！

　　“白云漫舒捲忆龙井曾邀清风明月，古刹历废兴听高湖又响暮鼓晨钟”。高山出平湖的秘境，青灯古佛的空灵却不因白云寺的粗陋、高湖书院的逝去而消散，这座已消失的铁瓦禅林至今依然绵延着涤荡心扉的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