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哥哥（三）

弯月

在家呆的时间长了，哥哥的挑剔也愈来愈多。哥哥极其讲究干净，早晨起床总会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豆腐块一样。推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姐姐喂的那些鸡在院里留下的粪便。接着，再把院里堆放的那些玉米秸理顺，归置整齐。然后，端起洗脸盆接上一盆清水，用手将水均匀地洒在小院地上，用扫把把地上的浮土、撒落的柴火、树上掉下的树叶等，清扫到院子东南角积肥的土坑里。这时，他会站在院门口，向院里四处巡视一番，看到已经变得干净的院子，脸上便会挂满自豪的微笑，用掸子掸掉身上的灰尘，骑上擦的铮亮的自行车就上班了。

而姐姐起床以后看到这一切，总是撇嘴：“穷讲究，鸡能不拉屎？树叶扫了不还落下来？有那功夫还不如替我看会孩子。”

每每这时，爸爸总会瞪几眼，最后摇摇头嘟囔着，扛起锄头走了。已经有审美观念的我，看着姐姐蓬头垢面跑出走进的样子，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只能叫嚣：“你要有哥哥半分的干净，咱这个家也不会邋遢成这样，哥哥也会高看你一眼的啊”。

傍晚下班回家，哥哥照例又是一通清扫。和姐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天在家能不能收拾干净点。”

姐姐则大大咧咧的回一句：“我又看孩又做饭又上地，没工夫。”姐姐的话倒也不假，姐姐里里外外，风风火火，干活一个顶三。和哥哥的斯文鲜明对比。

随着我年龄的增大，我越来越看到体会到姐姐和哥哥的不合。我欣赏哥哥，甚至为有这样干净的哥哥自豪骄傲。哥哥的苦恼，是姐姐的不包容不改变，姐姐生性大咧，在讲究的哥哥这里纯是不可救药朽木不可雕也。

终于有一天，姐姐和哥哥的矛盾爆发得不可收拾。多年以后想起，我当时非但没有灭火，反而助燃了哥姐的怨气。

那晚，哥哥下班回家，姐姐勒着鞋底，坐在门洞里和一帮老婆子嬉笑着。我放学回家，正好碰到在村里疯跑的侄子，就拉着他一起回家。进门看到哥哥停放在院里的自行车，我便立马停下脚步，小心翼翼顺着墙根溜进厨房，打水洗手洗脸。我怕哥哥数落不干净。

没有眼色的侄子，却在院里大叫大喊。姐姐非但没有训斥，反而还迎合着说笑。哥哥阴沉着脸，把侄子叫到他眼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把他拉到洗脸盆前，搓洗手上脸上的污垢，训斥侄子怎么把手弄得这么脏。

唉，其实那时候农村小孩都如此，土呀，泥呀，什么东西都玩，爬树逮鸟，下河摸鱼没啥讲究。偏偏那天天气冷得要命，侄子疯跑了半下午，全身上下土灰邋遢得不成样子，更冻得鼻涕哈癞子直流。哥哥用劲的搓洗擤鼻涕，侄子大声的叫喊反抗，脸盆被掀翻在地。气愤的哥哥一巴掌就呼了上去。或许用力过大，侄子的鼻子顿时鲜血淋漓。

哥哥吓怕了，侄子哭闹着，姐姐叫骂起来：“看我们不顺眼，有种你就打死他。”我接着来了一句：“成天疯跑，没个规矩，又脏又臭。”

缓过神的哥哥也迎合：“好赖不分。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你们娘俩。”

姐姐紧接着：“看着谁好，走就是了，没人拦你。”哥哥推起自行车，摔门而走。

那晚爸爸回家，知道事情缘由，骂了姐姐，训了我，哄了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