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白鹿原》里的灞桥方言（五）

天高云淡

51、泡儿闪了pàor shǎn le----上当、受骗、朱先生说：“ 我那年为打倭寇要当兵，闹得满城风雨扬扬，结果呢，泡儿闪了去不成了，在国人面前放了空泡，说了假话，丢了面子，我那阵儿就发誓，我再不当兵，子子孙孙都不当兵了。”第32章p53152、猛咋mènɡ zà---突然①　“ 哎呀！冷侄儿！我个阎王爷的生死簿子正打勾哩！猛咋谁一把从我手里抽夺了毛笔，……” 第1章p5②　刘军长猛咋愣住，脸色聚变。同人们也都绷紧了脸瞪瓷了双眼气不敢出。第12章p157③　小娥猛咋扬起头来：“我要是知道他在哪达，我就把他丝拽回来了。第15章p213④　她对着顷刻之间变得漆黑的世界叫了一声“他爸---”猛咋栽倒在炕下。第25章p387⑤　白嘉轩初听时猛咋歪过头“噢”了一声，随之又恢复了常态，很平静地听完儿子甚为详细的述说，轻轻摆一摆脑袋说：“他……那种人……”孝武又把在村巷里听到的种种议论转述给父亲，白嘉轩听了既不惊奇也不置可否。第30章p532 08版⑥　朱先生猛咋扬起被妻子按压着的脑袋问：“你看看我还有几根黑头发？”“没有黑的了，尽是白的。”第32章p53253、毛乱草势máo luàn cǎo shì----烦躁不安，没有头绪……，哥呀，我心总是毛乱草势的。第12章p16754、耍骚fà sāo-----耍流氓，动作不规矩。骚：举止轻佻，作风下流①　两位姑娘拉住他骂起来，附近地理正在锄麦子的人围过来，不由分说就打，说青年农民耍骚使坏。第2章p23②　刘秀此时没有了皇帝的架势纯碎是一个死皮赖娃，不仅哄唆得村姑向他奉献出篮子里的蒸馍和瓦罐里的麦仁汤，而且在吃饱和胀有了精神后便耍骚使拐调戏起村姑来了：“今日里吃了你半个馍，我封你昭阳半个官。”第16章p225③　你要是敢吭声我也就大喊叫说你在女人身上耍骚！白孝文完全清楚那样的后果不言而喻，聚集在台下的男人们当即会把他水城肉坨子，……一个在戏台下趁黑耍骚的瞎熊不会得到任何同情。第16章p22555、烧包儿shāo bāor---显摆、装高贵、骄傲自大①　二姐更不入辙，人已经发胖了，却把衣服的腰身做得那么窄，胸脯上的奶子圆滚滚地鼓撑得老高，说话时不停地拨浪着剪到肩头的短发，言语间又不断冒出一些新名词，白嘉轩最反感着种烧包儿的言谈举止。第8章p99②　作为保安团炮营营长的太太在娘家门口处人处事更是左右为难，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市民们的议论，说她跟上营长眼高了，品麻了，肉贵重，烧包了。黑娃句把这个想法告知老岳丈，高老先生情通理达：“亲戚要好接远方，邻居要好高打墙。”第31章p501③　话音刚落，鹿三突然把搅草棍子一摔，又变出那个烧包儿女人的声音：“你去叫法官了，还哄我？我一看见你出门就知道你进山找法官去呀！我给------躲咧！”白嘉轩拄着拐杖气得直咬牙，转过身去走了。鹿三追着喊着：“你去呀，你再去找法官呀！你载断腿跑上一百回也捉不住我了。”56、瞎（熊）hā sónɡ----坏、乱、糟糕、（音：哈怂）①　嘉轩一边送行一边问父亲得下的是啥病，冷先生说：“瞎瞎病。”嘉轩几乎无力走进门楼。“瞎瞎病”不言自明的确切含义是绝症。第1章p6②　鹿三有时也忍不住发火：“你看你割过的麦茬像不像人割的？掌柜的算瞎了眼叫下你这号二道毛！”第6章p75③　“黑娃你跟那些瞎熊长工学成瞎熊！”第9章p119④　他们第一次睡到已经烘干的温热的火炕上，又一次激动得哭了。黑娃说：“再瞎再烂总是咱自个的家了。”小娥呜咽着说：“我不嫌瞎也不嫌烂，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愿。”第11章p157 08版⑤　九位乡约再也压抑不住，敞开嗓子嘲骂那一杆子河南蛋全是瞎熊，诅咒他们注定不得好死。第 12章 p174 08版⑥　“我早说不铡田福贤难平民愤，铡了这瞎种有个毬事！”第13章p187⑦　田福贤终于忍不住变得水泄石出，“该当整治这一帮子瞎熊坏种了！”第14章p194⑧　鹿子霖不失时机地走到窑门口，从背后抓住了狗蛋儿的后领，一串耳光左右开弓抽得密不透风：“狗蛋儿你个瞎熊，瞎的没眉眼咧！”狗蛋儿已经瘫在地上求饶。第15章p218⑨　……一个在戏台下趁黑耍骚的瞎熊不会得到任何同情。第16章p226⑩　白兴儿说：“不知道，瞎咧好咧都没逮住一句影踪儿话柄儿。”第20章p290⑪　忙儿立即解释说：“弄瞎了我赔木料。”第21章p308⑫　鹿三突然使出素常浑重的嗓门：“嘉轩，你打我做啥？我弄下啥瞎事了你打我？”说着跳下炕来扑到嘉轩对面，气得脸红脖子粗地吼叫。第25章p390⑬　魏老太太说：“世事就瞎在这一帮子混在二毬手里了。”第27章p478 08版⑭　白嘉轩慨叹说：”现时还提那些陈谷子烂芝米弄啥嘛！而今这世事瞎到不能再瞎的地步了……鹿子林说：“瞎也罢好也罢，我都不管它了，种二亩地有一碗糁子喝就对哩！”第31章p50757、装鳖zhuān ɡbiē-----示弱、不逞强，息事宁人鹿子林紧紧把孙子抱着怀里，涕泪纵横着大声说：“人还是不能装鳖哇！装了鳖狗都敢在你头上拉尿……”第31章p51058、撇凉腔piě liánɡ qiānɡ-----撇：撇嘴，轻视；凉：凉话；腔：腔调。说风凉话，挖苦讽刺。①　白嘉轩随之轻俏地说：“没活儿干了你就歇着睡着，歇够了睡腻了你就逛去浪去。逢集了逛集没集时到人多的地方去谝，耍纠方耍狼吃娃耍媳妇跳井，谝了耍了再歇再睡……你甭瞪眼！兄弟我不是给你撇凉腔是说正经话：天杀人人不能自杀。”第18章p262②　田福贤说：“我在你还没回来时，就给你把立脚的台窝挖好了。我想用你，你可尽给我撇凉腔。”鹿子霖心里一动，立即回话说：“我现在龟头龟脑的这架势，能干啥嘛！”田福贤说：“你到联保所来，给老哥帮忙。”鹿子霖没有吭声…… 第31章p511③　鹿子霖被这件难以辩解的瞎事搞得惶惶不安。他的女人鹿货氏却冷漠地给他撇凉腔出气：“这下你在原上的名气越发大了！”鹿子霖吸着水烟根本不理会她。第28章p44259、蹦跶bènɡ dà----在众人面前显摆、逞能。①　白鹿村农协分部的大小头目甚至不算头目的蹦跶得欢的几个人也都被压到台上，正在准备如法炮制升到杆顶上去。第14章p224 08版②　看着田福贤诚挚的举动，鹿子林舍弃了耍无赖装死狗的想法，开始注意自己的语言：“啊呀！我再不想当官了，再不想到人前蹦跶了……”第31章p512③　冷先生说：“我只说从监狱回来，该当蜷下了，没料想在屋蜷了没几天，又在原上蹦跶开了。这人哪……官瘾比烟瘾还难戒！”第33章p55860、扑稀邋遢pū xī lāt ɑ-------不讲究、不修边幅；脏兮兮；没有精气神鹿子林这身装束一下子改变两年狱牢生活扑稀邋遢的倒霉相，变得精神抖擞起来。鹿子霖到连保所去时经过白鹿镇，正好撞见白嘉轩。第31章p51361、牛皮哄哄niú pí hōnɡ hōnɡ----一副骄傲的、得意的面孔、目中无人的样子。哄哄：象声词。他在保安团哩成为一个不排长还牛皮哄哄的特殊团丁……。第31章p51562、收拾shōu shi---整理、整顿 白嘉轩说：“先订媳妇，再收拾房屋，过年就把媳妇取回来。……”第31章p51963、海兽hài shòu------常游逛在外、不回家，也叫浪子①　我远远跑去了，那贼女子连跟我多坐一会儿的工夫都没有。那------是个海兽！第12章p163②　白嘉轩冷着脸说：即就是我死我咽气，也不许他俩回来。”接着缓和了口气轻松地说：“你先到县上转一圈，再到城里去，明晚上你到三意社看一场戏，想吃啥你就畅畅快快咥一顿，赶明天黑回来就说俩海兽都没寻见。” “俩海兽一个也不在！孝文到汉口接军火去了，说是得半个月才能回来。灵灵连踪影也问不到，她二姑说，灵灵有半年多不闪面了。猜摸不清到哪达去咧！十有八九不在西安……你呀，你而今甭想这俩海兽咧！你给够了他俩的，他俩欠着你的，你还惦念那俩海兽做啥？我就是这个主意，到死我都不提黑娃一句……”第25章p388③　白嘉轩对母亲丧失理智的哭叫缺乏耐心，有点生硬地说：“你还想那个海兽做啥？”白赵氏益发气急了：“都是你……把我灵灵娃……逼到这地步……”第27章 p472 08版④　孙子有时玩得正开心，突然冒问一句：“妈呢？”鹿子霖认真而又漫不经心地说：“你妈个海兽跳海了。”孙子渐渐表现出对爷爷和奶奶踏实的依恋与信赖，鹿子霖对鹿贺氏说：“你瞅这碎熊的眼睛，真是鹿家的种系，连一丝假都能掺。”第31章 p561 08 版64、摆这个毬势相----有讽刺挖苦之意，摆架子，也叫扎势。①　大拇指双手反叉在腰里，站在火堆前瞅瞄着黑娃：“有啥话就说响！还没见过你今日个摆这个毬势相！”第21章p305②　他看见黑娃一反常态的神气就不自在，逼着问：“到底咋啦吗？你信不过我你可以不说，那就甭给摆这个毬势相！”第21章p30665、乌（五）麻六道 -----五颜六色、脏兮兮的，不干净①　每年二月二，母亲领着他到菩萨庙里去烧香叩头，把一条红绸披到菩萨娘娘的肩上；再从他的脖子上卸下呗鼻涕桑葚墨汁染得乌（五）麻六道的旧缰绳儿摆置到菩萨娘娘脚下……第21章p307②　脚上蹬着一双乌麻六道的麻鞋、白布裹毡从脚趾一直缠扎到膝盖；从头顶的帕子到脚下的裹缠布，全部污染着草汁树液漆斑和苔藓的干涸的黑色疤痕；脸上也布满污垢，耳轮里和脖子上积结着黑色的垢甲……第22章p32066、嫩撅nèn juē-----早衰、早死嫩：初生而柔弱、未成熟。撅：掐①　她现在也为孝文的身体担忧，真这样下去，孝文嫩撅了，她就要守活寡了。她在被窝里规劝孝文：“细水长流好。你今黑忍一忍。等你长大了要怎样就怎样……”第10章p132②　“管人家小两口那些事做啥？年轻时都一样。你那会儿还不急得猴子摘桃一样。”白嘉轩仍很当真地说：“我那会多大。孝文这会才多大？刚十六，正长身体哩。甭贪色得嫰撅了。”仙草笑着依顺了，而且想得更加周密。第10章 p139 08版③　白赵氏不急不躁地说：“马驹十六还嫩着哩！你要是夜夜没遍数儿地引逗他跟你稀------把他身子亏空了，嫩撅了，你就得守一辈子活寡！”第10章 p143 08版④　……你先房女人留下两个娃，炕上这位太太肚里正怀着一个，这三个出世的和没出世的后人注定都得嫰撅，你这辈子甭想留后……第27章p42267、饰脸shìl iǎn---争光、给足面子。饰：装扮。脸：脸面①　……“我到学校在寻一回兆鹏，他再不给咱们饰脸，我就准备……”第10章p138②　……“大的亲蛋蛋呀！你给你出来气也给大饰了脸，咱俩的气儿出了，仇报了……第17章p254③　白嘉轩说：“我知道黑娃亏了你的心，丢了你的脸，可而今黑娃给你补心了，也给你争气饰脸了嘛！”鹿三听了感慨起来：“跟你说的恰恰儿是个反反子。那劣种跟我咬筋的时光，我的心劲倒足，这崽娃子回心转意了，我反倒觉得心劲跑丢了，气也撒光咧……”第30章p49968、冷娃（愣娃）lènɡ wá ----胆大、不畏惧、不考虑后果、二愣子①　黑娃说：”粮台烧着了。”小娥问：“真有胆大的冷娃哩，敢烧粮台！第11章p149②　……“你说这儿是历朝百代的国都圣地，是民风淳厚的礼仪之邦，怎么竟是砖头瓦砾的干活？”教育局长说：“你赶快跳窗子呀！小心关中冷娃来了……”第27章p43369、叫唤啥哩jiào huàn sá li-----喊，大声叫喊、嚎白嘉轩转过脸依然冷冷地对惊慌失措的儿子说：“他没铡你的头，你慌慌地叫唤啥哩？”孝文抑止不住慌乱：“哎呀这乱的人巴不得大乱，不乱的人还是不乱！”第13章p17170、争zēnɡ(音曾)----厉害，勇敢、能行有本事。①　贺老大说： “你们比我争！”鹿兆鹏特邀贺老大在开班典礼上讲话。贺老大讲了那场“交农”运动之后说：“娃子们你们比我争。我不算啥。我那阵儿不过是反了一个瞎县官，你们这回要把世事翻个过去，你们比我争。”第13章p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