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骑山西（三）—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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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是个神奇的地方，一瞥而过也可，细细品读也可，文物背后那悠长的历史、厚重的文化才是让我越来越迷恋它的源泉。 前几天在山西博物院偶遇吴老师，他的讲解从山西地缘开始，一点一滴，一件一物，把山西历史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让人听罢立刻爱上山西，爱上历史，爱上那一件件精美的古董。 今天我再次聆听吴老师的讲解—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感受北齐（公元550—557年）这个如流星般璀璨的短命王朝给我们留下的艺术瑰宝的魅力。 文物是历史文化的载体，是一个时代一种文化的印记，品读文物就是品读历史，想了解北齐壁画就要先了解北齐的前世今生。 在中国历史上，夹在伟大的秦、汉和唐、宋中间有370年的乱世，我们称之为“魏晋南北朝”，其中北朝是由拓跋鲜卑建立的北魏逐渐统一了北方，北魏后期分裂成东魏、西魏，分别由权臣高欢和宇文泰把持，高欢死后高欢之子高洋逼东魏傀儡皇帝禅位建立齐政权，为区别于南朝齐所以称之为北齐。 北齐国运28年，历经六任皇帝，最终被由西魏宇文家族建立的北周所灭。 北齐在文化，艺术，律法，农业等诸多领域都有很大成就，尤其是艺术方面，上承汉晋下启隋唐。 　明天是农历八月十五，是中国人阖家团圆的节日。 为了庆祝中秋，今天来听讲解的观众每人带一块月饼与大家分享，让这些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相聚的伙伴们感受另一种团圆的快乐。 太原特色月饼—空心月饼，红糖芝麻馅，比普通月饼口感多些酥脆少点绵软。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王馆长和吴老师欢迎大家的到来。 　被粉丝包围的吴老师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位于太原市东山西麓，这片土地从汉代起就是王陵墓，这里出土了上百座汉墓，出土了黄肠题凑、金缕玉衣、汉简、金饼等众多珍贵文物。 这里还有王家峰北齐墓群，由库狄业墓、狄湛墓、徐显秀墓等组成。 1984年发现库狄业墓，2000年7月发现狄湛墓，据考证，墓主人狄湛为盛唐名相狄仁杰四世祖。 2000年12月在距狄湛墓仅一公里的地方，考古队发现了震惊全国的徐显秀墓。 　太原古称晋阳，是东魏霸府、北齐别都，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上都有着很高的地位，高欢做东魏宰相时就坐镇晋阳遥控朝廷，北齐在位六个皇帝，有四个在晋阳继位，还有两人在晋阳驾崩，众多皇亲国戚以及地位显赫的大臣都在此处聚集过，也为这里留下了灿烂的文化。 达官显贵去世后多埋葬于此，因此这里的北齐时代墓葬风格与邺城墓葬是很接近的。 　　东山一带多次发现北朝晚期的墓葬，且都有一定级别，反映了太原地区在东魏北齐时期的重要地位，折射出西域文化的影响和民族文化的交融。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既有太原娄叡墓、徐显秀墓壁画，也有忻州九原岗墓、朔州水泉梁墓的壁画，这些壁画讲述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早期格局，农耕文化、游牧文化多元融合的演进过程，是研究草原历史文化不可替代的瑰宝，也是东西方文明交流互鉴的典范。 　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是基于北齐徐显秀墓的原址保护而建，是全国第一座在墓葬原址上建设的专题壁画博物馆， 2023年12月正式开馆。 博物馆的建造是在墓室之上搭建钢架层，钢架层向两边延展后成八字形至墓室之外的地面上，这样墓室上方的土地就不会受到压力。 这种建筑方式旨在保护墓室，墓室内有红外线位移监测，一旦发现有位移就会立刻关闭博物馆。 一般墓室壁画保护都是揭取后异地保存，像娄睿墓，九原岗墓等，徐显秀墓室壁画原址保护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的墓道壁画没有地仗层，墓室壁画的地仗层也很薄，揭取困难，而这种原址保护的做法开创世界先例。 徐显秀墓发现时至少已经被盗掘过五次，墓室内还发现有金代的灯盏，说明此墓在早在金代就已经被盗撅过。 墓室内发现时有破碎的瓷器陶俑，有一个有石制垫脚的石桌，看正面却是墓室最珍贵的墓志，目前还没有发现过这样形制的墓志。墓葬中还出现了西域风格的镶蓝宝石金戒指。 最幸运的是从墓道到墓室壁画300余平方米依然色彩斑斓，线条清晰。其面积之大、水平之高、保存之完好，在国内外均实属罕见。 这张图片是发现当时从盗洞上方俯视拍摄。 　充满西域风格的蓝宝石戒指 真品在山西博物院，这里的是复制品。 　最独特的是蓝宝石界面上的人形图案，他头顶狮头头盔，两手持物。专家推测，这枚戒指来自西域某个国家，而那个人形图案很可能是希腊神话传说中半神半人的大英雄赫拉克斯勒。 金戒指的边缘处存在磨损，很显然这是徐显秀身前一直佩戴的心爱之物……徐大将军应该是知道戒指上的人物是西方的一个大英雄，戒指的寓意战无不胜，正好与自己契合！ 因此，这枚“英雄戒指”也成了他的陪葬之物……这样具有西域风格的小物件，也进一步展示出北齐时期东方丝绸之路的繁盛与发达！ 　墓志盖 墓志盖上刻篆书“齐故太尉公太保尚书令徐武安王墓志”16字。 表明此墓的主人是北齐太尉、太保尚书令、武安王徐显秀。 徐显秀是北齐文轩皇帝高洋之父高欢的爱将，他一生勇猛作战屡立战功，公元571年死于晋阳，时年70岁。 　天统年间《北齐书》和《北史》中记载过徐显秀，但只有寥寥数语，若非这块墓志，时隔千年的我们可能很难了解他的生平，也很难理解当时他因何功才坐到的三公之位。 考古发掘在墓室中没有发现女主人的痕迹，徐显秀死后七年后北齐灭亡，或许在国亡后也再难与徐显秀同穴而眠了… 　墓志铭 墓志记述了徐显秀的出身，祖父、父亲及他的生平事迹，徐显秀早年跟随尔朱荣征战，后随高欢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在周齐洛阳邙山之战中立下大功，被封为武安王，后又位至司空、太尉公，死后祭以太牢。 　墓志中最后一句话“一棺永往，九泉无竟”。 纵使山陵变迁，总希望未来仍有人能知道墓主人的故事，在迁徙时仍能寻到他们的身份。 　站在博物馆的展厅之中，隔着玻璃，看着墓里墓外之景，总有恍惚之感。 墓道静静的延伸到不远的地方，地上是昔日的封土残垣，地下是不见尽头的墓室。 墓道墙壁两侧，依稀可见的彩绘痕迹，最前面是卫兽，卫兽引领着打引魂幡和吹乐的仪仗队，为墓主人的升天之路开道。 墓道壁画底层没有做地仗层，只是在挖掘的墓壁上粉刷了一层白灰水即直接作画。这种方式使得作画比较困难，需要画师一气呵成，十分考验绘画功力。 因为墓道壁画白灰水底层稀薄脆弱，加之空气渗入和草木根系作用，使之与土壁分离，白灰浆层易脱落，造成壁画残失。据分析没有做地仗层也可能与墓主人下葬时间匆忙有关系。 　徐显秀墓墓室三维建模。 博物馆展览中的现代化手段应用让我们更全面的了解历史。 　天井的壁画色彩鲜艳人物清晰，是两位着袍和靴的门吏，双手行礼，正在恭候着墓主人与客人们到来。 　徐显秀墓室壁画包括墓道、天井内的仪仗队列图，甬道口与两壁的仪卫图，墓室内的墓主人宴饮和出行图。 　　古墓残存的封土被完整保留在了博物馆中，现存封土高5.2米，其原始封土高应该有十米以上。这里的封土属于湿陷性黄土，遇水即流遇风即化，一千五百年来保留下来就是现在的样子。 　墓室北壁的徐显秀夫妇宴乐图 壁画中，接近真人比例的徐显秀和夫人服饰华美，夫人身上穿着漂亮的朱红色宽袍大袖衫，徐显秀本人则穿着一件白底黑色斑点的貂裘大衣，端坐在帷帐内手捧酒杯，左右各有一名侍女站立侍奉，主人两旁各有一组四人乐队或吹或弹。 　　男主人身披的银鼠锦裘大衣是采用来自大兴安岭的银鼠制成，银鼠一年三季成灰色，只有冬季褪毛变成白色，一件衣服需用上百条银鼠，足以体现其身份的尊贵，元世祖忽必烈和凯撒大帝也有同款。 　美女三只眼 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右眼在绘制时出现偏差后进行了改绘，当时或有覆盖，覆盖脱落后形成了现在的三只眼诡异造型，亦或是根本没做任何补救。 　乐伎侧脸含笑头微扬，双手捧笛手指轻按，可惜笛子被画师遗忘了，他就那样的尴尬的站了一千五百年。 　窃窃私语 北朝时期男人女人都化妆并有晕染，当时使用的瓷器含铅，长期使用会使人面部发青并产生雀斑，也会使人脱发，所以化妆敷粉晕染戴帽等装饰手段流行。 　马车出行图 墓主人准备出行的场面。 青罗伞盖下，一匹膘肥体壮，雄姿勃勃的枣红骏马整装待发。 　　骏马后面一侍卫肩扛马扎告诉我们，马扎在这个时期已经进入我们的生活。 马扎又称胡床，起源于东汉末年，最初是游牧民族使用并逐渐传入中原，马扎的使用改变了中国人长久以来席地而坐的习惯，至此家具开始增高长腿，从而改变了中国人的生活状态。 　牛车出行图 墓主夫人的牛车队伍，羽葆华盖之下，是一辆豪华富丽的卷棚顶牛车。 　　公牛雄健彪悍，昂首奋蹄，躁动不安。 　　中亚风浓郁的侍女，头戴中亚风格假发，身穿连珠菩萨纹饰长裙。 　　青瓷鸡首壶 　　彩绘镇墓武士，头戴兜鏊，身穿明光铠，一个手扶盾牌而立，一个虽遗失了兵器，却也傲立在时光之中。 　　徐显秀墓室中的陶俑笑容可掬 　　娄睿是北齐武明皇后娄昭君的侄子，因跟随神武帝高欢在信都起兵，屡立战功，被授予光州刺史。 北齐建立后，娄睿的职位不断晋升，包括担任骠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并最终被封为东安郡王。他的生平事迹和家族背景，特别是他在北齐的政治和军事活动，为理解北齐时期的历史提供了重要的视角。 　　1979年娄睿墓被发现之前世人不知有北齐壁画，娄睿墓壁画的问世填补了中国美术史甚至是世界美术史的空白。 陈丹青评价娄睿墓壁画是中国线条美学的最高境界，可以媲美埃及、罗马壁画。 　娄睿墓壁画中的鞍马骑游图是禁止出国展览的国宝。 娄睿墓全墓画面中200余匹马的图像，无一重复，动态多样，用线流畅，技艺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专家倾向于这是未有真迹流传于世的北齐“画圣”杨子华的画作。 杨子华是北齐画家，北齐世祖时（561年-565年）任直阁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善画贵族人物、宫苑、车马，所画马尤其生动逼真。北齐世祖使其供职宫廷，非有诏不得与外人画，成为专门的御用画家。 依照墓主人当时的贵戚权势，他完全有条件有能力将著名宫廷画家杨子华请到墓室作画。 　这匹马在网上被称为“马娜丽莎”。 马儿回眸凝视，不论你站在哪个角度，它都与你有眼神交流。 这幅画面看着很美但是它不是写实画法，实际上马的眼睛在这种角度是无法两只眼睛同时看到的。这就是艺术的美。 　　那个时代的人发际线普遍后移和铅的摄入量超标有关。 　惊马图局部 一匹马因受惊竟拉出一串粪便 　　鼓吹图 　忻州九原岗墓壁画 狩猎图 　忻州九原岗墓壁画 升仙图— 左手握麈尾，跨步奔走的仙人 　　升天图—雷公龙头人身，鼓其腹 　　驳—山海经里记述的一种野兽，驳通体白色，其状似马，身体前驱两侧绘有翅膀，马蹄爪，体形硕大，口衔幼虎，奋蹄疾驰于云雾之上，奔跑姿态矫健优雅。此前驳的图像在我国墓葬中前所未见。 　　升仙图—仙人，可御刀兵，防止战争 　　忻州九原岗壁画 门楼图 所谓“门楼图”起源于汉代墓葬传统，叫“墓照墙”，是供主人来日升仙象征性的出入口。 该门楼图展示的是木结构庑殿顶建筑，面阔5间，屋顶的正上方绘有一束腰莲花形火坛，左右两侧各绘一兽首鸟身的怪兽形象，火坛加兽鸟的图案是祆教的标志。 　　这幅壁画是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斗拱结构古建筑，也是中国首次发现的双柱式结构古建筑图样，比梁思成在五台山发现的唐代佛光寺东大殿斜拱构造建筑早了300多年。 九原岗《门楼图》以直观的艺术形象，展示出北朝时期木结构建筑的形制结构与材料构件，在中国古建筑史上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和意义。 门内侍女 　文物承载历史，历史见证变化。 千年前的太原见证了胡汉民族的文化汇聚、民族融合。千年后的我们穿越时空，感受胡汉交融，品读线条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