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舅讲婆婆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春天，天蒙蒙亮，母亲起床拉开屋门，发现脚下有个包包，足有二三斤重，打开一看，是一包麸子，里边还夹杂着黑豆粒。我们一家人几天没见粮食了，吃的是野菜和榆树皮。沉重的家务和缺乏营养，母亲的下支巳浮肿，手指按着着脚面，一按一坑。</p><p class="ql-block"> 一家看到粮食，又惊又喜。哥哥伸手捏了一小麸子填到嘴里，吧嗒吧嗒几下想咽又咽不下去，呛的“咳咳”往外吐，喷的前襟上都是麸面。母亲心疼地说：“乖乖，不敢吃，这不是咱家东西。没弄清来历，咱不能吃”。</p><p class="ql-block"> 往日，每逢各家各户吃饭时间，母亲总要把我们从街上叫回家怕不慬事的俺几个到别人家去。直到左邻右舍都吃完饭，母亲才放我们出去玩，要并再三叮咛说，别人若是问：吃饭了没有？要说吃啦。拣到一包粮食那一天，我们哥弟几个谁也没出去，围着那包粮食，翻翻看看，说说笑笑，等待母亲放话，我们好饱餐一场。</p><p class="ql-block"> 四邻人都吃完饭，街上传来人的说话和孩子的打闹声。“他五婶（长辈对妈妈的称呼）”，母亲听到有人在叫她，急忙拉开了屋门。一个个子不高，脸色黑的像包公模样的人走到门口，低声说：“猫道（农村房的门坎留的洞，让家猫出入）里的东西见到了吧？”母亲会意地点点头。“你们吃吧，那是我从猫道里塞进的一把牲口料。”那人说完扭头走了。</p><p class="ql-block"> 那人是我们的邻居，也是个穷人，给他的哥哥喂牲口、赶马车。他听邻里哪穷人揭不开锅，时常偷偷的拿上几捧牲口料，悄悄地送过去。</p><p class="ql-block"> 母亲把那一小包牲口料分成四份，用一份下锅煮成稀糊粥。那粮食煮出的香味，馋得我们几个直流嘴水。母亲望着我们姊妹几个大口大口喝着稀饭，脸上露出笑容，眼里滚动着亮晶晶的泪花。懂事的姐姐看到母亲又高兴又难过的样子问道：妈妈，你怎么不吃？“我吃。锅里还有一碗呢！”母亲用袖头擦流到脸上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全家人吃饭</b></p><p class="ql-block"> “撇布，撒布吧（阿语）！”门外传来乞丐的要饭声。母亲拉开屋门，一位白发苍苍，胡子拉碴的老人，腰间束着草绳，腋窝里夹根棍子，战战兢兢把带豁子的碗伸到母亲脸前说：“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母亲接过碗，二话没说，用力从锅里舀了满满一勺饭倒入碗中。老人端着碗，一边舌头添着从碗豁子里流出的稀饭，一边喃喃地说；“求主给你们恩典。”</p><p class="ql-block"> 老人靠着门框，一口气把那大半碗稀饭喝得净光。他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我们空空荡荡的屋子，对母亲说：“你们也是穷人呀！”母亲点点头说：“比你要强一点。”</p><p class="ql-block">母亲扶老人下了门口的台阶，呆呆地望着那位老乞丐的背影，一脸深情。“妈，锅里没有饭了吧？母亲听到姐姐的问话声，转身向屋里走着说：“有，还有半碗哩。”</p><p class="ql-block"> 剩那一点饭，你还分给人家吃，”母亲听到姐姐的嘟嚷，解释说：“我少吃半碗饭，肚还是饥；他没有这半碗饭，说不定就没有命了。俗话说：能给饿汉一口，不给饱汉一斗。”“咱家都够穷了，你还分给人家一点吃的，”姐姐低声埋怨着。</p><p class="ql-block">“咱家是穷。可是，再拿出一点还是穷。不给比咱还穷的人，咱也富不了啊！”母亲的声音很沉重。</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三舅、三妗讲家史</b></p><p class="ql-block"> “穷人再拿出来一点还是穷”，这句话是智慧的语言，它说明了心灵的富有高于世俗之物的富有，这是母亲朴素的高贵的人生哲理；这是母亲爱心声。</p> <p class="ql-block">2024.11.19于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