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 【相约冬季】，想起去年那场雪

志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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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去年那场雪》

文/李培志（志诚君）

又逢冬日，常自嘲居于“火炉”之中的武汉人，大多钟情于冬季。武汉之冬，不冷不热，气温仿若北方的深秋。大寒过后，人们总是满怀期冀，盼望着冬天的首场雪，哪怕仅是零星点点，哪怕地面难以积白，只要下了，便能了却冬季对雪的念想。武汉地处长江中段，衔接南北地理划分，位置略显尴尬，总体偏南，四季分明。多年来，武汉人抱怨盛夏如“火炉”，而期待着冬季的温暖。

然而，去年的那场雪，全然颠覆了武汉人对冬季的认知。老天爷仿若一夜施了魔法，将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如梦似幻地送至武汉。人们推窗而望，那奇幻的冰雪世界惊艳了男女老少。身为这座城市的主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浩大的冰雪：房顶、道路，目之所及皆被冰雪覆盖。尤为奇妙的是小区路边的树木，枝头皆裹着厚厚的冰晶，硕大的树枝不堪冰凌的重负，断落路旁。上班、上学之人被困家中，公汽大巴也难以通行，武汉竟遭遇了百年难遇的雪灾。

　　零下 5 度的气温虽不算太低，但风雨交加，形成了南方独有的“冻雨”，武汉人俗称“牛皮冻”。一夜之间，整座城市宛如巨大的滑冰场，小区道路与城市大道上，车辆皆无法正常行驶。人们满心期待的大雪，转眼成了令人怨声载道的冰灾。武汉人措手不及，尽管政府采取了众多紧急措施，却仍难以周全，这场冰雪给市民带来诸多烦扰。

　　接下来讲讲去年那场大雪中，我的亲身经历。

雪灾那日，正值腊月 27，离春节仅两天。虽下着冻雨，回家过年的心却早已飞到荆州。武汉到荆州仅 220 多公里，全程高速，往常两个多小时便能抵达。

　　因天气缘故，高铁停运，只能开私家车回家。查看高德地图，高速公路封闭禁行，唯有走国道。我立马准备，带上 17 岁正上高中的儿子，给车加满油，父子二人于上午十点出发，想着正常通行，三个小时后便能回家吃午饭。下雪天慢慢开，即便延迟几个小时，只要能到家便好。上车前，还特意带了两片面包、几瓶水。

上午十点，我与儿子上车出发。高德地图显示 318 国道可直达荆州老家，全程 235 公里，正常行驶 4 个多小时，算上堵车因素，预计下午 4 点能到，计划着回家吃晚饭。

　　可结果却事与愿违，踏上这冰雪之路，简直就是一场噩梦。父子俩差点车毁人亡，把命丢在路上。仅仅出武汉城区 50 公里，就耗费了四个小时。既已上路，便无回头路，更无退路，只能缓缓向前。心想慢就慢，堵就堵，只要能通行，总能到家。出了城区，才真正迎来冰雪灾难。

　　从进入仙桃辖区开始，路上满是“牛皮冰”，车一上去就打滑，只能循着前车车辙行驶，不敢偏离。好在我的越野车是四驱，底盘较高，一路还算顺利。天黑时，已是晚上七点，才走了七十多公里。路面冰层越来越厚，众多车辆打滑、追尾，堵在路上。我小心翼翼，艰难前行。晚九点，行至潜江毛嘴段，车彻底堵死，两小时未动一米。后来才知，318 潜江段已封闭。前不能进，后不能退，此时，大雪无情，铺天盖地，车外寒风刺骨，雨刮器上结满冰块，车门外也被冰冻。面包吃完，水也喝尽，一箱油即将耗尽，即将面临弹尽粮绝的困境，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

　　高德地图提示，国道封闭，为我选择了最优线路，只比原路程多半小时。反正都在堵车，多半小时也无妨。我轻信了高德，右转弯上了一条乡村小道。

　　真正的冰雪之灾就此拉开帷幕。自以为四驱车、有防滑功能，上了这条路却被狠狠打脸。前方没了车辙印，我成了开路先锋。四周白茫茫一片，风雪交加。两边有树时，还能辨认出中间是路，没树时便如一片汪洋，迷失了方向。远光近光皆无用，突然，左前轮一滑，掉进雪坑。倒车，车轮打滑，雪花四溅；前行，不知是路还是坑。此时是半夜两点，气温零下 4 度。我茫然失措，怎就把车开到这荒无人烟之处？拨打 110 求救，却报不出自己的方位，高德显示是“无名道路”。

接电的 110 颇不耐烦，称今日求救车辆众多，交警忙不过来，让我先自救，说完便挂断电话。

　　在这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大雪纷飞，我猛踩油门拼命倒车，什么四驱车，什么高底盘越野车，在这冰冻路上全然无用。车外零下 4 度，冰天雪地，我却急得满头大汗。

自救，谈何容易？没有工具，没有方位，唯有两双手。一双属于年逾花甲、腰椎间盘突出的我，一双属于不谙世事、养尊处优的儿子。行车时父子悠闲，落难时犹如难民。

　　我欲下车，沿前轮方向用脚试探雪下虚实，车门却被雪顶住。让儿子从右后门下去推开主驾门的冰块，我走下车，才发现积雪至少有四十公分。灵机一动，我决定寻找凸起物，只要能搬动，就填在左前轮的雪坑中。在雪中四处寻觅，雪越下越大，能见度不足十米。天无绝人之路，原以为是根无法移动的柱子，竟是个废弃的铁桶，正好填入雪坑。此时，后面亮起车灯，一辆车沿着我压实的车辙迎面驶来，想必也是被高德地图所骗。我示意停车，告知无法前行。这年轻人起初不信，下车看到我陷车的状况，又望向前方白茫茫、分不清道路的恐怖景象，询问我该如何是好。我建议原路返回，继续走 318 国道，乡村小道风险太大。

　　年轻人欣然采纳我的建议，他车上还有一位小伙子，连同我儿子，三人齐心协力，终于将车倒出雪坑。此时，我的双脚已被冰冷的雪水冻得失去知觉，双手僵硬，耳眼麻木。好在车上暖气充足，我脱掉冰冷的鞋袜，卷起浸湿的裤腿。我们相互指挥调头，原路返回 318 国道。

虽只有十几公里，来回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在路口终于看到忙碌的交警，我如遇救星，赶忙询问路况。交警已在刚才的路口拉起红线，称此路不能走。我心中暗自埋怨他为何不早点拉上禁行线，同时也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及时返回的“英明决策”。

　　凌晨 5 点，车队开始缓缓移动。318 国道上成千上万的车灯，宛如一条无头无尾的长龙，在夜空的雪景中缓缓前行。雪花化作冻雨，无情地落在挡风玻璃上，渐渐形成模糊的冰晶，雨刮器在冰凌上发出嘶嘶的声响。此时此刻，我真想把这画面录下来，可惜手机已没电，只能遗憾地将此景铭记心中。

跟着大队伍行驶，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每一辆都挂着大小不一的冰柱，全车篷布都覆着一层光亮的冰衣。可想而知，他们在此等候多时，历经暴风雪雨的侵袭，才得了这南方冻雨的“特殊馈赠”。这让我想起朝鲜战场上长津湖的烈士们，他们牺牲时全身便是这般透明的冰凌。

　　从武汉到荆州，短短两百二十多公里，竟走了整整二十多个小时，从中午十点到第二天清晨 8 点，创下历史纪录。

　　当在 318 国道路旁看到“荆州城区”的路牌指示时，我不禁热泪盈眶，终于安全抵达。听到后座儿子熟睡的鼾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这一路的艰辛，留下诸多难忘的善举。陷车的、追尾的、擦伤的，大家齐心协力下车帮忙。货车司机、小车司机、客车上的乘客，只要发现路边车辆有难、打滑无法动弹，都会不约而同地帮忙推车，热心相助，毫无怨言。短短十几个小时，让我深深体验了中国人在困难面前的团结精神，感受到了中国人在困境之中的无私大爱！

　　我会永远铭记这一天，2024 年 2 月 5 号。天气预报说，此次大雪冻雨在湖北、在武汉，刷新了历史纪录。成千上万的人感受了西伯利亚寒潮的威力，我只是其中一位见证者，好在有惊无险。

我喜爱武汉的冬季，但愿今年的冬天平安顺遂，不再出现去年那样的雪灾。

配图《去年的哪场雪》

图源 百度图库

文创 李培志（志诚君）

编辑 志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