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花开满庭芳”,是前几天刚出版的广州双月刊《随笔》2024最后一期的开篇之作。老作家叶曙明在文中回顾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广州两本著名文学杂志《花城》和《随笔》创刊前后的一些感人往事。其中,《花城》封面惹起的一场风波,读来饶有趣味,亦可管窥当年社会从封闭蒙昧走向开放的艰难历程。</p><p class="ql-block">《花城》创刊后,为了凸显开风气之先,编辑们不仅在内容上大胆探索,在形式上也力求耳目一新。一九七九年十一月《花城》的封面上,赫然一尊裸体少女策马弯弓的雕像,英姿飒爽,扑面而来一股“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创意和豪情。</p><p class="ql-block">这尊以“猛士”命名的雕塑,乃一九七九年广东美术作品展的获奖作品,作者唐大禧在解释创作意图时坦承,灵感来自文革中惨遭杀害的那位辽宁女烈士。然而,这期《花城》封面,扩大了这尊雕像的知名度,也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p><p class="ql-block">有人批评它丑化烈士形象,痛斥它“下流污秽”“脱离国情”。《羊城晚报》刊发危言耸听的读者来信,声称该雕像“有伤大雅,会引发社会混乱,甚至会影响整个社会的道德风尚”,以至于雕像送往北京参加全国美展途中,在机场被一些义愤填膺的人拦截下来。</p><p class="ql-block">不过,喜欢这尊雕像的也大有人在。在大学课堂里,《猛士》成了师生热烈讨论的话题,很多读者冲着这雕像去买这期《花城》,不少大学生把杂志封面剪下来贴在宿舍床头墙上。</p><p class="ql-block">有人则在《羊城晚报》撰文,针对反对者意见驳斥:……敦煌、龙门、云龙山等石窟里也有大量几近全裸的飞天或菩萨跳舞奏乐的雕像,给人一种健康活泼优美生动的艺术享受,并没有对社会道德风尚产生不良影响……</p><p class="ql-block">老作家不由得感慨,上世纪七十年代思想禁锢久矣,如今,此类话题居然可以在报纸上公开讨论了,让人感觉寒冬已逝,春天真的来了!</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真是一个充满变数和期待的特殊年代。在经历了漫长的高强度的政治运动之后,民间蕴蓄着强烈的改变冲动。舞台已经搭起,鼓点越敲越急,灯光由暗转明,帷幕一点点拉开,一场气势磅礴的历史大戏即将上演。</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我还栖身在湘西丛山峻岭里一个乡镇中学教书,对于时局和政治气候的变化没有什么太多感觉,倒是学校图书馆里突然多起来的各种文学期刊,让年轻的教书先生们喜不自胜,犹如饥肠辘辘的囚徒突然置身灿烂的果园,那种欣喜和幸福感真是难以言表。</p><p class="ql-block">以一九七七年第十一期《人民文学》发表刘心武小说《班主任》,以及一九七八年《文汇报》发表卢新华小说《伤痕》为标志,一股文学新浪潮在华夏大地悄然兴起,张贤亮的《灵与肉》、丛维熙的《大墙下的红玉兰》等一篇篇作品相继发表,每一篇都轰动一时,洛阳纸贵,震撼着大山里小镇中学年轻老师们的心灵。</p><p class="ql-block">各种文学期刊也雨后春笋般竞相问世。北京的《当代》《十月》、上海的《收获》和广州的《花城》是当年倍受追捧的纯文学“四大名旦”。除了备课改作业,老师们的课余时间大多沉浸在各种文学期刊里,滋润着干涸荒芜已久的心田,真是一段难以忘怀春风沉醉的美好时光。</p><p class="ql-block">几十年过去了,当今氛围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黑格尔那句名言:历史不会重演,但总是那样惊人的相似。历史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文学则沦为政治的婢女。以反思和求真见长追随了几十年的广州《随笔》,也终于变得面目模糊而索然无味。不过,2024年最后一期的开篇之作——《花开满庭芳》,让人窥见了它的心有不甘和挣扎的努力,也让一个七旬老翁心里春暖花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