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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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散后，阳光并没有很强烈，到了午后，雨点开始飘，冬天的第一场雨正式降临。

这⼀场雨整整持续了三天，有点秋意未尽。反复听雨声，雨穿过门前的树林，有时候送来一些沙沙风声。雨与雨互相追赶，有了断裂，有了千言万语，继而开花，在地上掀起更大的声响，一圏圈涟漪应运而生，很快积成水流。

天空的灰积攒多日 ，那天的雾只是试探，该下的雨⼀场也不会少。天气干燥，大地需要雨来荡涤⼀些灰尘。直落、倾斜、飞舞，雨一会急促，一会平缓，用各种方式揉怀。挥洒，穿插，流连，雨珠在未完全枯萎的芋叶间起落弹跳，在寄满希望的月季枝上排着长队，在涨了的河面嬉戏，流水奔跑，群山起伏，再次扬起云烟。

冬雨尽情，可并没有带来多大冷意，土地却是喝饱了水，雨停后，青菜开始烂根，从底部的叶子开始烂起，一棵棵焉掉。白萝卜、菜心、白菜无⼀幸免。

“雨有点毒，”邻居这样说。他开始给其他青菜喷药。雨后，虫子会加倍出来。果然，我新下的青菜苗⼀夜之间多出无数虫眼。雾水螺从隐秘处集体爬来，趁着天黑，唰唰的几下，一畦菜苗便不见了三分之一。

鸡群里开始传来喘促的声音。贪玩的鸡淋了雨后，有几只耷拉着脑袋，蹲在角落⼀动也不动，拿鸡食去也吸引不了它们。

我将它们一个个抓来，喂了药后，又一个个丢回鸡栏，能不能活就看它们的造化了。

鸡生何其难，即使平安长到过年，也是成为人们的晚餐。它们飞蹦狂欢，不过是抢食些食物，它们没有更多的选择。

其中⼀只却是天天跑出来，抱柴烧火的时候，在门前斩下的龙眼枝叶间捡了一窝蛋，数了数，有十六颗。

再去看时，那只肥大的母鸡在柴堆前不停踱步，它的神情像在疑惑：咦，蛋哪去了。踱了几天，终于清醒，不再留恋旧地。

柴已被淋湿，点坏了两个打火机才打着火，总觉得现在的打火机质量太差，像是一次性使用的，不如从前的火柴，一盒能使用多日。似乎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火柴了，浓烟从灶间冒出，我有点恍惚。

无意被浓烟呛了一些眼泪。煲谷喂鸡鸭，鸭子实在太能吃了，真怕拿不出东西给它们吃。锄了蕃薯，蕃薯及藤也切碎来煮，灶间充斥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小时候煮给猪吃的食物味道。青菜叶什么都一股脑往锅中丢，烟继续冒，从烟囱弯曲而出，也从瓦顶的缝隙间钻出，像游动的白雾覆盖在屋顶，很是壮观。

将鸡料倒出，再往大锅头填满水，继续煮。这会放入锅中的是各种草药 。小宝发烧了，我指望那些草药退烧，将滚烫的水放凉⼀些，黑夜又再来临。

说不清扯过多少次草药了。脑中总是记得那几样草木，鬼针草，蛤蟆藤，五色梅，黄皮叶，牛奶树，紫苏，防风，鸡矢藤……就算叫不出名字，也能认得它们，在周围搜刮⼀些，每一次都有效果。

草叶的香味是时光忘不掉的。邻居的蕃薯地里，开始长出无数的鬼针草，嫩嫩的，我忍不住摘下了些嫩叶，白灼，用油淋，清香无比。

第二天再去摘，又长了许多。它们也心急，有些还没长高就开始开花，湿润的土地给了它们无穷的力量。也不知是何时跌落的种子，记得去年此时，她们这块地没长这么多的鬼针草，哦，那时长的是密密麻麻的荠菜，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连着吃了三天鬼针草叶，终于打住。再吃就变成牛了。扯了一大把回来喂鸡，姐姐说，这些草可预防鸡瘟。就算不能也无所谓，人都能吃草，更何况鸡。

趁着雨停，妈妈让我去给哥哥送饭。乡村人迷信，就是煲些白饭，在中间埋两个煮熟的鸡蛋，意在添些好运，希望可以如此。哥哥让我别去，说不要信这些，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我和他说：只是为了让妈妈心安。

妈妈太操心了，说眼皮⼀直跳，也不知跳些什么。她有时被爸爸气得不行，就躲二楼去，爸爸就满村去找。“他现在常念叨爷爷，一个老人嘴里常提故去的人是不好的，”姐姐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有隐隐的不安。

时间真的飞快，转眼十月过半，晚上去看月色，天空却是灰蒙蒙的一片。“一年又一年时间飞跑，”一句这样的歌词出现脑海，想开声唱，却是唱不出来。肺上的气仍在往上窜，压不住，也摁不下去。

这⼀天清晨，阳光终于出来，将没烂完的白菜割了，准备晒白菜干，挂了三大长竹竿，刚坐下来，天空又阴了起来，仍是有风，莫名的吹。

雨又开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