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哥哥（二）

弯月

那年过年，哥哥都没回家，气得爸爸叫喊：“有种他就一辈子别回来。老子死了也别回来。”

春暖花开了，姐姐的肚子眼见的一比一天大起来，脸也变得圆润起来。哥哥偶尔会来书信，只是丝毫没有问过姐姐半句。挺着大肚子的姐姐，照例麻利地照顾着我和爸爸的吃喝，做饭、厅扫、喂猪样样能干。唯有夜里，我经常被姐姐的啜泣声惊醒。六岁的我，看着姐姐那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只会蜷缩在姐姐怀里，用小手轻轻抹去姐姐的泪水。姐姐紧紧搂着我：“二，姐姐不好吗？你哥他干嘛不喜欢却欺负我。”

爸爸却是欢喜得很。那段时间，爸爸走路都像带风，腰板儿挺直，嘴里时常哼着梆子小曲。村上的大伯大婶大爷逗趣：老李头，捡元宝了？老爸总会来一句：“老李家要有后了。”

姐姐要生了。打了几次电报，哥哥也没回音。于是，爸爸把姐姐安顿好，一股火带着我坐上火车，去了哥哥厂里。

哥哥的宿舍打扫得一尘不染。我们敲门进去的时候，哥哥正和一个女的围着桌子吃着饭。哥哥他俩一愣，我和爸爸更是不知所措。哥哥手忙脚乱的招呼我们进屋，那个女人则麻溜地冲了橘子粉水端到我和爸爸面前，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哥哥低声细语地说着：“你先回去吧。”那女人听话的端起饭盒而走。我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你是二吧，听你哥哥说起过。”女人嘴角笑眯眯的，试图要拉起我的手。女人的眼睛真好看，水灵灵的。但一想到姐姐，我立马充满敌意，“哥哥已经有老婆了，是我姐姐。”小孩的的天真无邪最能揭露那些隐藏的真相。女人明显一愣，继而转身返回哥哥宿舍。

“你妹妹说你已经结婚，是真的吗？”语气柔柔的，充满了无尽的委屈。

哥哥见状，立马拉着女人出门。透过门缝，我看见哥哥低声说着什么。

爸爸什么都没说，去找了哥哥的领导，哥哥最终跟着我们回了家。

见到风尘仆仆的三人，正在与邻居说笑的姐姐，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姐姐没说话，只是拉起我的手接过爸爸的背包往屋里走。姐姐早料到哥哥是拗不过爸爸的，哥哥的回家是迟早的事。

妈妈死后，我们一家四人这是第一次平平静静的坐下来吃饭。

姐姐系着厨裙，笨拙的在厨房里忙碌。哥哥破例的走进厨房，“我能干点啥？”姐姐没有不满，没有埋怨，平静的一声不吭的做着饭。

哥哥猛的一下抓住姐姐的肩膀，“你明明心里也不愿意，为啥不反抗？你明明知道咱俩脾气不投，为啥要对姨夫言听计从？”

姐姐痛的皱眉，却始终一声不吭。

哥哥的声音更大了：“我最讨厌你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姐姐终于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来了一句：“你讨厌我干嘛欺负我？”

在哥哥回来的第二天，姐姐生了，是个男孩。爸爸动用了他是村上领导的权利，硬是把哥哥的工作调到了离家三十多公里的县上。

那几年，哥哥每天按时下班骑车回家。进门后帮着姐姐挑水喂猪逗孩。闲下来的时候，两人在家里，一言不发。姐姐主动找话题和哥哥交流，滔滔不绝地说着村上的家长里短，哥哥的回答却总是只有一个字：“嗯”。这就如同投入一块石头到水中，却连一丝涟漪也没有。姐姐仿佛成了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所有的话都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渐渐地，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最终沦为无话可说。俩人各忙各的，谁也不理睬对方。只是，爸爸在家的时候，挑逗侄子，空荡的院子才会飘出阵阵笑声。姐姐和哥哥更多的是演戏做样子给爸爸看。

闲暇时，姐姐时常抱着侄子到邻居家串门，不愿在家里多待。而哥哥则喜欢侍弄家里那几分自留地。爸爸训斥他为啥不回家陪姐看孩，面对爸爸的质问，哥哥低着头默不作声。他的态度既像是默认，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反抗。爸爸也训过姐姐：“柔能克刚，你就不能哄着你哥？”姐姐总会来上一句：“他不在家，我和孩正好清静。”

多年以后，姐姐曾一次次对我说，如果当时她能下定决心说服爸爸与哥哥离婚，也许她的人生就不会一生如此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