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之行杂记（二）‍ ——九曲溪漂流

李志坚

　　武夷山之行第二天我们去乘竹筏，这里的竹筏漂流久闻其名，自然不能错过。

景区入口有幅大型广告，宣称这条武夷山九曲溪是“中国最美河流”。

　　码头上，整齐停放着一张张竹筏。竹筏的一头向上弯曲，像龙舟的龙头。一张竹筏乘坐八位游客，由两位船工撑筏，开始了我们一个半小时的水上旅行。

　　今天的武夷山空气清新宜人，阳光温暖明媚，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河床平坦，溪水缓缓流淌，澄澈清莹；有些河段稍有坡度，流水发出哗哗的声响；有些河段积水成潭，水面成了翠绿色。根据流水的速度，竹筏时快时缓。竹筏上固定着椅子，人坐在上面，稳稳当当。

　　水里鱼儿众多，可见鱼翔浅底；深处撒点面包，众鱼抢食，平静的水面激起朵朵浪花。

　　据介绍，九曲溪长约十公里，山挟水转，水绕山行，盈盈一水，折为九曲，每一曲都有不同景致的山水画意。船工既要撑筏又是导游，娓娓讲述沿途美景。一座座山峰，一块块岩石都赋予富有诗意的名称，激发人们的想象。

　　两岸随处可见摩崖石刻，偶有庙宇亭阁掩映于绿树巉岩之间。

　　临近溪水的岩壁上，有众多的小孔，船工告诉我们，这是世世代代像他们这样的人用撑杆顶岀来的！

　　船工也向我们介绍武夷山的前世今生，风俗人情，说道：“武夷山最著名的物产是茶叶，这里是红茶与青茶（乌龙茶）的发源地。”

到武夷山旅游，总离不开茶的身影。昨天我们经过了御茶园遗址，元朝开始即在此制茶入贡。又到过茶洞，介绍说附近的几十亩地是茶叶生长的最佳环境。晚上住在武夷山市区，周边都是茶叶店。逛了几条街道，满目茶铺。店招上标注，有的是厂家直销部，有的仓储式销售，有的零售，有批发，均可免费品茗。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茶叶市场，也许这里是世界上茶叶店铺最多的地方。

“何为正岩肉桂？”我问道。

我喜欢喝茶。故乡是有机茶之乡，盛产茶叶，以绿茶为主。长期以来，自己都喝绿茶，其嫩绿的叶子，透亮的颜色，淡淡的清香，鲜爽的口感是对茶水永久的的印象。待人接物，大多绿茶一杯。近些年，南风北渐，办公室放一张茶几，配一套茶具，朋友上门泡一壶茶成为标配，也让自己有机会品尝到各种茶的滋味。感受到白茶的清甜醇爽，红茶的浓醇蜜香，黑茶的醇和陈香。就如同喝酒，早年都是喝家酿的黄酒，那醇香甘润留给我们美好的记忆。后来才知道啤酒的清爽，红酒的柔美，白酒的浓烈。今年上半年，有朋友拿来一盒武夷正岩肉桂茶叶，既有绿茶的清香，又有红茶的醇厚，香气独特，特别是那股烟火味，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正岩肉桂属于青茶，是武夷岩茶中的一个花色品种。正岩是指九曲溪周边一带，这里岩壁高耸，岩底土层深厚，阴凉湿润，特别适合茶叶生长，这一带产的茶叶我们叫内山茶，其它地方出产的叫外山茶。肉桂是武夷岩茶中的著名品种，有桂皮香味。”

我想起来了，昨天从天游峰下来，路边有株茶树上挂着标牌，注明是肉桂。

“正宗正岩茶因为产量低，价格很高，成本就要上万元，有品牌的要卖几万元一斤，我们普通百姓喝不起。市场上销售的正岩茶大多是假的，实际上外山茶也很好，只要是武夷岩茶就可以了。”

原来来如此！

　　竹筏漂流时缓时急，筏行景换，我们兴致盎然。见到左侧岸边出现一段台阶，用长条石板砌成，石板上矗立着几个石墩，石墩上挂着铁环。

“这是乔致庸装运茶叶的码头。”船工说道。

“是嘛！”我吃了一惊，一想又挺自然，原来万里茶道的起点在这里！

2006年，电视剧《乔家大院》热播。电视剧跌宕起伏的剧情，主人公乔致庸波澜壮阔的一生深深地打动了观众，其中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乔致庸到武夷山采购茶叶，运回北方的情节。

山西晋商进入武夷山大量贩茶的时间，大体在清乾隆初年。晋商派人到武夷山采办茶叶，在九曲溪码头装上竹筏，沿溪而下，到崇阳溪后沿溪而上向西行驶。抵达与江西交界的分水关附近，雇请人挑运过关，到铅山县河口镇（当时系江南大码头），装船顺信江而下，至鄱阳湖，再至汉口。由汉水过襄樊，由唐河到河南社旗镇（今社旗县，此处为晋商转运茶之点），尔后用马帮驮运北上。经洛阳，过黄河，越太行山。经山西晋城、长治，出乔致庸的老家祁县后，就改换畜力大车北上太原、大同。至河北张家口（或归化），再换骆驼至库伦（今乌兰巴托）、恰克图，全程7000余里。由于晋商极具谋略，又注重信用，很快取得了俄商及俄政府的信任，后来又把茶叶生意做到俄国，并扩延到其他东欧国家，使茶叶之路延长到1.3万多里，形成名副其实地“万里茶路”。此条商路成了与“丝绸之路”齐名的“茶叶之路”，也成了晋商的发家之路。《乔家大院》电视剧演绎的乔致庸到武夷山采购茶叶情节，发生在清咸丰年间，太平军正与清军在长江流域激战，南北商路阻隔已有数年。在这非常时期，乔致庸倾其所有，满载一百二十大船的茶叶跨越波澜壮阔的鄱阳湖北上，其间的故事自然扣人心弦，激荡人心。

　　播放电视剧的那一年我42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第二年，我踏上了寻访先贤之路。

我们走进山西祁县的乔家大院，这是乔家特别是乔致庸留给后人最直接的遗产，现在已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宏大的规模，精巧的设计，依次递进的院落，精美的石雕、砖雕、木雕、牌匾、彩绘、照壁，众多的文物，大红的灯笼，完整地保留了乔家鼎盛时期商业和民俗的风貌，真实地反映了明清时期北方汉民族的民俗风情和晋商文化，显明地展现了乔家在万里茶道上苦心经营以及后来乔致庸建立票号，实现“汇通天下”目标后取得的辉煌成就。

　　竹筏继续在九曲溪上漂流而下，乔致庸的货运码头很快消失在视野中。然而我想，以乔致庸为代表的一代商人，不畏艰险，勇于开拓，百折不挠，诚实守信，经世济民的精神，像这九曲溪水，永远流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