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推翻清朝封建帝制，1912年元旦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建立民主共和政体，史称辛亥革命。<br><br>内审中国情势、外察世界潮流。时代变革首先需要以文化启蒙大众，而文艺人士总是扮演着知春江水暖的先行者，故作为与民众关系最为密切的报章与戏曲，成为上海乃至江南宣传共和思想的主阵地。京剧艺人潘月樵创编时装新京戏紧密配合时政斗争，亲率梨园敢死队勇助陈英士“光复上海”。新闻报业人士也不甘示弱，同盟会员钱病鹤以画笔作刀枪推波助澜，获封“近代时政漫画第一人”，在风起云涌的时代剧变中作出过重要贡献。<br>钱病鹤（1879-1944），湖州南浔人，名辛，字味辛，半百改名云鹤。父亲钱庚，字琢初，系西泠印社名家徐三庚的弟子，刻印谨守师法，家藏古书画颇丰。钱辛自幼聪颖过人，喜摹《山海经》《二十四孝图》等籍上绣像，善书法诗词。在清代乡试中举人，因目睹朝廷腐朽无意仕途，遂钻研绘事编辑印谱，与刘语石、李农如等在南浔创立“南林画社”。 钱病鹤、黄宾虹、王云僧、陶冷月（左起）游园合影<br>其后，钱病鹤迁居上海谋业，为同乡名绅王文濡所重，遂以为师旁及朋辈，初入南社，1905年加入同盟会。1908年起，钱病鹤历任《时事报》《神州日报》《民呼日报》《民立报》《大共和日报》《中华新报》《民国日报》《申报》等国画主笔。1911年，钱病鹤与丁悚、张聿光、马星驰、沈伯尘和王绮云等共办《滑稽画报》，开启漫画生涯。 武昌起义爆发后，钱病鹤以敏锐的新闻视角密切关注战事。1911年12月10日起，在《民立报》副刊连载《血战画史》，分别以先声、举义、定基、编制、渡江、逐澂、安民、保护、除暴、振市、招军、参谋、出发、接战、敢死、彪败等为题，作画18幅，融新闻报道与漫画配图于一体，反映武昌首义爆发、革命军攻占督署、驱逐总督瑞澂、成立湖北军政府、振市安民、革命军渡江、追击张彪残敌等一系列事件，以画史的形式同步记录辛亥革命的战事进程。 《血战画史·举义》（1911）<br>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继任临时大总统后，其窃取胜利果实妄图复辟称帝的野心逐渐暴露。期间，新任九门提督江朝宗为袁总统办生日宴会，挟持“伶界泰斗”谭鑫培到居仁堂演出“孙猴”戏《新安天会》影射孙中山，结果遭拒，遂改演《秦琼卖马》了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政客们派兵抓来名角孙菊仙演《新安天会》，结果还是遭拒演，可见当时民主共和的观念已深入人心。<br>同期，在上海的钱病鹤再次以敏锐的新闻视角，随即在《民权报》和《民国新闻》副刊上陆续刊载大量讽刺漫画，针锋相对地以“老猿”反唇相讥袁政府，用毛笔勾勒单线作像，便于石印制版。《老猿百态》揭露了袁氏假共和真复辟的阴谋，以及与帝国主义、前清势力相勾结的丑剧，并讴歌全国人民同仇敌忾的“讨袁运动”。 《老猿百态·望梅止渴》（1912）<br>1913年，由钱病鹤主笔的百幅漫画以《袁政府画史》（上海沪江评论社版）为名自费结集石印出刊，以专题形式列数其开历史倒车的丑恶嘴脸与丧心病狂的卖国行径。从《血战画记》到《老猿百态》，钱病鹤以革命的热忱与胆识，成为将美术与时政紧密结合的先驱。如今，这两套时政漫画还时常作为插图收入中学历史课本，并被多地历史试卷列入选择题使用。<br>1916年5月18日，受袁世凯指使的刺客赴上海将“讨袁主将”陈英士暗杀，所幸钱病鹤之前为躲避通缉遁入租界方免罹难。同年6月6日，在位83天“皇位”的袁世凯忧愤成疾而亡，钱病鹤再次于《民国日报》上发表时政漫画，讨伐北洋政府与军阀混战。1917年，包天笑创刊《小说画报》，钱病鹤为封面与插图主笔，此外《新声》杂志与《解放画报》也约请钱病鹤配图。1918年，钱病鹤主编《近世一百名家画集》（文明书局版），于右任题署，内分清代墨宝、今人杰作、新派妙品、徵求遗珠四类，多士荟萃旨在以备参考。 《近世一百名画集》（1918）<br>1920年12月，钱病鹤在《申报》发表《共去厌物，道路平坦》的漫画，隐喻军阀为无枝无叶的枯树，遭人民当作“厌物”奋起砍伐拔除。1927年，北伐军兴宁汉分裂，钱病鹤因针砭时弊而遭上海警备多次传讯警告，无奈辞去《申报》“自由谈”漫画笔政，自此易名钱云鹤，广结墨缘，靠卖画为生。 1932年1月28日，侵华日军悍然进犯上海闸北，驻防淞沪地区的十九路军奋起抗击，钱云鹤闻讯后快速绘制24幅扇面作鼓动宣传。他在劫后余生的白描长卷《仿龙眠居士十八应真像》的题跋中记述：此帧合参各名家手笔兼采佛学之刻本，心领神会十日而成，敝帚自珍，秘藏行箧。春初闸北浩劫，画存习静居中。后因法教士等要求中日停战，开放四小时救护难民。乃敢亲临险地，同屋携出，所奇者完整无恙。佛经云：火焰不能烧，刀兵立转折。我于斯图亦信。兹欲装小缎，漫缀数言记之。<br>2000年10月，湖州文史学者蔡一平致函上海名宿王瑜孙，询问他有关南浔旧事及所撰《张萼荪传略》《钱辛传略》等的详情，11月1日接瑜孙老复函：一平先生，昨长江三峡游归来，于案头得大札，欣如晤对，足下有志于乡土文史甚为难得……钱云鹤先生与先君少日曾在私塾同学，在沪卖画时期我曾随父往访，印象中所居楼面狭窄，四壁悬有己作人物画，大抵时人所订绘者。闻彼言孙传芳某部下颇为怀念故主，请其绘为肖像，指明需戎装跨马，润金在所不计，云老笑谓：此辈之钱帛正可暂解我辈措大之厄，声音笑貌，恍若目前。<br>1924年9月，苏浙军阀爆发“齐卢之战”，长兴与宜兴成主战场，湖州也一度兵荒马乱。1925年8月28日，时任浙江军务督办的孙传芳曾来湖州巡视，由轮船码头登岸，途经南街、衣裳街、宣化坊至省立三中行辕下榻，次日参观考察工商实业，并于30日晨转赴长兴检阅军队。直系军阀孙传芳系山东人，于1935年遇刺身亡。王瑜孙少时亲历钱云鹤鬻画为生的这段白描，状写描摹活灵活现，风骨一如既往，堪称独家珍闻。<br>钱云鹤遭“淞沪劫难”之后举家迁居南京白下区，直到1937年初夏才重回上海。某日，偶遇同乡商讨湖籍人士书画合展事宜，并在燕华酒家聚餐，彼此谈起过去科举功名之事，始知彼此均为“辛丑同案”，即科举参考姓名同列一榜者，餐后便冒雨随同乡至其寓所，在灯下手录旧诗4首并敬绘佛像一尊，供祝卓英乡长雅正并“祝六旬之庆永志”。钱云鹤借这4首旧诗透露自己大半生的心路历程，倒是很值得玩味：泮水曾游列冠军，当时清室正繁棼。废除科举文章贱，改学挥毫代立勋。鼓吹革命竟成功，袁帝专权辣手攻。压倒论坛人散走，可怜我亦避威风。历尽难辛阅岁华，骂人漫画作生涯。五旬悔过成千佛，浩劫身逢只毁家。难后迁移白下居，依然落拓混樵渔。丹青不肯标高价，要换青蚨买旧画。<br>1937年8月13日，侵华日军在上海发动“八一三”事变。钱云鹤身处沦陷期间的上海，虽明面专绘佛像，内心仍愤世嫉俗。即便在南京路的大新公司举行个人画展时也不忘国耻，将借古喻今的画轴《卧薪尝胆》张挂于庭前屏门，以激发沦陷区民众的抗日爱国热忱。<br>早在1922年，钱病鹤就发起组织上海书画会，出任会长，主要成员有李祝萱、萧蜕公、吴彦臣、钱化佛等，以“挽救国粹之沉沦，表彰名人之书画”为宗旨，在全国范围征集作品办展并编印《神州吉光集》（王震题签，钱病鹤作序）16辑。钱氏画作上溯宋元意趣，尤喜明陈老莲画法，主攻人物兼及山水、花鸟，擅诗词、书法，曾在京津、江苏、重庆等多地举办个人画展，还受聘于由刘海粟主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教。钱病鹤与但杜宇合编《水彩画临本》（上海大东书局版）美术课本，在第二册中涉及“桃花鳜鱼”画法的说明：（原理）古诗有“桃花流水鳜鱼肥”之句。画家每作此图，自诩描摹三月春风，淋漓尽致，然不过皆以神胜，未能以形似也。本图鳜鱼，考证实物，一切用笔，又根据于永字八法，应有尽有，是以不落呆板，别饶生趣，断非图壁虚造者，所可同日而语。桃花则残英飘零，尤多感慨。 《水彩画临本》（1923）<br>此篇想必出自钱病鹤手笔，可证民国初期的美术教学已十分强调形神兼备之中西合璧画法，在习练西洋造型与光影设色的同时，又强调以传统书法笔墨为骨架。这套《水彩画临本》成为主要美术教材，由于商业美术的需求，水彩画成为当年的主要画种，故在数十年间不断翻印。 时装、美女、武侠、京剧是民国时期上海滩的“文化时尚”，并逐渐由沪上传至各地，大运河流域都有以“小上海”冠名的商贸与文化重镇。月份牌美女源自外资烟草公司的创意，洋货初入华埠难以引起消费者的兴趣，最后在画家的配合下，商家以附赠中西合璧美女画片的方式促销，此招果然灵验且带动各式“百美图”兴盛。图式大多先由晚清画家费丹旭、改琦、王素等所作传统仕女画演变而来，随后画家沈泊尘、丁悚、但杜宇、陈映霞等相继推出“新百美图”。钱病鹤1914年所绘《世界百美图》（中法大药房版），系大药房的赠送图册，海上漱石生孙玉声题序，并为全书100幅绘图题诗，以展示欧美亚非等全球各地区妇女的窈窕容仪与风物人情，一时引领风气之先。当年“百美图”还影响到言情小说杂志的封面与插图，形成“鸳鸯蝴蝶派”女性审美文创。钱病鹤还有1921年所绘《香艳花影》（美育珍赏社版）传世，珂罗版精印绘“十二月花神图”。<br>1921年，钱病鹤在上海《解放画报》第7期为《旗袍的来历和时髦》作插图，率先抨击旗袍为成衣店里“无人过问的废物”，因当时满族妇女大多已改穿汉服，故对上海妇女争相定制旗袍大惑不解。同时，他在《新服制图说》中大力推广男女新式服制，展示礼服、裤式、玄端式、深衣式、大礼帽式、常礼帽式、革靴、缎靴、套式、裙式、女子便服式等形制细节，还特地加上广告词：“或短或长，有高有低，新旧杂陈，饶有奇趣。”每每改朝换代必先换衣装，可证钱病鹤是画坛追逐时尚的先知者。 《新制服、发型图说》（1921）<br>钱病鹤1925年精绘《武侠丛画》（上海图书馆版），共4册石印本，为海上漱石生孙玉声所辑录的历代武侠笔记小说配图，他于战乱中历时数年完成113幅白描精作。 《武侠丛画·燕京少女》（1925）<br>在文盲或初通文墨者占绝大多数的民国时期，由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与戏曲成为传播面更广的文化载体，武侠神怪题材在影剧界大行其道，当年的文艺界人士大多通京剧，同时戏曲界也吸收电影的创作方法，开启增加机关布景的海派京剧连台本戏。钱病鹤对京剧也非常熟悉，早在1918年就为周剑云主编的《菊部丛刊》创刊号绘赠《周郎顾曲图》，1919年又为京剧武生泰斗《杨小楼传》（三益美术公司版）文宣册配图，精绘《艳阳楼》《铁笼山》等10幅写实戏曲画。 《戏画大观》（1932）<br>某年，笔者从安徽歙县旧书店购得钱病鹤1932年作《戏画大观》（世界书局版）绘本，共分上下两册，号称全国名伶秘本，类似大戏考，戏画配唱词，不同于之前的写实戏画，而是以漫画的形式绘京剧场景。许多戏曲名段唱词都已失传，特别是附录中白云鹏、刘宝全等京城鼓书艺人的唱词更为弥足珍贵。 最能体现钱氏传统书画功底者，当属1922年初版一函四册之《病鹤丛画》（上海会文堂书局版），由李瑞清题署。丛画分获古、立范、餐秀、野谈四类，分别由王震、吴昌硕、陆廉夫等题签，内分真迹重摹、名贤事略、名将汇传、唐艳诗话、时事图说等部分，古今中外、男女老少、人物绣像无所不包，吴门范君博赞曰：“立一体不难，难在备众体。”<br>1926年又续出《病鹤丛画新集》（世界书局版），也是一函四册，由杨逸题署，新集分春芳、夏妍、秋艳、冬秀四类，分别由刘云逵、潘琅圃、邓春澍等题签，四季花草、鸟兽清供，系秉笔春申20年的成果，嘉禾蒋通夫颂云“写生诗画今成帙，信手纵横古味多”，是其绘画艺术的集中体现。钱病鹤还为其父编印《近抚斋印谱》专著，均为书画爱好者研习收藏的范本。<br>钱云鹤儿女双全，子学山水，女学花卉。钱氏晚年因贫病交迫与蒲华弟子杨士猷合居闸北，1944年4月24日在上海去世，享年66岁。文人一旦离开行业体制，初始凭借余温润例尚可，然久之便为人淡忘，生活质量也就捉襟见肘。同年5月9日，《申报》刊载友人芮鸿初《悼钱云鹤先生》文：钱病鹤先生，浙江吴兴籍。早岁主政报坛，鼓吹革命，不遗余力，及革命功成，即改号云鹤，息影白门，不求闻达，恒以绘事诗酒自遣，与党国同志，时相过从。事变以还，先生与夫人孙儿辈，旅居沪滨，以鬻画卖文为生，精神饱满，怡然自得。前岁先生重游泮水，赋诗甚多，佳作如林，传诵一时。并转述诗人知止居士所撰《哭钱云鹤先生》七绝四首，赞曰：“清高不愧云中鹤，只剩书艺卖画钱。”“騒坛艺苑推前辈，道德文章启后人。”<br>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钱病鹤开创的时政漫画一脉，由湖籍画家赵延年、蔡振华等承继，长期在华东新闻报刊上连续发表时政漫画，随后再结集成漫画图册出版，为笔墨当随时代留存艺史实录。 1950年，中央文化部遵照毛主席有关改造与发展连环画的指示，在北京率先组建大众图画出版社，由新文艺工作者执掌群众喜闻乐见的连环画编创工作，作为提高群众思想觉悟与活跃群众文化生活的有力武器。作为现代连环画发源地的上海，在重组私营书社的基础上成立新美术出版社，大批反映新思想与新风尚的连环画开始占领图书市场。这也是与扫除“文盲”同步之扫除“美盲”的重大举措。<br>钱贵荪（1936-2023），湖州南浔人，资深连环画家。1932年“淞沪抗战”爆发后，祖父钱云鹤举家迁居南京避难，1936年钱贵荪出生于南京，幼年随父钱福年辗转于重庆等地。1952年，在出版系统供职的父亲时常拿回一些文字脚本，让儿子学着试制连环画，有时也会带他去一些画家的工作室开阔眼界。<br>16岁那年，钱贵荪应华东美术出版社之邀，绘制连环画处女作《电话》（1954）。创作现实题材的连环画，没有现成模版与程式可以套用，惟有脚踏实地深入现场去了解所要表现的生活。他来到上海钢铁三厂收集相关资料及素材，从此他与速写本相伴一生。 《电话》（1954）<br>1954年，钱贵荪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附中。在校学习期间，他不仅向老师请教，更向生活取经。他在注重提高素描水平的同时，坚持到人流量密集的公共场所学画速写，捕捉各种人物的千姿百态，被同学们戏称为“速写大王”。祖辈钱病鹤时代因商业美术的需求而注重水彩画，到了钱贵荪这代，因倡导美术创作要为现实生活服务而使得速写成为必修课。钱贵荪现场绘制的昆曲《十五贯》速写，刊登于1956年的《浙江日报》，他还先后创作4本连环画作品，并获评为附中的优秀生。<br>由于社会生产建设急需美术人才，这届学生全部提早参加工作。1958年，由于在学校小有名气，钱贵荪被新成立的浙江幻灯制片厂吸收为美工。幻灯制片与电影放映的关系非常密切，每当影片开映前都需插映专题幻灯片，属于不同时期宣传中心任务的配套工作，画面由十几幅到几十幅组成，类似彩色连环画创作。为绘制现实题材的幻灯片，钱贵荪有机会深入到农村、工厂或海岛体验生活，与基层群众同吃同住。 1959年，珠江电影制片厂推出故事片《渔岛之子》，这是一个叙述海岛儿童在玩游戏时抓到特务的故事。幻灯制作与电影行业近水楼台，钱贵荪便根据这部电影改编成同名连环画，历时近一年才完成创作，并于1962年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恰好配合大陆在东南沿海严防敌特的斗争。1971年，《渔岛之子》重印更为名噪一时，全国各地的总印数估计超过200万册，成为“60后”童年回放之连坛经典首选，反倒很少有人看过这部同名电影。 《渔岛之子》（1962）<br>钱贵荪在创作这部作品时，先由钢笔起稿，再以毛笔润色，确实令人耳目一新。数个不同年龄儿童造型神采各异，特别是小女孩亚妹更为出彩。印象最深的是小朋友与特务在甘蔗林中周旋的场景，那密集蔗林的绘制难度极高，而具有南海特色的椰树、芭蕉、仙人掌等，都是翻阅大量画报参考而得，至于海岛的生活场景，恰好有钱贵荪之前为创作《大陈岛垦荒队》幻灯片时，曾到舟山沈家门渔港体验生活积累的素材。《渔岛之子》不仅是钱贵荪的成名作，也是其所有作品中的扛鼎之作。<br>1972年，上海科教电影制片厂的纪录片《捕象记》上映，记述上海西郊公园小组奔赴云南西双版纳捕象的过程，并展现将小象“版纳”运回上海的情景。同年，钱贵荪绘制的同名连环画也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印行。如同创作《渔岛之子》时无法去南海写生一般，钱贵荪再次通过《民族画报》了解傣族风情，还到灵隐飞来峰寻找老藤、老树根等进行写生，并将植物园的树桩盆景想象成原始森林。<br>从《渔岛之子》（1962）中的南海甘蔗林，到《捕象记》（1972）中的云南热带雨林，再到《带响的弓箭》（1974）中的东北深山老林，直到《泰山凯旋》（1985）中的美洲森林，钱贵荪与树林结下不解之缘。从传统线描到钢笔画，一路驾轻就熟，下笔游刃有余。画森林自然离不开动物，无论大象、黑熊、老虎还是猩猩、猛狮、豹子等，钱贵荪都能了如指掌画得栩栩如生，这些都得益于扎实的素描与速写功底。<br>说起画老虎，还有一段渊源轶事。早年，祖父钱病鹤任职《民国日报》编美术副刊时，张大千应约投稿，曾获钱病鹤、叶楚伧等诗赞；钱病鹤与张善孖也很熟，1943年还为其《虎啸松声图》补景配诗。钱病鹤长孙名永荪，号再鹤，除传承祖业擅画人物外，还随张善孖为师兼能画虎。1979年，钱贵荪调任浙江人民美术社创作员后，连续创作了一些不同风格的连环画作品，其中的《武松》（1983）由钢笔画重新转为毛笔线描，武松景阳冈打虎的场景画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武松》（1983） 2021年6月26日，“百年辉煌·伟大复兴——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作品展”在杭州揭幕，共绘百年风华，献礼伟大时代！钱贵荪的连环画《半篮花生》（第二版）作为反映新中国建设时期的优秀作品参展。<br>1974年，长春电影制片厂将浙江的越剧现代戏搬上银幕，钱贵荪再次与电影结缘绘制成连环画版。这部无稿酬的精品不同于之前全凭想象的域外作品，而是近水楼台接地气的本土作品，将舞台场景转换为生活场景，可以看出作者有长期农村生活的速写积累，人物刻画生动细腻，生活衬景来自生活。日后，钱贵荪创作的水墨人物画中，农村的鸡、羊和牛等禽畜都成为其点景标配。钱贵荪画过的同名电影还有《伦敦奇遇》（1980）《大浪淘沙》（1981）等。连环画就是电影的纸质翻版，而电影又是连环画的活化，既异曲同工又殊途同归。<br>钱贵荪一生创作出版过60余部长篇连环画，堪称最勤奋的连艺家，其作品影响过几代青少年。1972年的《捕象记》入选全国美术展览；1979年的《鉴湖女侠》获全国第二届连环画绘画二等奖，并入选《中国现代美术全集·连环画卷》；1984年的《血战一江山》获浙江省首届连环画评奖一等奖。但他成为专业画家后的所谓“巅峰期”作品，明显没有前期业余创作时的“冷板凳”作品来得精益求精。生存环境的改善，潜心创作反受抑制，即便许多大师级画家也不例外。钱贵荪还编撰《速写起步》《跟我画速写》等技法类书籍且不断再版，深受美术爱好者的欢迎。 钱贵荪连艺作品<br>2023年10月20日，浙江美术馆举办“钱贵荪绘画作品展”，成为有史以来人气最旺的画展。本次展出钱先生从艺70多年来各个时期的速写、连环画、中国画作品100余件，获奖作品《鉴湖女侠》与《血战一江山》原稿已捐赠给浙江美术馆收藏。<br>美术作品具有历史叙事的特点。钱病鹤的时政漫画似历史“放大镜”；钱贵荪的连环画似生活“万花筒”，祖孙薪火相传，记录时代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