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4年11月17日农历十月十七,星期日,桐山,阴,雨,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21点55分,落水管里节奏清脆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应该是雨停了。</p><p class="ql-block">合上书,想出去尿个尿就关灯睡觉。每个白天都得去上工,失眠成性的我,得早点酝酿睡意。可是,当我推开中门,在路灯弱光的照耀下,满天雪花竟已密密悄悄的降落!</p><p class="ql-block">天爷!桐山下雪了!</p><p class="ql-block">我的兴奋瞬间升压,持续了足有九十秒之久!在这九十秒内,我想着马上拍几张照片,发个微信圈,说与谁知道;再写一段触景生情的文字,把初夜与白雪,清冷与浊暖,还有那一腔无以寄托的诗意与情怀,那些不愿为人所知又希望谁懂的孤单与相思,都写进去……</p><p class="ql-block">我拍了,也写了,也在微信圈编辑了。但在点击“发表”的那半秒,却不自信的犹豫了,终于还是设置成仅自己可见。</p><p class="ql-block">与年龄不相符的幼稚而招来的轻视,我已经在成熟的别人那稳重的沉默里感受过好多次了。</p><p class="ql-block">我的在雪中晾了好几分钟的光腿,在暖和的被窝中慢慢退去冰凉,但是我进入不了酝酿睡意的状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9点20分,电褥子开在高档的床已经很热了。我盖着十斤棉花的厚被子,光腿盘坐在被窝,看莫言的书。</p><p class="ql-block">一个人藏在老家的瓦房里看书,其实是一件无趣的事。尽管有许多时候也愿意当其是一种值得夸耀而让某个人知道进而获得一点幻想的虚荣,毕竟看书比打麻将和刷手机视频能稍微“高雅”一点。</p><p class="ql-block">我的确不想刷手机视频,不想抱着手机。但是我得感谢手机,如果不是手机,如果用笔用纸写心情和感受,我一定下不了那个苦,耐不了那个烦。所以,我深深的敬佩曾经那些爬格子的前辈们。</p><p class="ql-block">然而这个所谓的“高雅”,于我,其实是没有选择的无奈。</p><p class="ql-block">如果微信或者美篇里有个人,最好还是女性,最好还有点共同语言,我想这书,我一定是翻不到最后一页的。</p><p class="ql-block">聊天其实是一种情绪价值的获取。但是,“欲取之,必先予之。”想让自己愉悦的前提是让对方愉悦。但让女人心情愉悦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是给她转账。</p><p class="ql-block">这一点,我在以前能挣到钱的时候已有体会。而往往这个时候,我的奇丑无比和所有的缺点一下子都顺眼耐看且受欢迎的变成一种“特色”了。</p><p class="ql-block">很多事情,聪明的我都知道方法,却是能力有限。比如我想上天,我知道只要去找菩提祖师学会筋斗云就行,但却没有去找菩提祖师的路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桐山的桥蹋而重修,桥堵,脚步能过而车轮不能。下午下工,我把摩托放在师家埝猪厂,步行回家。隔着封候沟的县城,此时已经亮起了灯,而我的脚下已经看落叶不见。</p><p class="ql-block">18点20分,城镇的白天还迟迟没有结束,而山村的夜晚却已早早到来。</p><p class="ql-block">城镇,孩子刚刚把沉重的书包从肩上卸下来,还没来得及洗手,就又从没完没了教室课堂钻进没完没了的家庭作业;那个什么男人被堵车在拥挤路段和红灯十字,把左手伸出车窗,右手在方向盘上无奈的拍打;那个骑着电动车的人,被口罩和头盔以及挡风被包裹的分不出男女,两脚滑地,在人群与车流中像蛇一样钻插,挂在手把上的馒头一摇一摆;那个什么女人背着小包、戴着口罩和眼镜、目不斜视的认真看路匆匆回家……</p><p class="ql-block">路边的小吃摊水果摊蔬菜摊像急流中稳稳不动的巨石;火锅店和烧烤店里的人已坐满;小区门前,路上的车已停成双排;什么声音都大,所有的不定稳组成了山里人消化不了的城镇喧嚣……</p><p class="ql-block">而桐山的六点二十,村路门前已没有了人迹人声;绝大多数人家的头门已关。耳朵里能听见的,只有来自隔着师家埝沟和封候沟的福银高速上汽车奔跑的声音。举目四望,村路一叶不落,一风不过。村道的路灯把寂静和落寞照的惨白。</p><p class="ql-block">我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在这样的阴天,晚上。</p><p class="ql-block">一天未扫的院子,已被落叶洒满装扮。被深秋初冬的风日抚摸过的葡萄叶子,褪色出美丽的黄青,干缩出艺术曲卷。但是半院的落叶,在这样的夜晚,却显出别样的孤单与苍凉。</p><p class="ql-block">厨房的灯照亮了葡萄落叶的黄和卷,但厨房,却已经很久没有煮过一碗面,炒过一碟菜了?</p><p class="ql-block">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是从十一月开始,家,就是我一个人在黑夜到达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天阴的很重,农历十月十七的夜里,不应该这么黑。但是我能看见挂在棚里的柿子。那些削了皮串起的柿子,在连阴连雨的日子里,十有八九的潮霉变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扫完院子,用电磁炉烧了半锅水,洗手,抹脸,擦脚;然后醮着清水在湿水布上写了几个毛笔字,觉得进入不了状态。搁下笔,然后发呆。</p><p class="ql-block">一个人的时候,人也许可以允许自己眼光黯淡,像场散灯灭后的幕布那样静垂。</p><p class="ql-block">每一个喜欢文字的人之内心,都有一份世间绝无仅有的孤独。</p><p class="ql-block">孤独也许不是当下此刻的心情,而是一种性格类型,或者生命状态。与现在和未来有没有那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你”无关。于是,白天的劳动挣钱顾家和晚上的翻书抒歌做梦,组成了人到中年的日常。</p><p class="ql-block">所谓快乐和愉悦,或能更多的是肉体机器偶尔的自我调节。而幸福,不过是追求一种自以为是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p><p class="ql-block">虚空。</p><p class="ql-block">就像13点到17点写的那些纸。那些把官腔,高调,标语,口号这些用来表演的打唱贴喊写在纸上的“加强”、“强化”、“建设”、“目标”、“贯彻落实”、“上级指示”,虽然花哨而空假,像皇帝的新装一样,但盖上红圈,便美其名曰:文件!然后作好大用途。</p><p class="ql-block">很久没有长篇幅的动笔写字了,竟然感到手腕疼。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孩子每天那没完没了的作业。</p><p class="ql-block">窗子外面还是阴的很沉,暮月的亮光都没有,明天自然还是没有太阳的一天。</p><p class="ql-block">为什么是太阳公公?月亮姐姐?而不是太阳阿姨和月亮哥哥?</p><p class="ql-block">百无聊赖。也许,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也是另一种残疾的缺失。</p><p class="ql-block">“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马尔克斯《百年孤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2点30分,一碗面两瓣蒜之后,在一样阴沉的二楼阳台上看看远方。</p><p class="ql-block">与双木子聊微信,她说:昨天开完小组会又开工作会,结束后与同事吃饭,几个人坐一起,都累的话都没力气说,个个一脸疲惫。</p><p class="ql-block">于是我明白了:所谓情怀,似乎都是闲人的事。难怪以前,她经常说我:你一天就是闲滴来。</p><p class="ql-block">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谁不疲惫呢?注意我说的是疲疲惫,不是劳累。我想,在这两者之间,许多人也许更愿意选择后者。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大致相同,不幸的却各有各的不幸。我想这也是一种疲惫,而不是劳累。肉体与心灵之间,永远隔着一个现实。所以我一直认为,人的思想意识精神也许可以脱离和超越物质的肉体。</p><p class="ql-block">但实际情况是,有太多的人,包括我,有太多的时候,会感受到肉体和精神里有一种什么元素被抽空的感觉,或者说有一种什么细胞和精神力量被抽空而显示出一种补不回来的疲惫。</p><p class="ql-block">双木子说:不知道,把自己都没搞清楚,谁能很明白自己呢?</p><p class="ql-block">我不确定她说的“把自己都没搞清楚”,是反省她,还是讥讽我。</p><p class="ql-block">据说那些得道的人,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能听见头发生长断裂的声音,他们明白自己肉体宇宙和精神无极的一切。</p><p class="ql-block">但是“自己”这个东西,怎样才算清清楚楚的明明白白呢?如果“自己”是一件完整的衣服,是不是无论怎么展开,也总还有里子面子?也总还有一面永远在眼睛的后面;而且,“自己”这件衣服,怎样洗,才算洗净了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我自然是凡而愚之人,自然对自己也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但有一点我是我明白的,就是我写的这些文字,其实什么都不是,往里没内容,往外没华彩;无味而引发不了思考,无色而惊艳不了眼睛。</p><p class="ql-block">写字于我,就是把内心杂乱的思绪掏出来——不掏,那种塞溢,更是被抽空的感觉,确实颇有矛盾。——掏出来,然后在独处时光之静里,用所掌握不多的文字理顺,然后给自己看。完成之后,有如将繁丝乱线,编织一块块斑斑点点没有主色的布片,一片包给左手,一片裹给右脚,让那微微的暖,传到心灵之上,获得一种唯有自己知道的宁静和踏实。</p><p class="ql-block">希望这不算糟蹋文字。</p><p class="ql-block">希望文字不要怨怪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