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

玉指禅

　　成都的天气不知何时转晴，连续多日阴雨天，压抑了天空也压抑了心情。秋风瑟瑟秋雨绵绵，最具代表成都秋天的银杏树，一抹艳黄也变得凝重。

　　人民公园每年都有菊展，已经连续举办六十几届。深秋已至，不知那的菊花开得怎样了？

东北最常见的菊花叫做“九月菊”，春天种下，直到深秋才开。我怨九月菊开的太迟，默默等待那么久。九月菊不负期待，在飞雪飘落、万木凋零时骤然绽放。虽然寂寞孤独，却开的悠然自得。

　　我尤爱菊花这种个性，人绿我亦绿，人凋我独放。以菊喻人，菊花性格自信而恒定，无惧岁月沉淀的变幻，她的美丽灿烂而坚强。

　　没有文人不喜欢菊花。唐朝诗人元稹写过一首《菊花》诗：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元稹喜欢菊花，想到同样爱菊的陶渊明，好似神交已久，绕着篱笆赏菊，不知不觉太阳快要落山。秋日一片衰败，只有菊花华彩依旧。

　　同样是秋天，洛阳要比成都冷得多。那年深秋，我和老伴从东北自驾去海南途经洛阳。游完龙门石窟，导游说，城里有菊花展，何不去看看？我心中一喜，不能错过这样的邂逅。园中菊花大半开败，五颜六色枯萎相依，残花败叶中，仍有一些菊花倔强绽放，铮铮傲骨使我震撼。

南宋诗人郑思肖，在朝代更迭后，隐居苏州当了一个和尚，终身不做官。他有一首名为《寒菊》的诗，其中两句最为有名：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以死明志，可谓壮烈。

　 菊花不在“岁寒三友”之列，却有几分“杀气”。杀气来自黄巢《不第后赋菊》。诗中写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一个书生的落第，去给大唐带来一场浩劫。

我喜欢菊，与陶渊明有关。陶公生性倔强，以菊自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成了千古名句。

　　陶渊明的“饮酒”系列诗，像一串珍珠，光华照人。其中一首写道：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陶渊明是位有着高尚情操和独立人格的诗人，对当时的社会深感失望，于是归隐田园，以饮酒赏菊来寄托情怀。秋日饮酒，将菊浸于酒中一饮而尽。夕阳西下，万物宁静，鸟儿在林间啼鸣。诗人站在东窗下，纵情高歌，何等逍遥。达者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一个文人的家国情怀。

　 人民公园有两座纪念碑，一座是“辛亥秋保路死事纪念碑”，另一座是“川军阵亡将士纪念碑”。无论是辛亥革命，还是抗日战争，川人川军都是铁血的汉子，他们不畏强暴，死磕到底的精神，极像菊花风骨。

菊花可赏，也可入药。菊花味甘苦，性微寒，清热解火，明目提神。

2024年11月18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