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纪事5：挖野菜

金易名中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逝去了。家里只有我在上学，爹爹和两个姐姐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脸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一年，从生产队分回家的粮食还不够吃半年，遇上荒年、灾年，分到的粮食就更少了。每年过完春节后不久，家里的粮食就所剩无几了，爹爹带上仅存的一点大米和很少的余钱，去山区换买苦荞面、包谷面回来，配以洋芋、红薯裹腹。饶是这样，到了六、七月间，杂粮也吃尽了，这时候，就只能吃麦麸、谷糠和野菜了。

下午放学后，有时我与两个姐姐一起，带上尖刀背上背篓或拎着提箩，去田间地头挖野菜。去的次数多了，我也能识别出各种野菜。

癞蛤蟆叶儿、芹菜、猴柄儿草和蒲公英，多生长于田埂及其两侧、近旁，需用刀抠挖。癞蛤蟆叶儿也叫车前草，数量很多随处可见，路边和田埂顶面都有，脚踩不死，命很贱！嫩的鲜绿色，老的深绿或绿中带紫并结有细长的种穗；叶片如一把把椭圆形的浅勺，以根为中心放射状排列，形似一朵盛开的花，“花瓣”上有几条清晰的纵向叶脉。芹菜长着细碎嫩绿的叶子，形似茴香苗，能嗅到一股清香味儿。猴柄儿草有着较大的浓绿叶片，叶面麻癞，叶边有锯齿，叶片中部的叶脊呈粉紫色。蒲公英的叶片细长浅绿，每株开一朵花，花干自株心抽出笔直向天，顶端的花朵是明丽的黄色，形似雏菊；花瓣谢去，花蕊慢慢膨大成滚圆的白色绒球，一阵风吹来，绒球散裂成无数白色的小伞随风飘扬，伞下挂着黑点般细小的种子，如撑开了降落伞的伞兵；白伞飘落种子入地，又会长出一株蒲公英，开出美丽的花朵，结出童话般的绒球果实，星星般漫天地飞翔……

甘荠菜、桃胡儿菜、登棱菜、芝麻菜、苦葲葲和灰条菜，常散生于菜地间。甘荠菜也有清香味儿，外形与蒲公英相似，只是开碎小的白色花穗。桃胡儿菜分支叉，颜色碧绿，叶片形状大小似桃子的核，花是橘色的又小又圆，花与柄相连形似一根一根插在叶丫上的火柴。登棱菜细高直立，深绿色的叶环着菜干一台一台往上长，叶间开紫色的细碎小花。芝麻菜顾名思义，细小的枝叶间挂着一粒粒芝麻大小的种子。苦葲葲与辣椒树很像，开小白花，花谢了结出比豌豆还小的碧绿圆果。灰条菜也分枝叉，可以长至半人高，叶片灰绿色，叶两面附着灰白色的粉末。甘荠菜得用刀抠采，芝麻菜很容易连根拔出，桃胡儿菜、登棱菜、苦葲葲和灰条菜，只采摘它们的嫩枝叶。

香菜、薄荷、水芹和鱼腥菜，都长在沟边、渠岸或池畔等近水处，前三种野菜都散发着各自独特的香味儿，鱼腥菜则名符其实，有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儿。香菜与薄荷长得很相似，区别在于前者叶片较小后者叶片较大，都只采摘其嫩尖嫩叶。水芹叶子细碎，长得像芫荽，只摘其叶条。鱼腥菜露出土外的短短枝叶像是荞麦的幼苗，藏在土里的根白白嫩嫩又细又长，枝叶与根都能入菜。

一种常与野蔷薇为邻，像蔷薇一样分枝多且枝条长刺的灌木，人们叫它刺五加，或许是因其有刺和叶柄顶端有五片卵形叶而得名。刺五加的叶片枝型与蔷薇叶片的对称分布不同，很奇特，五片卵形小叶是呈星状分布的，有点儿像五角星，颜色是较浅的新绿并泛着油亮的光泽，开的花是小而不起眼的绿白色球状花序，没有蔷薇花的艳丽夺目。另一种枝条健壮长得像荆棘，单生卵形碎小叶和尖刺，成熟的果实为红色且只比米粒稍大，也为灌木，名叫枸杞。刺五加和枸杞，都是只摘取枝条上的嫩尖嫩叶入菜，分别唤作“五加尖”和“枸杞尖”。摘采时需小心它们的刺划破皮肤扎伤手指。

野菜到了家择洗后，大多用锅煮了吃。有的野菜如果佐料齐全，是很好吃的，可那时候的农村缺肉少油，哪还奢望什么佐料，只能把野菜用锅煮了放上点盐，吃起来又苦又涩，可还得强往嘴里塞，因为肚子饿的滋味更难受！

小时候野菜吃得太多，以至于对它们没有任何好感，没有半点留恋。

现在，人们已经幸福生活几十年了，饿肚子只是上岁数人的回忆，对年轻人而言则成了传说。现在的人们丰衣足食营养过剩，吃成了肥胖吃出了“三高”，吃得了以前闻所未闻的“富贵病”！人们吃腻了各种肉食，吃厌了各种时令蔬菜，转而稀罕起童年时不想吃又不得不吃的那些野菜来了！

癞蛤蟆叶儿、猴柄儿草和蒲公英微苦，苦葲葲虽苦但苦后溢甜，不仅能入菜，而且都是清热的凉药；甘荠菜与香菜都很香，咀嚼起来香味儿四溢，唇齿间久有余香；薄荷与牛肉是绝佳搭配；芹菜、水芹据说还有点儿降血压的作用；灰条菜富含胡萝卜素和维生素C，有助于增强人体免疫功能，增强人体抗病能力；鱼腥菜虽有鱼腥味儿，但有清凉消炎的作用，会吃鱼的人都能够接受，人们还用它制成药品；枸杞尖苦中有甘，性凉，有补虚益精，清热明目的功能；刺五加有平补肝肾，益精壮骨的功效，人们用它制成了“刺五加注射液”，用于治疗部分老年性疾病。

野菜是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可以煮汤，可以凉拌，可以素炒，也可以炒肉。野菜与肉搭配做菜不仅好吃，就是吃得再多也不会上火。用甘荠菜代替韭菜、白菜，与肉和馅儿包饺子，甭提有多香多好吃了！野菜还有些许保健作用，甚至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因此，现在人们对野菜趋之若鹜，很有点“洛阳纸贵”的意思。

如今，野菜比童年时难找了，桃胡儿菜、登棱菜和芝麻菜已经非常稀少了，就连随处可见“命很贱”的癞蛤蟆叶儿都少了。苦葲葲、薄荷、鱼腥菜及枸杞尖已有了人工种植，已成为寻常蔬菜，只是菜味儿没有野生的浓了。菜市场里，偶尔才会碰到挑野菜卖的人，野菜变得稀有了，而在大城市里，你是吃不到原汁原味儿的纯野生的野菜的。

但愿这些野菜长久留存于世间，能让人们吃到这些菜间野品，尝到这些自然原生的野味儿。

（癞蛤蟆叶儿）

（蒲公英）

（甘荠菜）

（灰条菜）

（鱼腥菜）

（刺五加）

鸣谢：百度图片，QQ音乐链接《苦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