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趣事

秋雨(李冰)

醉酒趣事

秋雨

喝点酒就想回家，俺是很没出息的。记得刚搬家的时候，几个门洞一模一样，怎们看也分不出是哪个门洞，回过头来叫身后送俺的朋友，早没影儿了。当时又是夏天，恍惚中见俺的床就在面前，于是俺就躺上去了。家临着公园，空气清新，一轮明月挂在头上，模糊中俺哪里分得清楚是月光还是灯光？不信你喝多了试试，反正俺认为是月光了！于是俺很是高兴，背诵着“床前明月光”就呼呼大睡了。

天还没有亮，大概才是子夜时候，俺的邻居嫂子下夜班回来，见俺睡在地上，非要拉俺起床，睡的正是香甜时候，谁不生气呀？可俺给足了嫂子脸面，刚做邻居，也许嫂子家来了客人，想借俺的大床。老婆在楼上喊俺，原来是她答应嫂子把大床借给嫂子的，俺还能有啥意见。跟着嫂子上楼，到了家门口，恍惚中门前放着一张床，困死俺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俺躺下就睡。老婆正要出门，被俺挤在防盗门的门缝里，嫂子也是啦，老婆也是推，与俺毫不相干，俺只管呼呼大睡。

这几年下了中午禁酒令，估计是冲着俺来的。不让中午喝，那就晚上喝，酒桌上老弟问起来俺家乡历史上出过什么名人，其他人俺不知道，有两个爱喝酒的历史人物俺很清楚。一个叫“端木自供”，当过孔子的徒弟，那时间没有玻璃器皿，多是泥烧陶器或者木器，这位名人爱端着木制的酒杯喝自供的酒，后人就称他为“端木自供”了。还有一位叫“望月仰脖”，生活于公元1423—1498年，他老家就在开往附近，登进士第，授监察御史，到过浙江，先后加太子太保，总制宁、甘、凉军务兼巡抚并经略哈密，受李广牵连，忧恨绵绵，病死甘州军中，明代哲学家、教育家、政治家和军事家，都御史王阳明护送望月灵柩至浚，葬在大伾山西麓。望月生前喜爱饮酒，并且总是对着月亮仰着脖子，有人就把望月与杨博搅混在一起，后人就称他为“望月仰脖”了。

俺家乡的古人都爱喝酒，俺受他们熏陶，也就喜欢喝上几杯。酒后住进澡堂遇到查籍贯，俺说就是淇县邻邦县的，他们发现俺喝酒了，便认定俺就是杞县的，还问：“你是杞县高阳的吧？”挨得上嘛，这分明是暗着说俺是“高阳酒徒”，真是多操心，杞人忧天，真把俺当成杞县人了。

大年十五出去喝酒，天上都是云，白云黑云，俺知道天将会下雨了，但不会是秋雨。喝了点酒不知道往家跑，但却知道找地方躲雨，害怕被雨浇个落汤鸡！小卖店大老板的眼神很怪，对着俺呲着一嘴黄牙，怒不可遏地说：“看什么看？天天到俺家店里买东西，贼眉鼠眼的，听说你想当俺这店里的大老板，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疯婆子一定比俺喝的还多，俺不明白她的意思，头儿家的那只狗开始起哄，路人驻足观望。风助雨威，不是夏天却响起了雷声，还真让雨给淋了个透湿，鸡鸭们早躲起来了，只有那只疯狗在大雨中冲锋陷阵。

几个玩童在廊下躲雨玩耍，玩童们也在议论：“俺很害怕那个大黄牙，可不敢惹她，小心她逗着疯狗咬小孩子！”“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当她的老板有啥意思！”“你不是想当咱们大院厕所的所长吗？总想管俺们大小便。”“你就是想当那个小卖部的部长，里面有好吃的东西，想自己吃个够。”俺本来就已经喝醉了，全身又向下滴水，活像个脏鬼。俺打着喷嚏说道：“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孩子们全吓跑了，俺同小孩子们有什么过不去，他们竟然怕俺。

廊下竟然还有人躲雨，很像那个疯道人，披头撒发，脏兮兮的。听那个疯子说：“那个大黄牙尖酸刻薄，她任凭用吃的东西孝敬她家的狗，却决不施舍一口给俺这饿着肚子的乞讨者。一个坏婆子，缺德的母老虎！”“你个疯子在说谁？快滚！”乞讨者挨了重重的一脚，消失在雨幕之中。

俺回头一看是头儿，原来大黄牙是她老婆。头儿领着那条落水狗，对着俺呲牙。头儿很是气恼，声嘶力竭地大骂：“……你八辈祖宗，……你亲娘！打狗还看主人，瞎了你狗眼！欺负到老子头上了，……你八辈祖宗，……你亲娘！在老子的二亩三分地上，老子就是皇帝，见了老子就得磕头，就得下跪！……你八辈祖宗，……你亲娘！人民公仆，老子就是公，你们都是仆！……你八辈祖宗，……你亲娘！俺想怎么着谁也管不了，捏死你一个小角色，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你八辈祖宗，……你亲娘！……有胆量找老天爷告状，看看替谁说话！你见过上边吗？想越级吗？懂不懂规矩，不经俺知道，不经俺同意就想越级，你才同上级喝了几次酒，吃了几回饭？敢同俺做对，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八辈祖宗，……你亲娘！……”

不想那个疯子又从雨幕中走来，拉着俺说：“大兄弟，大年十五的，别找晦气，快回家吧！这里是阴曹地府，俺就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讨饭也不能跟着这样的恶鬼干活。快回家吧，你惹不起，一会儿天不下雨，鸡鸭们也会跟着起哄，快走吧！小心被狗咬着，大年十五的，很不吉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爷已经发怒了！”果然一声炸雷响自天顶，吓得头儿一屁股坐在泥水里。狗上前去拽衣角，风雨中看不清是人是狗，像是两只落水狗在雨中厮打。

俺对疯子说：“谢谢你，原来你不疯不傻啊！真正的疯子是雨水中那两条疯狗！过去是下等人骂那些达官贵胄，如今社会真的变了，上等人也像个无赖、地皮，满嘴脏话，没有半点涵养，与身份极不相配！”疯子笑着说：“什么上等下等，他可不属于上等人，只不过用了点儿“马内”，拍拍送送，认了个干爹，近乎白字先生，论才无才，论德无德，但却能清风之上。俺可是出自大学校门，应该是上等人的，可俺只顾拉车，最终掉进阴沟，进了地府。好人不常在，祸害一千年啊！”

俺说；“原本俺很赞赏红楼中的焦大醉骂，可今天看了‘公仆’骂街甚是厌恶！”“骂人与骂人有着性质的区别，不可同日而语。”疯子接话说：“焦大骂的是大观园败业的真正前因与必然结果，骂的是吃人的世道，骂的是狼心狗肺的败业子孙！你看看大观园中，哪里不隐现着焦大醉骂的内容。什么贾王薛史四大家族，那样的世道，迟早是家亡血史，人死厦倾，灰飞烟灭！如今焦大可是不敢醉骂了，该是《护官符》起作用了，该是那个所谓的公仆发威的时候了，那只疯狗为何敢那样狂吠？你应该清楚各中曲直。”

俺说：“真正的人民公仆是不会骂人的，他们深知衣食父母，懂得以人为本。只有大观园中那些个败业的儿孙才会不顾体面地骂人，拿人不当人看。”疯子说：“大兄弟年轻，你可不敢与疯狗对骂，很丢人，也失身份。别以为你身处新时代，你依然需要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高声，更不能太岁头上动土！不能像焦大那样，骂人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你可没有看到也没有捉奸在床。人家自己愿意，你一个普通人，管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如今人都聪明了，见到了躲还来不及，你可不能往前撞，你如果不想混了，活腻了，那是另一回事。”

疯子继续说：“你可不能不识时务，不能刺舟求剑，不要认为四大家族已经灰飞烟灭，有人继承了那些衣钵，忘记了自己是人民的公仆，为所欲为，横行霸道，败落了，人心不古了！那些败业不孝子孙，也开始醉生梦死，生活糜烂堕落了！你如果苦恼，就多喝点酒，喝晕乎了一夜就过去了，可不敢动了肝火，气大伤身。你要好好研究一下葫芦僧给贾雨村老爷的《护官符》，探究一下他们的盘根错节，那可是一损具损，一荣具荣。耐心地等着吧，他们无非是些小鬼儿，会有人收拾他们的，让他们折腾吧！”俺接了话：“真是厌恶之极！可恨那只狗，那几只鸡鸭也在为虎作伥，充当打手，充当鹰犬，实在令俺伤心！”

“伤什么心？你又没权力让人把他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更不可能塞他一嘴马粪。人家现在有权，想把你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认命吧！俺也有多少无奈，有多少苦水，有多少冤屈，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吧！有泪水就喝点酒咽到自己肚里去！称勇可以解得一时气，但你会落得半生苦命人。不要学焦大，说什么跷跷脚比人家的头还高，跷跷让大家看看，不要认为人家怕你，人家呲呲牙缝就找不到你了！不孝的王八羔子可是啥都敢的，你能把人家怎么着！人家可是能填你一嘴土和马粪的，甚至会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家里喊俺快回家吃饺子，俺说多准备一些，让俺的朋友也吃个饱，过个快乐的大年十五。疯子很是高兴，高声唱道：

人之初，性本善；要不善，在改变。

一张纸，红黑染；近朱赤，近墨暗。

大彻悟，人世间；善者多，恶者罕。

恶转生，猪狗变；前世孽，后世还。

盼上苍，快睁眼；惩邪恶，见青天。